第二十一章 難友
吳放歌待在黑暗裡,不是躲藏,而是被禁錮在緊鎖的大門和封閉的窗戶之外,還有一名哨兵在游弋這一切都形成一種無形的壓力,侵蝕著他的抵抗力除了女特工那件事,他不認為自己還有什麼別的過錯,可真要是有人想搞你,那一件事就已經足夠了,而現在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吳放歌暗下決心:就算是那事兒發了,自己也絕對不能承認,如果自己承認了就永遠也不能翻身了
吃飯的時候,哨兵端來了飯菜,還不錯,並沒有因為被關押而降低伙食標準,這是一個好的兆頭……可斷頭飯通常也給吃好的啊……啊呸!想哪兒去了!吳放歌一面寬慰著自己,一面把飯吃了到底是年輕,在如此大的精神壓力下,居然沒有影響到他的胃口可到了晚上就難過了,潮濕的棕墊,嗡嗡直叫的蚊子,還有滿腦子的漿糊事情,讓他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眠,他一度甚至想狂躁的大喊起來,常說莫名的關押雨孤獨能讓人發瘋,看來這個傳說是真的
第二天,吳放歌借著磚縫透進的幾率光線知曉了白晝的到來,他把臉緊靠著那道磚縫上,用力吸允著牆外的自由空氣,這讓他感到舒服了不少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和外界缺乏信息交流,不知道以前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又發生了什麼事,在這種情況下是很難做出正確的應對的
這時從遠到近的,陸續傳來了開鎖的聲音,原來這是每天早晨各監號倒便桶洗漱的時間,由於衛兵少,所以必須排著隊挨個兒的來吳放歌的房間在中間,所以既不是最早的一個,也不是最後的一個
倒便桶的時候他意外地和遇到了兩個人,一個是周錫卿,另一個居然是連長姜道富!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自己一直當公務員,怎麼一點風兒也不知道?周錫卿被關押是因為誤傷了偵察兵,可姜道富怎麼也給弄進來了?就算是受了周錫卿的連累,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這怪事兒可真多啊,吳放歌一腦子的疑惑不知道該如何解答
姜道富畢竟是軍官,只是白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周錫卿見了吳放歌,臉上居然露出一絲喜色:大有你也進來了……幸災樂禍的典型心態體現
處理完了便桶和洗漱,回來的時候看見衛艷挎著醫藥箱,正在門口等著,見他們回來,就對那哨兵說:「我要給他換藥,就在外面,一會兒就好」她是軍官,哨兵自然也沒多的話,於是衛艷就在禁閉室的門口給吳放歌的臉上換藥
吳放歌見衛艷臉板著,心裡也七上八下的沒底,但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得知外界信息的機會,於是他趁旁邊沒別人,小心地問道:「衛姐,你知道為什麼抓我嗎?」
沒想到不問還好,這一問衛艷連想都沒想,隨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雖然不重,但非常的響亮,周圍不管是哨兵還是禁閉的士兵全都看見了,目光齊刷刷地射了過來衛艷怨恨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很小,卻咬著牙說:「為啥?還不是你自己做的好事」說著下手就重了,疼的吳放歌一個勁兒的呲牙咧嘴
換完葯,衛艷和哨兵招呼了一聲,收拾藥箱就走了哨兵正要關吳放歌進去,拐角處又急匆匆走來一個中尉軍官,他看上去風塵僕僕,手裡提著旅行包,搶先一步自己鑽進禁閉室去了,把個吳放歌和哨兵都看了個目瞪口呆,吳放歌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哨兵,那意思是:「他進去了,我還進去嗎?」
哨兵木獃獃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吳放歌低頭搖著腦袋笑了笑,也走進了禁閉室接著門**進的光,吳放歌看見那個軍官大大方方地坐在棕墊上,見吳放歌也進來了,就對著那哨兵喊道:「你愣著幹啥啊,鎖門吶」
那哨兵錯愕了半天,猶豫著縮了門,然後飛也似地跑向臨時崗亭打電話彙報情況去了
怪事真是多哦,還有自己把自己往禁閉室里送的呢,這下算是開了眼了
陰暗的禁閉室,吳放歌看不清那個軍官的臉,而兩個人素不相識,更是誰也不與誰答話又過了一會兒,哨兵送了早飯來,卻只有吳放歌的份兒,那軍官看了一眼,也不說話吳放歌想了想,就拿起一個饅頭遞了過去,那個軍官擺手說:「不要,都到這裡頭了,還講什麼上下級關係」
吳放歌說:「我可不是因為你是軍官才給你饅頭的」
軍官說:「那你把我當成什麼?」
