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兵珍珍
傷口被凝固的血和急救繃帶粘在了一起,如果強行撕開的話,會對傷口再度造成傷害,於是衛艷讓珍珍拿了蒸餾水來,用棉簽一點點把急救繃帶和傷口處都沁濕了,然後又等了一會,估計凝固的血被化開了,才小心地揭開急救繃帶,饒是如此小心,還是有幾處傷口重新裂開了,沁出了血珠兒
「疼不疼?」衛艷關切地問
吳放歌老實地說:「偶爾一點點……針扎似的……麻麻的……」
「小鬼子刀上有毒!」衛艷罵著越南人,對吳放歌說:「傷口不深,但挺長的,最好縫兩針
吳放歌也斜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口,有兩寸多長,不太深,但傷口外翻的皮肉邊緣慘白,創口裡面卻是鮮紅的不正常,看來那匕首上真的有毒
縫合傷口的時候,衛艷下手麻利,倒是那個叫珍珍的小女兵手有點發抖,根本不像專業的衛生員或者護士
吳放歌雖然咬牙忍著,可身上的肌肉卻不自然地抖動痙攣,甭管怎麼說,被人拿針扎總不是件享受的事
處理完傷口,衛艷一抬頭,忽然笑了出來,指著吳放歌的臉說:「你個男子漢,這麼點疼還哭啊,當年劉帥可是硬挨了72刀啊」
其實吳放歌沒哭,可是卻是疼的眼淚不自覺地包在眼眶裡,被衛艷一笑,大有奪眶而出之勢,最可惡的是那個叫珍珍的小女兵居然也偷偷的笑
這事兒沒辦法解釋,畢竟自己的眼淚出來了,好在無論是軍醫衛艷還是小女兵珍珍都沒什麼惡意
穿衣服的時候,衛艷對吳放歌說:「你那軍裝沒法兒穿了,跟陸昊說說,讓他給你領一套去」
吳放歌說:「不用麻煩了,我連隊里還有」
衛艷嗔怪著說:「你呀,怎麼傻乎乎的對了,你現在有什麼事兒嗎?」
吳放歌說:「陸參謀讓我治完了回會議室等」
衛艷說:「我看你先別回去了,衛姐先抓你個公差,等會兒讓珍珍帶著你,把後面庫房的藥箱子整理一下,太重的你不用搬,不然傷口就綳線了」
吳放歌覺得人家對自己不錯,而且是軍官,指派自己干這麼點兒事兒並不過分,於是就滿口答應下來
活並不重,只是把用完的空藥箱分大小踩扁堆在牆角就好了,又有珍珍在一旁幫忙,所以不多時就已經弄完了一半兒
珍珍長的胖嘟嘟,圓乎乎,小嘴巴翹翹的,眼睛大大的挺可愛,好像還有些害羞,因為她看吳放歌的時候,都是低著頭,眼睛往上瞟看這到讓吳放歌想起重生前的一個老相識來,就是和他一個辦公室的於萍,或者說是還沒有嫁人前的於萍
珍珍好像一直想和吳放歌說話,卻又一直鼓不起勇氣來,眼看著活兒都快乾完了,才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講講」
吳放歌一時沒明白過來:「講啥?」
珍珍低著頭,讓吳放歌看到她的長睫毛居然在微微的抖動呢
「講昨天晚上的事……」她說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兒吳放歌心跳就加速其實他一早就看出來了,珍珍是把自己錯當成英雄了,這其實也算是趕巧了,有了陪襯的緣故,一個是周錫卿昨晚確實犯了大錯,二一個是昨晚幾百號人搜上也每個結果,反倒折了兩個精銳的偵察兵,幾下一對比,吳放歌就顯的突出了可人怕出名豬怕壯,吳放歌知道自己這事做的根本就不那麼穩當,說不定哪下子被戳破了鍋底,倒霉的日子就在後頭了於是吳放歌說:
「其實……沒啥好講的……要說這些事,偵察營的兄弟們很多呀」
珍珍哼了一聲說:「他們?一天到晚盡知道吹牛,被他們騙了好幾次……這次丟臉了!」
老兵在新兵面前吹吹牛,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更可況是個可愛的小女兵呢?而且吳放歌一向認為偵察兵確實有吹牛的資本,可這一次,當真的是走了麥城了可看著珍珍一副虔誠的樣子,吳放歌實在找不到別的推脫的借口,只得撿著緊要的,簡單說一遍,自然了,自己半推半就放跑越南特工的話茬是沒提講完了,小女兵珍珍還意猶未盡地看著他吳放歌一攤手說:「沒了,經過差不多就這樣」
「你真棒!」珍珍說
吳放歌臉上發燒,覺得自己騙了一個純真的小女兵,至少自己不是她心目中的那個英雄
幹完活兒,從庫房回衛生所門診的的時候,還沒進門就聽見衛艷那火辣辣的罵人聲和另一隻嗚嗚奄奄的辯解聲,後者的聲音非常的熟悉——是周錫卿
果然還沒進門,衛艷就一頭撞了出來,邊走邊罵道:「氣死我了,就那麼點擦撞傷,哎呦媽呀的還是男人嘛,怎麼混進部隊里來的?」
氣急了不看路,差點一頭扎進吳放歌懷裡,看清了是吳放歌臉居然紅了一下
