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夕顏

  淩禦絕飛身而下,揚起劍,劍鋒一轉,將麵紗挑落在地。


  哐當!


  劍掉落在地,淩禦絕眼裏的驚喜全然消失,這張臉,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後退一步,全然不顧儀態,喃喃道,“你不是她.……”


  秦青綰跪在地上,低著頭,臉頰泛紅,“民女見過皇上。”


  “起來吧。”淩禦絕淡淡道,而後他坐回龍座之上,挑眉看著淩九,“你從哪裏找來這樣的?”


  淩九故作自大地哼一聲,“臣弟自然是有辦法,皇兄滿意便厚賞我吧!”


  “油嘴滑舌。”


  眼前的女人實在和他日夜思念的人太過相像,淩禦絕還是爽快收下,“南疆進貢的那幾顆鮫珠就賞給你了,至於她,留在宮裏吧。”


  淩九大喜過望,連忙謝賞,“臣弟謝皇兄賞賜。”


  見事情已經成功,秦青綰心中也喜悅不已,跪在地上謝恩,“民女拂歡謝過皇上。”


  “拂歡?這名字甚好,就賜你歡夫人罷。”淩禦絕注視著她,可眼神卻無比悠遠,像是在她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

  看到這一幕,坐在淩禦絕側邊的秦韻兒即使努力控製,可那張美麗的臉還是變得扭曲起來。


  她好不容易除掉秦青綰那個礙眼的女人,得到貴婦之位,淩禦絕卻從來不多看她一眼,將她當成無物,如今隻是一個舞姬而已,他竟看了這麽久,還賜名為夫人!


  不就是這舞姬有幾分像秦青綰麽?

  為什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他還是忘不了那個女人!

  同秦韻兒一樣仇視的妃子不少,明明已經入宮為妃,可淩禦絕從未踏入她們的宮殿,就好似住在冷宮一般。


  可如今,卻被一個舞姬搶了風頭。


  席見,隻有孫如玉一人讚賞地看向秦青綰,淡定自如地喝茶,她見到秦韻兒氣得牙癢闕不能發作的樣子,心裏痛快至極。


  孫如玉暗笑,她沒想到世上竟會有兩個如此相似的人,看來隻要隔岸觀火,鷸蚌相爭,也不用她親自出手了。


  秦青綰在趁著人多,在席間四顧,但始終沒有見到覓兒,覓兒身為淩禦絕的晚輩,理應出席,可她卻沒有看到。


  心,忍不住微顫,她的覓兒到底在哪?
……

  雖已冊封為夫人,可秦青綰實在太累,頭挨著枕頭合眼便睡了過去。


  半夜時分,聽到外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她警惕起身靠在門邊,待那人影逼近,才看清楚,竟是淩禦絕。


  淩禦絕一頭栽倒在秦青綰身上,俊朗的麵孔與白日相比多了幾分疲憊,他的手死死扣住她的腰,將她勒得生疼。


  那熟悉的氣息鑽入秦青綰的鼻中,她皺著眉別過頭。


  “像……你與她.……真像……”淩禦絕呢喃起來,大抵是喝醉,連吐字都不清晰。


  她扶著淩禦絕躺到床上,聲音冷淡,“皇上,您喝多了。”


  男人剛一躺下,猝然起身,將秦青綰壓在身下,繾綣如絲的吻撲簌落在她的身上,她躲避不及,隻好倉促迎上去,唇瓣被他輕柔的撕咬著,酥麻入骨,她緩緩閉上眼睛,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一切。


  誰知,男人的動作戛然而止。


  “別動。”他細膩的將被角掖好,安靜地躺在她的身旁,氣息漸漸平穩。


  “青綰,不要走。”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時而急促,時而溫和。


  他喊的,竟是她的名字。


  “嗬……”濃烈的酒味彌散在屋裏,若是當初自己真的死了,淩禦絕,你這般愧疚,隻是睡不安穩罷?


