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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魔由心生(十)

  達摩神劍恢弘而出,雖隻一劍縱斬,雄勁卻如一堵重牆垮壓而來,夜叉王感受壓迫,不欲與其硬拚,足下輕輕一點,淩空變向避閃。


  但他方退,應飛揚便又再進,達摩神劍、氣貫龍虎、真武蕩魔劍、鯤鵬劍法……各種以勢壓人的劍**番使出。得勢不饒人的應飛揚每出一劍都是氣勁縱橫,澎湃勁流充斥整個蛇窟。


  雄力之下,夜叉王也不敢大意,改以遊走為主,身形無常無定,飄忽莫測。隻一雙眼睛卻閃著淡金色的光芒,緊鎖應飛揚周身。


  若被不知曉情況的人看到,恐怕會隻當夜叉王被逼得毫無還手之力了。


  但周旋片刻後,迦樓羅銳目神通下,夜叉王對應飛揚的極限了然於胸。


  “啪!”夜叉王向左輕挪半步,能預知未來般避開應飛揚一記斬擊,任劍刃擊在積水的地麵上,砸出四濺的水花。


  應飛揚暗施禦水神通,每一滴被砸起的水珠都暗藏能可殺人的力道,編織成了密密的羅網。


  但在夜叉王雙目之中,飛濺的水珠卻慢得將要凝結般,

  “想以攻對攻?我便如你所願!”


  夜叉王頓足,變向,輕點向前,足下輕的連一道漣漪都未驚起。


  一劍刺出,仿佛將時間都給刺穿,水滴凝而不落,劍已臨頭。


  “危險!”應飛揚屏住呼吸,堪堪側身避過,長劍在鼻尖劃出一道紅痕。


  當真間不容發。


  但夜叉王卻反手從腋下釘出一劍,獸牙般從應飛揚左上臂穿過。


  “嘿,又沒中要害!”


  應飛揚咬牙,笑得猙獰,右手橫揮,將長劍使出錘棒等重武的威勢,狠狠砸向夜叉王。


  夜叉王即時抽劍退身,應飛揚又緊逼而來,依舊是無保留的攻勢。


  相似的麵容,迥異的戰法,石窟之內,再起一場力與速的極致較量。


  天書所屬,此界存亡,悉數係於此戰,二人皆有不能敗的理由,唯有傾注一切寄於劍上。


  劍換劍,招換招,二人不做防守,隻以最小的幅度避開要害,剩餘的便是互不相讓的、無止境的攻勢,交擊的火花迸濺,就像兩人身旁環繞著千百隻螢火蟲,眼花繚亂間,已向彼此交換了數百招。


  但戰局,卻是應飛揚陷入了完全的頹勢。


  適應應飛揚的攻勢後,靠著四部天書加成,夜叉王迅如狂風暴雨,掀起的劍刃風暴將應飛揚全然的壓製住。


  “嗤!嗤!嗤!”應飛揚左肩洞穿、胸口綻血,右耳被絞碎成粉末……恍若遭受淩遲一般,身上不斷炸起騰騰血霧。


  雖皆避開了要害,但每過一瞬,傷勢都在疊加。


  反觀夜叉王,身上幾乎沒什麽損傷,應飛揚幾乎每中十劍,才能拚著以傷換傷在夜叉王身上留下一道不大不小的傷痕。


  蛇窟在兩人摧殘下不斷崩壞,碎屑飛舞,天女淩心麵上也被噴到了尖銳的石屑,冰涼的水,和火熱的血花。


  懸殊的差距,讓夜叉王看上去顯得不可戰勝,天女淩心幾次想站起身,想要拚盡方聚集起來的、為數不多的真氣,哪怕給夜叉王造成一瞬的滯礙都好,隻要能給應飛揚製造一絲機會……


  但她又每次按捺住了,因為看到了應飛揚的眼神。


  那眼神冷而烈,如冰髓在燃燒,天女記得這眼神,上次見到是在他對上東海鮫淚斛明珠時。


  唯爭勝負,不計生死的眼神。


  那眼神讓天女打消了拚死插手的念頭,不是因為放心,而是覺得不該在此時,打擾屬於應飛揚的勝負。


  而戰局之中,應飛揚雙眼緊盯著夜叉王,手中的劍好似從未不會為自己考慮,縱然全身鮮血淋漓,也不做任何格擋,出劍隻為斃命,毫無保留的直取要害。


  看著無懼死生的應飛揚,夜叉王忽又又想起了先前死在他劍下的緊那羅,那個麵臨死亡如得到脫,笑得暢快愉悅的緊那羅。


  “這幫異類,根本不在乎生死!”


  令他厭惡至極的結論方浮現腦中,應飛揚忽又一劍刺喉,夜叉王未曾多想,鬼使神差的橫劍喉前,終於,自二人無保留的對攻以來,首次采取格擋。


  “叮!”


  一聲脆響,夜叉王擋下疾刺一劍,同時借力化退,化去劍上雄勁。


  應飛揚並不追,額頭流下汩汩血紅,卻是在笑,“怎麽?這就撐不住了?”


