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廣宗城郊
東漢末年政局不穩,外戚攬政,宦官弄權,士族專吏,對西羌戰爭持續數十年,花費巨大,徭役兵役繁重,加之土地兼並現象嚴重,民不聊生。當下朝廷,百姓則早已對其失去了信任。在這種情況下,大賢良師張角創立太平道,以“濟世救民”為核心,凝聚人心,在貧民中樹立了威望,信眾多達數十萬。後張角將太平道教眾——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的信眾分為三十六方;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設一渠帥,由他統一指揮,效仿秦末“陳勝吳廣起義”,為大規模的起義做好了準備,意圖推翻漢朝,並建立由太平道統治的新天下。
大賢良師與信徒相約在光和七年三月初五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為口號興兵反漢。可是事與願違,在起義前一個月,一名叫做唐周的門徒告密,供出京師的內應馬元義,馬元義被車裂,官兵大力逮殺信奉太平道信徒,株連千餘人,並且下令冀州追捕張角。
光和七年二月,在馬元義車裂之後,太平道大賢良師張角改變預定計劃,在冀州鄴縣提前起義。因為起義者頭綁黃巾,所以被稱為“黃巾”或“蛾賊”,張角自稱“天公將軍”,張寶、張梁分別為“地公將軍”、“人公將軍”。
此時冀州的太平道徒一時雲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真定縣,建立了起義指揮部。由於太平道勢力謀反已久,早已經在州郡官府、富貴人家的牆壁上,以白土書寫“甲子”二字為記號,所以整個起義過程迅速而有條不紊。
冀州起事後,短短一個月間,天下教眾無不響應。大漢冀、青、幽、並、兗、豫、荊、揚,八州之域天翻地覆,立時間反民不下百萬。其中除了太平道教徒,還有因災害而逃亡的流民、迫於賦稅而走投無路的百姓、不堪連年征戰的逃兵、失去土地被欺壓的佃農、因征伐鮮卑羌人而家破人亡的兵丁家屬,乃至於占據山野的強盜、對朝廷不滿的低等土豪也加入到反民隊伍中。他們聯合起來攻城略地、誅殺官吏豪強、四處劫掠,一個月內,全國八州三十二郡都發生戰事,黃巾軍勢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動京都。
這時遠在帝都洛陽的皇帝劉宏急召群臣商議,如何應對當今天下之事態。
有人建議懲治奸黨,有人提出限製宦官,有人建議拿出皇帝的私房錢充入軍資,有人要求敞開驥廄散發禦馬與兵,還有人建議考核二千石以上官員的政績……群臣一吐胸臆沸沸揚揚,劉宏這會兒方寸已亂,隻好承諾全部采納。
經過一番商議,以河南尹何進為大將軍,封慎侯,率左右羽林、五營營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鎮京師;置函穀、太穀、廣成、伊闕、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八關都尉。下詔各地嚴防,命各州郡準備作戰、訓練士兵、整點武器、召集義軍。
抽調北軍、羽林軍乃至宮廷侍衛,並在三河招募鄉勇勉強湊成四萬人馬,任命在京述職的北地太守皇甫嵩為左中郎將、諫議大夫朱儁為右中郎將,由此二人率師出關作戰,討伐豫州潁川一帶的黃巾軍。另外,任命尚書盧植為北中郎將,以護烏桓中郎將宗員為副,率北軍五校士負責北方戰線,與張角主力周旋。