吳放歌笑著說:「難友兒啊」
軍官被吳放歌說笑了,伸手接過饅頭,卻沒吃,又問:「我吃了你的,你不夠了怎麼辦?」
吳放那麼歌說:「沒事兒,他們在吃的方面沒虧我,給的份兒足而且在這裡頭沒什麼運動,消耗不大」
軍官這才咬了一大口
一個人的飯兩個棒小夥子吃,當然不夠,那軍官做出好像是突然想起的樣子,說了聲:對瞭然后打開旅行包,取出一個土布包,又小心地打開了,這才摸出一塊東西來遞給吳放歌說:「吃,俺娘做的」
吳放歌接過一觸,問:「餡餅?」
軍官自己也拿出一塊了,剩下的依舊包好放回旅行袋,又說:「你嘗嘗,俺娘做的餡餅在我們村子,那是一絕」
吳放歌咬了一口,餡餅里包了不少的雞蛋,蔥味也很濃,很香不過也可能經過旅途的長期捂曬,略微有些變質了但是人家一片好心不能辜負,年輕的胃又有什麼不能消化的?於是他大口的吃了起來
軍官見吳放歌吃的香,既得意又高興,說:「好吃,俺娘的手藝那是沒的說,你再來塊兒?」說著又去開旅行袋
吳放歌忙攔住說:「不要了,吃飽了,再吃就是嘴饞了」
軍官笑著說:「嘴饞有什麼啊,我這兒還有呢」
吳放歌說:「天知道他們中午送幾個人的飯吶,還是留著,咱們搭配著吃」
軍官笑道:「看不出你還想的挺遠吶,行!聽你的,不過我估計到不了中午就得被帶走了哎,對了,你看上去挺不錯一個人,怎麼給關進來的」
吳放歌聽他這麼問,心想正好了解一下外面的情況,就說:「說實話,不知道,開始都好好的,莫名其妙就給帶到這兒了」
軍官以為是他不願意說,有點生氣:「你是怕我出去給你走漏消息」
吳放歌見他誤會了,忙擺手說:「不是不是,我真的不知道使怎麼回事,剛才我想問衛所長,你可能也看見了,她啥也沒說,先給了我一耳刮子」
軍官撓頭說:「我確實看見了,這有點兒奇怪啊,都聽說衛所長脾氣火辣,可沒見過她打過人吶……對了,你叫什麼來著?」
吳放歌回答說:「我叫吳放歌」
那軍官一拍大腿:「吳放歌!名人吶,聽說你和小鬼子幹了一架?」
吳放歌說:「兩次,進來前又幹了一次,損失了三個兄弟」
軍官沉吟道:「是了,我回來也看見了,這一路上風聲鶴唳的,我們團長也跟火上房似的急」
吳放歌說:「我還在想是不是因為這事兒把我弄進來的,我帶了四個人出去,掛了三個……」
軍官忙說:「不會不會,殺人三千,自損八百這事我在路上就聽說了,你們這次乾的好啊,把小鬼子的計劃給破壞了,有功無過啊……哎呦……你不會是因為生活作風問題!」
吳放歌一聽,心裡一緊生活作風問題!這在二十年後算不了什麼事兒,可是在如今,可是要命啊可是,我哪裡來的什麼生活作風問題?我已經在在儘力躲著了啊
那軍官雖然看不太清吳放歌的表情,但是憑著感覺也感覺到了一些東西,頗為奇怪地問:「俺覺得你這人不錯,就覺得不是你乾的嘛」
吳放歌用迷惑不解的語氣問:「幹啥?我幹啥了?」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軍官忙不迭地說:「其實也沒啥,就是外頭都說,救援部隊找到你們的時候,你和個女兵抱在一起,都把那女兵給扒光了這肯定是那些後勤兵胡扯了,打仗的時候,哪有什麼衣冠整潔的!哼子彈都在頭頂上飛了,哪兒有心思尋這花花事兒!」
「原來是為了這」吳放歌心頭一亮,但隨即又陷入了迷茫——僅僅是因為這點事兒嗎?這事自己早已彙報清楚了啊?難道這後面還有更多的隱情?
「呵呵,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周海,老虎團的」軍官在黑暗中伸出手來
老虎團,那可是精銳部隊啊吳放歌和軍官握了手就在這時,外頭有開鎖的聲音,然後就是哐當一聲,門被踹開了,一個人在門口大喊:「周海臭小子!你給我滾出來!!」
那個叫周海的軍官一聽,立刻蹦了起來,整理軍容就跑步到門口,結果還沒站穩,就被外頭的人一腳蹬回來了,然後就撲進一個人來,一頓拳打腳踢,嘴裡還罵道:「臭小子,我叫你擅離職守!我叫你不假回家,我打死你」
原本這是與吳放歌無關,可是他突然腦子一熱,衝上前去試圖把那人拉開,並說:「不準打人!他犯了事自有軍法管著!不許打人!」
「你給我一邊兒玩蛋兒去!」那人很強壯,揮手一推,吳放歌一個踉蹌跌了出去
不過吳放歌這一勸到也起了作用,首先是那人的氣勢就弱了,隨後又進來好幾個人,連拉帶勸的把他拉出去了
「我槍斃了你!」吳放歌又聽見外邊有人拉槍栓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頓勸阻聲
周海從地上爬起來,整理了軍容,提起旅行袋,然後對吳放歌說:「兄弟,我走了,別擔心,那是我們團長,你的事會查清楚的」
吳放歌說:「嗯,保重」
「保重」兩人又握了手,周海提著旅行袋走出禁閉室的門,和著一路罵聲,漸漸的遠去了
哨兵關上了門,吳放歌驚喜地發現,門板被剛才那個暴躁的團長踢出一個大裂縫來,一道光亮斜著射入,為陰暗的禁閉室帶來了一絲光亮
這下日子好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