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6章 心服口服
看著自己對麵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在對比其他專家人潮洶湧的景象，羅源不免一陣苦笑。
這種情形並不奇怪。
正所謂，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易地而處，若是自己拿著寶貝來鑒定，結果坐在上麵的偏偏是個這麽年輕的毛頭小子，恐怕也會打退堂鼓。
不過，羅源也不在意，仍然氣定神閑地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笑眯眯地看著金海威如何點評那些書畫。
不然怎麽辦，總不能因此立即退場吧！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跟兩邊的二位學習學習。
東海作為華夏首屈一指的國際大都市，東西方文化的交流中心，大家手裏都很有錢。
收藏品來自全國各地，民間收藏的群眾基礎很是雄厚。
再加上東海電視台提前一個多月就做足了廣告，又是東海第一次舉行這麽大規模的現場鑒定，自然吸引了無數收藏發燒友的目光。
今天雖然不是休息日，但來到現場的藏友仍然有上千人之多，不少人甚至帶來了好幾件藏品。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簡直是人山人海。
此刻，在古玩市場中心臨時搭建的鑒寶會場對麵已經排起了一條長龍。
隊伍實在太長，但還在不斷增加。
有很多人帶著壓箱底的寶貝冒著嚴寒陸續趕來，陸續加入隊伍。
現場還有一個中隊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在維持秩序，並專門有一輛急救車守在一邊，以免出現突發情況。
距離專家鑒定的一排長桌前方五米處遠處，特意拉了一條警戒線。
按照主辦方安排的規則，每次隻允許六位藏友持寶人帶著自己的東西進入到警戒線劃定的區域內。
由於羅源所在的隊伍是空的，所以每次隻放了五個人進來。
如此一來，場上除了無所事事的羅源之外，人人都忙了起來。
不過，羅源也不是真的找不到事情做，他一眼就先辨別持寶人手上藏品的真偽，然後再聽幾位專家點評，倒是很有點意思。
華夏文化，源遠流長。
所有的藏品之中，書畫類的數量尤其最大。
金海威這個主打書畫類藏品的專家自然也成了最忙的一位。
可惜，越是熱門的類別，這裏麵的水也更深。
以前因為名家書畫備受追捧，因此成為造假人重點關注的重災區。
但是現在，即便是那些名頭小的畫家也被輪番關照。
原因無他，不出名的價格低，而且研究的不夠透徹，反倒容易找到脫手。
隻是讓人微微驚異的是，金海威連看了十多幅書畫作品，竟然沒有一幅是真品！
不過竟然沒有讓人感到無趣的感覺。
他的點評簡單但切中要害，每每指出，持寶人立即恍然大悟的，沒有絲毫異議。
羅源不得不佩服這位金老哥的實力。
這些東西，羅源也都用浩然之氣一一掃過，自然知道這金海威沒有一件是看錯的。
“羅醫生，來，幫忙看看這個紫砂壺，我有些吃不太準。”
身旁的張文祥見羅源一直沒有人問津，終於找了個機會幫他緩解一下尷尬。
“東西不對！燙手的很！”
羅源掃了一眼，便直接給出了答案，甚至都不接。
張文祥先是一愣，旋即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羅源的話很短，但是切中要害。
即便是他，上手的時候也是憑借手感和放大鏡仔細觀察後才能分辨真偽，然後才進一步推斷年限。
沒想到羅源隻是看了一眼便得出了正確的結論。
這下，張文祥倒是生出幾分興趣，想要知道羅源到底是從哪兒看出破綻的。
果然，那持寶人立即不樂意了。
“羅老師對吧，你這連手都不過，就這麽看一眼就說這紫砂壺在我手裏可是有些年頭了。”
紫砂壺的主人是個小老頭，看不清他到底多少歲，保養得倒是不錯，穿著也挺考究的。
隻是此刻因為憤怒，麵部微微扭曲。
嗯，這小老頭肝火旺，易怒，沒事喜歡喝兩口，稍不留神就過量。
血壓偏高，心髒似乎也不太好……
不過，羅源就是需要他發火。
不然自己真就這麽一直幹坐著，難免被當成笑話。
對於紫砂壺，羅源還算知道一點。
配合自己的浩然之氣，應該足夠應付一下了。
紫砂壺古時候叫做砂壺，以晶體光點為最，以潤澤之光為美。
至於所謂的和尚光，顧名思義就是象和尚的腦袋油光鋥亮的光。
羅源在剛才小老頭出現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件紫砂壺。