朱儁又上表招募下邳的孫堅為佐軍司馬,堅帶同鄉裏少年及募得各商旅家兵和淮泗精兵,共千多人出發與朱儁部聯軍。
就在官軍出征之日,太平道渠帥張曼成攻殺南陽郡守褚貢,響應冀州張角。
漢軍在首戰並未得利,於四月,朱儁軍就被黃巾波才所敗而撤退,皇甫嵩唯有與他一起進駐長社防守,被波才率大軍圍城,漢軍人少,士氣低落。又汝南黃巾軍在邵陵打敗太守趙謙,廣陽黃巾軍殺死幽州刺史郭勳及太守劉衛,黃巾軍並未因漢室的動作而有敗退的跡象。
五月,渠帥波才圍漢軍於長社。漢軍兵少,軍中皆恐。黃巾軍依草結營,會大風,皇甫嵩約敕軍士皆束苣乘城,使銳士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漢軍主力從城中鼓噪而出,奔擊賊陣,賊驚亂,奔走。
恰巧遇見前來支援的騎都尉曹操的三千兵馬,皇甫嵩逐與曹操、朱儁合軍,更與賊戰,三麵夾擊,斬殺數萬人,漢軍大勝。
六月底,張曼成已經屯宛下百餘日。結果被南陽太守秦頡主動出擊,斬之。
皇甫嵩、朱儁、曹操、孫堅乘勝進討汝南、陳國黃巾,追波才於陽翟,擊彭脫於西華,黃巾餘軍想逃到宛城,但孫堅登城先入,眾人蟻附般推進,大破敵軍,餘賊降散,三郡悉平。其後皇甫嵩率軍討伐東郡,朱儁部討伐南陽郡。
冀州方麵,北中郎將盧植連戰破張角,斬獲萬餘人,張角等唯有撤軍至廣宗。盧植建築攔擋、挖掘壕溝,製造雲梯,將可攻下城池。正值皇帝派宦官左豐視察軍情,有人勸盧植賄賂左豐,但盧植不肯,左豐便向皇帝誣告盧植作戰不力。
劉宏大怒,用囚車徵盧植回京。京師唯有下詔再重新調整皇甫嵩、朱儁部結束豫州、荊州戰事後立刻率軍北上;冀州戰事暫遣東中郎將隴西董卓代之。
就在董卓接替盧植準備整軍再攻廣宗城之際,城郊一處山嶺上的樹林旁邊。
二十幾名年輕的黃巾軍正在戰場上,他們都穿著普通百姓的服色,身上是黑色的粗布短衣短褲,腰間束了白色的粗布腰帶,腿上打著白布綁腿,腳上則是草鞋。因為天冷,他們腳上纏了原本可能是白色,現在已經髒兮兮看不出顏色的裹腳布。眾人腦袋上並不是黃巾軍那種包頭土黃布,因為大家都把長在頭上紮了一個髻,所以在腦袋上箍了一條褐色粗布帶,猛看上仿佛是一支奔喪的隊伍。
一位175c左右的濃眉大眼的青年停在戰場中央,棱角分明臉龐有著少年輕人特有的圓潤感覺,怎麽看都不過弱冠的模樣。此人名叫張略,20歲,是黃巾軍中的領兵五十人的“隊率”。雖說官小,不過他是“黃巾力士”——張角麾下精銳的親衛營。
張略走到一名漢軍的屍體前,那名漢軍大概是個小軍官,腰間配了一口製式環首刀。剛剛結束的戰鬥中,十幾名漢軍被他帶領部屬給被幹掉了。那名軍官見到張略等人衝出來之後拔腿就跑,被張略攆上去一槍刺死,連刀都沒來得及拔出鞘。
因為方才的激烈運動,張略大口喘著氣,此時是冬季,氣溫隻有五、六度,從口鼻中呼出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很快就凝結成了一團團的白霧。俯下身,他從屍體上解下刀來。將刀拔出鞘來一看,這不過是把很普通的製式軍刀,全然沒什麽稀奇。
“隊率,咱們要不要去追那幾個狗腿子?”
這名說話的人叫杜遠,是麾下伍長。
這隊漢軍在和一夥兒當地的豪強家兵見麵,正好被出來刺探軍情的張略他們看到。張略就帶著部下布下埋伏,他自己帶著一半的兄弟偷偷摸過去動突然襲擊。這十幾名官軍們看到突然從樹林裏麵衝出十幾名黃巾軍來,立刻嚇得一聲喊,扭頭就往山下跑。逃跑的漢軍一頭就撞進了張略布下的口袋陣裏頭,被徹底圍了起來,十幾人轉眼就全軍覆沒。而那群豪強狗腿子則是扭頭就往山上跑,此時已經遠遠的跑得沒了蹤影。
聽罷杜遠言語,張略笑道“追誰去啊?咱們這次是刺探軍情。快點,打掃完戰場,繼續前進!”