  呼吸漸漸平緩,秦青綰望著淩禦絕的睡顏,此時正是她報仇的大好時機,可她不能,她連覓兒都沒有找到,怎能讓淩禦絕先死。


  淩禦絕的心思,她最清楚,他以為覓兒是淩驚雲的骨肉,就算不會殺了覓兒,也定不會讓覓兒好過,覓兒在皇宮的時間越長,就越是危險。


  隻有先騙取他的信任,將覓兒帶出宮,才能安心地完成她的複仇。


  這些人,淩禦絕,秦韻兒,……統統都要為他們曾經的行徑付出代價,她秦青綰,一個都不會放過。


  秦青綰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而枕邊的男人也已不見蹤影。


  昨夜的情景曆曆在目,床上猶有他的溫度,秦青綰將被子掀開,散盡餘溫,外頭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舞姬拂歡姿容俱佳,深得朕心,故封為歡貴人,居鳴翠宮。欽此。”太監將聖旨交到秦青綰手中,喜氣洋洋。


  聽完聖旨,秦青綰一愣,昨日不是說夫人麽,怎麽又升成了貴人?


  “娘娘好福氣,奴才侍奉皇上這麽久,還不曾見過皇上如此用心,娘娘可得好好把握。”太監臨走還不忘溜須拍馬,畢竟皇上對這位主子的寵愛可是頭一位的。


  寵愛?


  秦青綰冷笑,隻怕是個安慰而已。


  “本宮出去走走。”秦青綰輕聲道,她昨日沒有見到覓兒,心裏不安,從前覓兒住在永福宮,不知現在是在何處。


  秦青綰盡量避開人群,自己新晉位分,難免遭後妃眼紅,還是低調些好。


  永福宮外的景象卻讓她心頭一緊,荒草叢生,破落不堪,看起來已許久不曾有人居住。


  與她所料一樣,淩禦絕果然不會將覓兒留在這裏,如今覓兒身在何處,恐怕也隻有淩禦絕知道。


  秦青綰故作不解,“皇宮中竟還有如此破敗的宮殿?”


  丫頭是個經事久的,也知道一些情況,低聲道,“娘娘,這宮裏的主子還在先皇帝時便搬到別處去了。”


  秦青綰急急追問,“去哪了?”


  丫頭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秦青綰,“新皇繼位宮中老嬤嬤太監都走了,留下我們這些道聽途說的,還真是不清楚。不過,您問這些做什麽?”


  “隨口一問,隻是好奇呢。”


  秦青綰也不再多問,來日方長,自己也不急於這一時,隻要還在這宮中,她總能探出覓兒的下落。


  不知不覺,走到了禦花園。


  夕陽下斜,禦花園內夕顏花開得正豔。


  這一叢花,是她從前親手栽下的,現在再看著,越覺得淒涼,心頭梗塞,滋味錯雜。


  她蹲下身,輕輕撫摸著那些柔軟的花瓣,神情裏皆是憂傷。


  “在看什麽?”


  背後傳來男人熟悉的聲音,秦青綰猛地起身,失了重心,冷不丁地摔在他懷裏。


  她慌忙整理了衣衫,俯身行禮,“臣妾失禮,不知皇上在此。”


  “你也喜歡這夕顏花?”淩禦絕的視線落在花上,從前,青綰最喜歡的便是夕顏花,說是名字很美。


  剛剛那一幕,這拂歡看著倒是像極了秦青綰!


  秦青綰隻能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下意識地向後又退了兩步,始終與眼前的男人保持著一尺開外的距離。


  淩禦絕的視線落在她臉上,悠悠道,“你與朕的一位故人,實在是像,也是最近朕才得知這一處的夕顏花都是她親手所種.……”


  秦青綰心底泛起酸澀,臉上還是強擰出笑意來,“夕顏花雖美,皇上可知道這花的花語是什麽?”


  淩禦絕低下身擺弄著花,輕撚著花瓣,“這朕倒是不知道。”


  “夕顏花,乃是黃昏之時盛開,翌朝凋謝,悄然含英,又闃然零落,意味著香消玉損的薄命女子。”


  薄命女子?


  淩禦絕手一頓,有些怒意上心頭。


  秦青綰沒有發覺,淡淡地說完,“在愛人眼裏,夕顏花還代表著矢誌不渝的愛,意味忠貞。”


  那時在宮中日日栽種,就是因為她的心裏,始終沒有背棄過淩禦絕,這一叢的夕顏花,正如自己的命運,又如對淩禦絕的愛。


  淩禦絕沉默。


  夕顏,竟然是這樣的含義!

  是否這幾年,她根本就沒有忘記他?這些夕顏,正是她對他的矢誌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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