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這個女人是我的妻子
十一月十一，雪後初晴。
天一教四處張燈結彩，屏開鸞鳳，褥設芙蓉，笙簫鼓樂之音，通衢越巷。
尾亦一邊招呼著各位前來賀喜的武林同道，一邊應付著隨時說幾句酸話的宿敵們，始終如一地微笑著。
過了今天，他就可以專心致誌找東方渺渺這個妖女了，所以他一定要忍，不要和這些粗人一般見識。
縹緲台。
秋意趴在門上側耳傾聽，有些心神不寧。
阮清小姐已經進去不少時候了，裏麵什麽動靜都沒有，秋意很怕阮清一個不忿直接殺人滅口，那她成為教主夫人身邊第一人的願望豈不是落空了。
也不知道聖女怎麽想的，竟然單獨接見阮清，還把她支出來。
秋意忍不住開口輕喚，“聖女~”
門“吱呀”一聲開了，玉梨微的聲音傳來，“進來吧！”
秋意忙抬腳踏進屋裏。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傳來幾句對話。
“師父，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當然，聽我的沒錯，保證你心想事成。”
“唔，別忘了千萬不能被人發現啊！”
今日不乏許多來看笑話的人，畢竟當年那場新娘逃走的戲碼可是讓人津津樂道了許久，聽說這次的聖女身份特殊，也不知待會兒有沒有樂子瞧。
江湖中人自來以武犯禁，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對玉梨微的身份倒沒有覺得不妥，隻感興趣的是，新郎和新娘年紀差得太多，待會洞房該怎麽辦？
其實這場婚禮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婚禮過後立即舉行的教主繼任儀式，遂天一教能回來的教眾都回來了，看不見的角落不知暗藏了多少樁子。
所謂婚禮古時又叫昏禮，天一教遵循古禮，教主拜堂成親的日子也是在黃昏時候，所有禮節比擬周禮。
雪霽天晴、雲破日出，夕陽絢麗如虹，整個天空都鋪上了一層瑰麗的紅霞。那金粉色的冬日陽光傾灑在滿是白雪的大殿之上，泛出琉璃般的光澤，眨眼間便是耀眼的萬丈霞光。
天公作美，尾亦感覺他今日定會完成所願，不少人亦被這美景晃花了眼，紛紛恭維。
吉時已到，梨微身穿墨綠色大袖翟衣，禮服的袖口與襟邊鑲著寸許闊的絳色繡鳳凰展翅圖案的襴邊，在身邊侍女的攙扶下，手持羅扇遮住半邊臉，露出的眼角點著大團牡丹銀紋花鈿，眉心亦有朱紅額黃，手中握著一截紅綢，亦步亦趨地跟在一身正紅的儺瀘後麵緩緩步入大殿。
紅男綠女嘛，雖然梨微心裏對兩人站在一起的效果很鄙夷，這種狗屎搭配絕對會讓人笑暴大牙的，但尾亦長老在這方麵異常堅持，梨微也沒辦法。
眼珠咕嚕嚕轉了一圈，她還以為天一教是原生態村落呢，沒想到還有這麽奢華的大殿，地麵鋪著淺褐色的木質地板，上置流雲五暈銀泥地毯，四角安放鎏金盤龍連枝落地宮燈，花梨木鳥紋罩上，博山爐香煙嫋嫋，越臨香的溫潤香氣盈滿大殿。
諸位觀禮的賓客雙眼賊亮地盯著出場的新娘，看著新郎牽著新娘一步步走到青玉案首前，負責唱禮的是五長老。
“一拜天地！”
梨微和儺瀘跪下俯首。
“二拜高堂！”
鑒於儺瀘爹娘都去投胎了，便將排位擺在案首上，同時由撫養儺瀘長大的尾亦受禮，尾亦激動地扶起跪下的儺瀘，順帶對梨微抬手做了個起的動作，梨微看得分明，尾亦眼中竟有水花閃動，可見是真將儺瀘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夫妻對拜！”
觀禮的賓客很掃興，竟然平平安安就拜堂了，一點都沒波折，真沒勁，等著看熱鬧的人蔫了。
梨微和儺瀘相對而跪，盡管身高差距有些大，可現場卻沒人笑得出來，誰都看得出尾亦的激動和忐忑。
素來臨危不亂的大長老緊張得渾身顫抖，搖著白羽扇的手哆哆嗦嗦，慣常眯起來的狐狸眼此時卻是掙得圓溜溜的，一錯不錯地盯著即將彎腰跪拜的兩人，因長時間不眨眼而流淚了都沒察覺，或者是察覺了沒心思處理。
可以說，此時若誰膽敢阻撓玉梨微和儺瀘完成這最後一道程序，那簡直堪比尾亦的殺母仇人，尾亦和他不死不休。
大家都是出來混的，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偶爾搗搗亂是可以的，但結成死仇就太傻帽了，誰沒有點親朋故舊，天一教之所以被有些人稱為邪教，蓋因其作風問題啊！