“隊率,這些漢軍的屍體怎麽辦?”旁邊另一位黃巾軍的軍漢問道。
此人叫做卞喜,也是一伍長。
“別留在這邊的路上,搜完之後找個沒人的山溝把他們扔進去就行。”張略答道。
興衝衝的二十幾名黃巾軍軍漢在漢軍的屍體搜索起來,懷裏的錢物,攜帶的兵器都被拿走,連其腳上的布鞋也被拽了下來。黃巾軍軍漢們最後又把漢軍的腰牌,腰帶都給解下。
張略站在旁邊看著同袍們搜索,他原本想看看到底都搜出來些什麽,然而腦海裏卻不由自主的感慨起來“我這就穿越了?”
三個多月前,張略本是一名某邊防連的上士司務長,奉命去團部軍需處領取給養物資,結果回來途中翻車了,接著發現自己“一覺醒來”就成了東漢末年的20歲“黃巾軍士兵”,經過三個多月的煎熬,是帶領五個十人隊的“隊率”。
回到光和末的張略悲哀地發現,光靠個人的力量是根本無法在這個亂世生存下去的,一夥流竄的盜賊就足以讓你喪命!這是個人吃人的時代,你唯一活命的機會就是拿起武器去殺人,隻有這麽做,你才能活下去。
本想參加官軍,可在投軍的時候,他衣衫襤褸的樣子,差點就被貪婪殘暴的官軍將領當成黃巾賊殺頭充數去領賞,好在自己是軍人出身,單兵格鬥基礎好,一番打鬥艱難脫逃後,遇見了張角的部隊,就當了一名雜兵,然後因戰功從雜兵轉為“黃巾力士”。
黃巾陣營中其實也有不少大漢軍官,所以仿照漢軍把黃巾軍成了幾等。
最差的就是雜兵,他們的武器都是木頭或者毛竹削製的刀、劍、槍,戰鬥力很低,戰時這些雜兵往往都衝在最前麵,是用來充當炮灰消耗敵軍銳氣的,所以,張略能夠活下來並且成為一名“黃巾力士”是很不容易的。
好一點的就是刀盾手了,雜兵在殺死十名以上官兵後自動轉為刀盾手,刀盾手的武器一般都是樸刀和木盾。
再好一點就是長槍兵,長槍兵的身上披了輕甲,雖然不見得能擋住箭矢,但那是身份的象征,所以每個刀盾手都削尖了腦袋想成為一名長槍兵。
刀盾手和長槍兵是黃巾軍的中堅,在炮灰消耗得差不多之後,就該他們上場了。
勢力大一點的黃巾軍軍中還有弓箭手,弓箭手算是黃巾中最安全的兵種了,隻要不遇到漢軍騎兵,他們基本上都能幸存下來。
最後就是精兵了——黃巾力士。
每個黃巾首領都會從軍中挑選力氣大、身體壯的士卒組成精兵,這些精兵身負重甲,裝備精良,有些還配有戰馬,一般都擔當首領的禁衛軍角色。這些精兵輕易是不會上戰場的,隻有特定的情況下才會參戰。
事實上,古代的亂世遠比想象當中要殘酷,更非小說中描述的那樣簡單,就算張略擁有兩千年的智慧,能夠預知未來,可要想在這個等級森嚴、野蠻血腥的時代出人頭地,仍舊難如登天。
用張略自己的話來說,他能夠活到現在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忘不了第一次斬殺敵軍,頭顱落地那噴射鮮血的場景,當場就嘔吐了。
搜身此時已經完成,漢軍的屍體上最終隻剩了一條沒了腰帶的褲子。他們的上衣也被剝下來,此時畢竟是冬天,黃巾軍漢們多一件外衣也有助保暖。
收拾完衣甲、兵器後,十幾名漢軍攜帶的錢財不多,張略登記造冊後讓負責後勤的伍長廖純把財物收起來。
“出發!”張略命道。二十六人的小隊扛起自己的裝備,在張略的帶領下向著西南方向繼續前進了。