吳放歌趕緊說:「衛姐,空箱子都收拾好了」
衛艷見是吳放歌,緩和了語氣指著屋子裡說:「那個屌兵真的和你是一個連的?怎麼看都不像呢」
看來自己在衛艷的心目中地位也不低,真是讓人慚愧還沒來得及答話,衛艷又對屋裡喊道:「你們兩個趕緊把他給我帶走,他那傷我可看不了!」
吳放歌一看要壞菜,急忙對衛艷說:「衛姐你別生氣,您剛才都說了偵察兵手糙,這一晚上也夠他嗆的,剛才我看見我們隊長,連長都來了,好歹給他弄的好看點兒啊」
衛艷說:「來了誰都蛋裘疼!看你也是個沒出息的!他說了你一晚上壞話,你倒幫他求情?」
吳放歌陪笑說:「衛姐,你就……」
還沒等他說完,衛艷就哼了一聲轉身又進去了,吳放歌和珍珍也跟著,一進去才看見衛生所里兩個嘻嘻哈哈的偵察兵一個坐在移動病床上,一個坐在體檢的椅子上,被打成豬頭似的周錫卿倒可憐巴巴縮在牆角,和昨晚相比更慘,軍裝都變成一條一條的了看來這一晚上對於周錫卿來說,相當的漫長
當周錫卿看到吳放歌也進來時,那眼中的目光所表達的意思包含了嫉妒、怨恨和哀求的複雜混合體
衛艷一進門就把那兩個嘻嘻哈哈的偵察兵給哄下去了「去去去!下邊兒待著去,這椅子是病人坐的」然後對周錫卿說:「你,過來」
周錫卿像條被打怕了的狗一樣,畏手畏腳的貼著牆邊兒慢慢的滑了過來,一個偵察兵惱了,推了他一下說:「你他媽快點兒,裝出那副可憐樣幹啥?又沒人打你」說著還掩飾地朝著吳放歌笑了一下
這可真是欲蓋彌彰啊,沒人打,那周錫卿身上的傷從哪兒來的?
接下來衛艷給周錫卿看傷,珍珍幫忙打下手,吳放歌一來沒事幹,二來確實受不了周錫卿那表情和眼神,雖然也知道可能是真的疼,因為衛艷對他可沒那麼溫柔,下手挺重的,可這人要是討厭一個人了,應對一個人的憐憫也能化成厭惡
吳放歌覺得待著挺尷尬的,於是瞅了個機會對衛艷說:「衛姐,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衛艷好像有些詫異:「幹啥?快中午了,等會兒帶你去中灶吃飯吶」
吳放歌說:「剛才陸參謀說他帶我去」
衛艷說:「他?你聽他的,就昨晚出的事兒,估計他們這個會要開一整天了」
這時一個偵察兵插嘴說:「衛姐,我們胖鵝說了,以後他(指著吳放歌)就和我們一個鍋里吃飯了」
衛艷罵道:「一邊兒去,怎麼哪兒都有你們的事兒啊,平時砸磚撞頭的本事大了去了,這次怎麼讓小鬼子欺負到門上了?」
這一句話戳著了偵察兵們的軟肋,一肚子邪火又給提了起來,正巧周錫卿這個時候偷看了他們一眼,立刻被偵察兵罵了回去:「看什麼看!再看眼珠子給你扣了去!」
周錫卿又求助地看著吳放歌,吳放歌只得訕笑著,也說不上什麼話其實有吳放歌在這兒站著,不管是偵察兵們還是衛艷,已經給了不少面子了,不然周錫卿還得多受罪
衛艷畢竟是成熟女人,善解人意,見吳放歌待在這裡就等於夾在偵察兵和周錫卿中間也確實尷尬,就說:「要不你先回去待著,吃飯的時候我讓珍珍來叫你」
吳放歌道了謝,又和兩個偵察兵招呼了一聲,才出了衛生所
要穿過操場的時候,發現工兵特遣隊的領導已經不見了,但姜道富上尉和指導員還在人家辦公室門口待著呢,只是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幾把椅子坐著,強過一開始做『站長』了小前指想必是昨晚被越南特工摸到了鼻子底下,今天前指召開緊急會議,姜道富上尉這類級別職務是沒有資格參加的,所以即便有事也只能等著
這下吳放歌沒了陸參謀做保鏢,只得硬著頭皮想假裝什麼都看不見似地穿過操場,可哪裡躲的過,姜道富上尉遠遠的就大聲喊著他的名字:「吳放歌!你!過來!」幾乎是咬著牙喊出來的幾個字,個個硬的賽過石頭
吳放歌沒轍,只得整理軍容,跑步過去立正敬禮姜道富上尉既不還禮,也不令他稍息,冷笑著說:「在前指待了一晚上就耍長了?見了老領導也不過來打招呼?好像我目前還是你的連長」
真是來者不善,一張嘴就給了吳放歌一個下馬威縣官不如現管,這裡還是軍隊,又是戰區,一個連長相當於士兵來說,那就相當於半個皇上,即便是吳放歌現在多出了二十多年的人生經驗,那也的忍氣吞聲地伺候著他先是求助地看了一下指導員,因為指導員平時對他還不錯,可是指導員不說話,還把目光轉向別處,看來是指望不上了記憶中這個指導員在連隊里相對姜道富上尉來說是很弱勢的,曾經有一次,姜道富上尉當著全連人的面對指導員說:「連長連長,一連之長,你是指導員,在一旁邊兒指導指導就行了」弄得指導員巨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