這一刻，尾亦的心停止了跳動，他握著白羽扇，不能呼吸。
這一刻，梨微的意識是消失了的，衣帶當風，手輕輕地按在心口。
這一刻，氣流是凝而不發的，整個大殿中，一股沉滯籠罩著。
梨微動了！
一切，一觸即發！一瞬，命運轉眼！
突然間，一個清朗的，端肅的聲音沉沉地傳來，“這個女人是我的妻子，誰敢娶她！”
這個聲音鏗鏘有力，洪亮端嚴，冷凝自持！威煞十足！
眾人大驚！
這真的是大驚！
就在那聲音落地的一瞬間，大殿前方瞬間出現了無數的身披黑甲的士兵圍住了所有人！
尾亦恨恨地抬首，他倒要看看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來搶人，不要命了！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突然出現的黑甲軍身上，整齊肅然的軍隊從中間分開，有一人踏月而來，他依然是一襲黑袍，玉冠巍峨。他的周身左右空無一人，身後是密密麻麻的黑甲軍。
他所到之處，眾人紛紛讓開道路。
司鳳晟負著雙手，高大的身影如一座屹立千年的山峰般巍峨沉凝。
他靜靜的盯著目瞪口呆的尾亦，薄唇一揚，淡淡地說道：“尾亦，天一教大長老，玉梨微是我的妻子，她的婚事還輪不到你們決定，我司鳳晟沒發話，誰也別想從我手上搶人！”
他的聲音很平穩，很淡然，仿佛在述說著一個天經地義的道理。
尾亦視線在司鳳晟身後的黑甲軍身上轉了轉，上前兩步，今天絕不能後退，說來天一教和司鳳晟也算仇敵了，天一教教主和楚帝本就是兄弟，嗯，拐了不知多少彎了，司鳳晟滅了楚國，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滅了天一教本家了。
“平王殿下好大的氣魄，為了一女子陳兵我教，不知他日傳回大齊，王爺該如何交代？”
“啊啊啊啊——”
司鳳晟薄唇微啟，所有的聲音都被這尖利嚎叫的女音蓋住了，皺眉盯著大叫的女人，他知道自己長得帥，可也不用這般驚訝吧，果然江湖女子夠豪放。
嗯，帥這個詞還是玉梨微教他的，思及此，平王視線集中在一身墨綠翟衣的女人身上，臉色發暗。
玉梨微什麽意思，他這麽大張旗鼓來救她，她竟然無動於衷，還躲到那身高不到三尺的小屁孩身後！
平王出離憤怒了，感覺自己的好心喂了白眼狼，這麽拉風的出現玉梨微敢不給他捧場，看他待會兒和她算賬。
尾亦也被嚇了一跳，手中的白羽扇終於在玉梨微侍女的大吼下完成了它的使命，回歸大地，這讓尾亦頓感失了氣勢，狠狠瞪了眼這侍女，叫什麽名字來，事後一定要罰她掃茅廁，敢影響本長老的形象。
不過，這個聲音為什麽有些二叔，因對方的尖叫有些破音，尾亦一時沒分辨出來，等他意識到不對頭時，暗叫一聲“不好”，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剛剛那尖叫的侍女大喊著“司鳳晟”撲向了平王殿下，尾亦這次總算聽出了對方的聲音為何熟悉了，這這這——分明是玉梨微的聲音啊！
顯然平王也聽出來了，按在腰間長劍上的手及時改變方向，接住了撲到他懷裏的女人，接住人的一刹那，平王殿下丟人地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壓低嗓子抱怨，“玉梨微你怎麽又胖了！”
梨微對司鳳晟的不解風情很不滿，但她心情好，不計較對方的毒舌了，梨微感動地兩眼淚汪汪，司鳳晟沒有丟下她，他來救她了，梨微剛要和司鳳晟敘敘舊，眼風掃過悄悄後退的東方渺渺，尖著嗓子大喊，“東方渺渺——別想跑！”
平王順著梨微視線看去，見是在“玉梨微”身邊的另一婢女，手一揮，李小晚領著身後一隊黑甲軍圍住東方渺渺。
立大功了，李小晚心裏的小人哈哈狂笑，他被王爺誆去的老婆本有希望拿回來了。
司鳳晟總算明白了玉梨微為何會易容了，原來是在這裏碰到了東方渺渺。
東方渺渺抓狂，這個見色忘師的東西，說好的偷偷行動呢，說好的共同進退呢，見了男人就將她出賣了，東方渺渺看著尾亦赤紅的雙眼哆嗦了一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難得膽怯了。
尾亦今天受到的衝擊太大，接連打擊下徹底失控，完全拋去了他玉麵狐狸的優雅，猛地撲向易容成小侍女的東方渺渺，他想起來了，幾天前玉梨微還帶著這個侍女和他大鬧，當時覺得不對頭但被玉梨微胡攪蠻纏遮過去了，當時對方一定動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