此時廣宗城外漢軍大營,中軍帳。
生得身高一米七八,虎背熊腰,粗胳膊粗腿,肥頭大耳,黑黝黝的臉上滿是橫肉,再加上那打著卷的大胡子顯得十分凶悍的漢軍主帥董卓叫罵著
“我涼州子弟為抗外敵,所以世代習武,出了多少能征慣戰之人?可是朝廷不加重用,提拔的卻是那些百無一用的高門子弟,都是踏馬的繡花枕頭!我在涼州打了這麽多年仗,深知其中憂患。朝廷踏馬的真是用人不明。”
“董公慎言啊!”一個文士勸道。
“文優啊!”董卓開始口無遮攔了,“大家想想,派到我們涼州的都是些什麽鳥人?孟佗因為給張讓送過一斛葡萄酒便當了刺史,他會打什麽仗?他滾蛋了,又弄來一個梁鵠,成天耍筆杆子不幹活,都說他書法絕妙,我踏釀的也看不懂!呸!別踏馬的扯淡了!”
諸幕僚聽他言語粗俗無不皺眉,但句句都是實話。
李儒開口道“此戰我軍恐怕不能獲勝啊!輸就輸在那幫北軍的司馬上!”
董卓聞言一臉氣憤“那些人都是踏馬的貴族子弟,哪裏把我這個西涼粗人放在眼裏?軍隊靠的是令行禁止,可是他們不服我的調遣,各自為戰豈能不敗?要是帶著我自己的兵,十個張角也被我擒殺了。”
“主公那得保存實力。”另外一個文士道。
“文和有何妙計?”
賈詡想了想道“我歸洛陽替主公去打通張讓等人關節。”
從廣宗城出到現在已經六天了,昨天的遭遇戰中殲滅了十幾名漢軍,這場勝仗激的歡喜並沒有維持太久。這次出前每個人背後都背了一個打成四方形的行軍背包,攜帶了幹糧與自己的裝備。打了勝仗之後,又把繳獲自漢軍的裝備攜帶在身上,更增加了大家的體力消耗,每個人胸口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
“哈…呼…哈…呼…隊率·,我們要……要不要歇歇?”跟在張略背後的杜遠問道。因為太過於疲憊,杜遠的臉都有些白。問完這句話之後,杜遠已經沒力氣繼續說不下去,隻拄著長槍彎腰喘氣。
張略完全能夠理解杜遠想休息的建議,帶著小隊就在這根本沒有道路可尋的山裏穿行,他早就記不清一路上到底砍斷了多少阻礙道路的樹枝,斬斷了多少半人多高的荒草與枯萎灌木。即便是體力充沛的張略此時也滿身是汗,雙腳脹痛。
他抬頭繼續向著密不透風的樹林前方看了片刻,轉過身喊道,“兄弟們,咱們上次也是在林子裏麵歇過,結果一歇就走不動了。後來繼續往前走才知道,再往前不過十幾丈就能走出去林子去。林子裏陰氣這麽重,歇久了有傷身體。前幾次就有兄弟染了風寒,既然咱們吃過這虧,何必再像以前那樣在林子裏麵休息?現在繼續走!”
張略的嗓音清亮,這麽一番冀州土話喊出來中氣十足。喊完話,他就繼續邁步前進。見張略如此堅持,麾下諸人也不再多話,繼續跟著他向前走去。後麵的兄弟們中的確有人因為在林子裏麵歇久了染了風寒的,聽到張略這麽說,他們邁動沉重的步伐開始繼續行軍。有人帶頭行動,整個隊伍隨即繼續前行。又走了好一陣,眾人現自己終於穿過了那片林子,到了一片平緩的山坡空地上。有空地就意味著能休息,強撐到現在的兄弟立刻癱軟般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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