雖然經過把玩，這件東西已經有了那麽一點包漿，但仍然掩蓋不住那一絲賊光。
張文祥也是看到這把壺仔細觀察一下，其實還算容易分辨，這才讓羅源上手的。
原本他還盤算著，羅源若是看不準，他也能設法提醒一二。
現在看來，全然用不上了。
分辨紫砂壺的真偽其實不難，主要看光澤。
一把好的紫砂壺必然有晶潤的光澤。
這是因為，出窯的時候已經燒透了。
沒有結晶的壺不可能呈現這種光澤。
好的壺，做工自然是一流的。
沒有上乘的抿針功力磨平砂粒、抿淨脂泥也無法成就晶潤的光澤，否則就是泥漿色，水光也多。
好的壺，選料一定是考究的。
隻有砂粒純度高的泥料，才能受熱均勻，顏色勻稱統一，呈現出潤澤的光感。
羅源反過去套，發現選料和燒造乃至做工多多少少都有些問題。
但是畢竟是麵對大眾的鑒寶類節目，那就必須一針見血，要讓大家聽得懂。
“大叔，你別著急，請問，你這壺什麽時候得到的。”羅源笑著問道。
“祖傳的。”小老頭想都不想。
羅源叫他一聲大叔，他的火氣總算稍稍壓下去一點。
他這個年紀，一般都叫他大爺來著。
人老了，其實挺在乎自己的年紀的。
這位尤其是這樣。
“祖傳？”羅源微微一笑，“要不，您再想想。”
“不用想了，就是祖傳的！我還能騙你不成。”小老頭咬死了不鬆口。
“那就是一把老壺了？”羅源笑眯眯地說道。
可是，誰都看得出來，他說的是反話。
其實大家從一開始就想要看這位沒有一位持寶人光顧的鑒寶專家最後如何收場，因此當出現這一幕的時候，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這裏。
“對啊！我爺爺那會兒，還用它沏茶呢！”小老頭張嘴就來。
估計這種說辭已經說過不知道多少遍了。
這不奇怪。
但凡玩收藏的，都喜歡講故事。
而那些普通的藏友往往也喜歡聽。
隻是，玩收藏隻能看東西，不能聽故事。
否則，往往會因為故事蒙蔽了眼睛，影響了正常的判斷力。
“那有可能被人掉包了。”羅源冷不丁地來了句。
“掉包了？！怎麽可能！”
小老頭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人家這是給他留台階，立即反駁道。
羅源心中一歎，自己算是給了對方機會，結果還是不鬆口，那就隻好得罪了。
他笑容不變，沉聲說道：“你這壺包漿有點不自然啊！雖然薄，但是也黑的過頭了。這樣做，無非是想要掩蓋賊光。如果我上手，估計手頭也要比同類的的紫砂壺重一點。”
“你胡說！”
“如果我猜得不錯，這表麵上的玄色包漿其實是皮鞋油做的。考慮到壺形不錯，做工、泥質也好，還是有點價值的。”
“你……哼，年紀輕輕，有什麽資格坐在這裏胡說八道！這可是花了我五萬塊錢，怎麽可能是假的！還有鑒定證書呢！”小老頭一激動，竟然說漏了嘴。
大家恍然大悟。
看來羅源說的不錯，這個紫砂壺至少不是什麽祖傳的。
那麽剛才說燙手，就很有可能了。
這一刻，沒有人說話，全都目不轉睛地望著這邊。
小老頭這時候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忙補了一句：“我就是想要看看這檔節目的專業程度，現在真是讓人失望！什麽人都跑來當專家，這節目也就這樣了！”
“那就讓你看看專業的！”
羅源說完，立即讓導播那邊給他準備一些酒精。
導播是個敦實的中年人，功課做得很足，早就準備好了這些鑒定上常用的東西。
羅源說了聲謝謝，然後便拿起麵前蘸了酒精小心翼翼地塗抹一處顏色最深的“包漿”。
果然，隻是幾秒鍾的工夫，玄色的油汙迅速化開，露出了紫砂壺本來的麵目。
“這……”
小老頭身子一晃，捂住胸口下沿，兩眼一翻，眼看就要暈倒。
羅源連忙出手，在他虎口上重重一按。
咳咳！
小老頭當即咳嗽兩聲，總算緩過勁兒來，緩緩睜開眼睛。
“我口袋裏有藥！”
“不用了。你這是肝硬化引起的突發性眩暈，跟心髒關係不大。如果信得過我，回頭到東海市第一人民醫院中醫科來找我，我叫羅源，中醫主任！這是突發型肝髒暈厥的症狀，雖然不是特別嚴重，但是如果處理不當，還是很危險的。”
“謝謝！可是羅專家，那上麵真的是鞋油？”
小老頭還是不死心的問道。
羅源苦笑一下：“你可以回去找一盒鞋油，然後那一個新壺給它塗上，用絲綿拋光，也許你做的包漿比他這個還要好些！畢竟眼下這個也有些時候了，多多少少被弄花了一些。又或者用地板蠟塗了，在微波爐裏麵加熱也可以達到相同的效果。再有就是用白水泥塗了，用酸液浸泡也可以。”
“謝謝！您是這個。眼力，醫術，都是這個！”
小老頭聽完羅源幾種做舊的手法，當即豎起大拇指，抱著紫砂壺轉身離開。
沒走多遠就聽見嘩啦一聲脆響，原來是他直接將那個贗品紫砂壺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