  夜叉王腳抵在牆壁上,以一種近乎平行地麵的方式止住退勢,橫劍不屑道:“撐不住?也不看看半死不活的是誰?”


  “那你擋什麽,再來廝殺啊!”應飛揚大叫,踏碎腳下地麵猛然躍起,奮力向夜叉王頭頂一劈。


  “我有必要隨你起舞嗎?”夜叉王身形再轉,太極纏絲劍一擋一化,消去龍眾大力,隨後足蹬牆麵,反擊隨即而至。“八部神通我已得過半,而你隻有龍眾神通,差距顯而易見,我不光要殺你,還要殺得從容!”


  夜叉王說話間快劍連環不止,覷準空隙一腳踢在應飛揚胸口。


  “嗤——啦——”應飛揚隻覺胸口劇痛,肋骨不知斷了幾根,卻將劍倒插於地,伴隨一陣刺耳摩擦聲止住退勢。


  “身為劍者,卻比起了神通多寡,依仗外力就這麽讓你得意嗎?你,格調已失!”半踞在地的應飛揚啐了口血痰,食指指向夜叉王,又伸出拇指,拳頭向下一轉,做出拇指朝下的手勢。


  “我本就在你之上,何必依仗神通?”夜叉王目光湧出無盡怒火,伴隨陣陣音爆聲,他繞著應飛揚瞬間攻出數十劍隻看“漫天”夜叉王不停對雙足紮地的應飛揚自四麵八方放棄攻勢。


  應飛揚本欲說話,但無止境的攻勢逼得他無暇回話,已在嗓子間的話語硬生生被壓回腹中。


  而高速移動的夜叉王仍有餘暇,冷笑著代替他說出,“你是否想說,既然如此,可敢舍棄神通,隻比自身劍術?嗬嗬嗬,想要激我?可我說了,我沒必要隨你起舞,更不需要向你證明!”


  “錯了!”應飛揚眉目一凜,殺氣爆發,一劍橫掃八方,浩蕩氣圓絞碎漫天殘影直襲夜叉王真身,森然道:“我想要說的是,就算你有神通相助,我照樣能殺你,我能殺你一次又一次,就能再殺你永生永世!”“將死之人,還敢誇口!”夜叉王怒喝一聲,心中卻一時猶疑,“不對,他怎會有如此自信,嗯?是因為她們?”夜叉王不禁瞥了一眼在一旁運功的血萬戮和天女淩心,心中暗道:“是想拖到她們恢複,然後聯手夾殺我,那我就對這兩個下手,看他救是不救,不對,這些異類根本不在乎生死,肯定不會救,甚至可能以她們兩個為餌,在我襲擊她們時,趁機擊殺我!”眼神稍轉之間,忽聽應飛揚道:“你在往哪看呢!”分心一瞬,應飛揚劍刃已至,夜叉王猛然將視線回轉,卻正見應飛揚足下一踢,一道水幕激射而來,他這一收視線,水幕正向他眼珠刺去。夜叉王後退一步,避開水幕,但視線卻被水幕阻斷,而水幕之後,長劍已當頭而來。“小伎倆!”夜叉王視線受阻,卻功聚雙耳,神通再展,纖毫細微之聲悉數入耳,不用雙眼隻憑聽覺就勾勒出了水幕後應飛揚的一舉一動,足下向側輕移,這一劍便隻斬到地麵之上。卻在此時,忽聞“鐺!”的一聲巨響,劍刃隻是斬在軟濕地麵上,卻發出黃鍾大呂一般震聾發聵的聲音,震得蛇窟秫秫得抖落石屑。“不好,是佛問伽藍!”夜叉王反應過來,表明上是剝奪視線,其實是用佛問伽藍之招進行音波攻擊。但他察覺的已經晚了,若是換做許聽弦掌握緊那羅神通,或可以憑借對音律的出色把控反製這類音波攻擊,讓應飛揚自食惡果。但夜叉王雖從許聽弦那奪得緊那羅神通,卻奪不來許聽弦的音律造詣,此時提升至極致的聽覺反而成了禍患,數倍的承受了音波的攻擊。“嗡……”夜叉王隻覺被兩個銅鈸雙風貫耳一般,整個大腦都嗡鳴不知,神誌不清。而應飛揚抓住時機起劍再擊,橫斬而出。“不好!”夜叉王已再無暇躲閃,隻得運足真氣使出鱗甲神通,硬抗這橫掃千軍的一擊。隻聞“轟!”得一聲,龍眾巨力下,夜叉王難以遏製的濺血飛出,整個身子狠狠撞向岩壁,在岩壁上砸出數丈的一個深洞!塵屑大起,滿目煙硝,看不清內中狀況。卻聽應飛揚朝被砸出的洞勾勾手指,道:“別裝死,一次了!”下一瞬,塵煙撕裂開,夜叉王從洞中化作淩厲的黑電飛縱而出,雖無大的損傷,卻是怒不可遏,因為他明白應飛揚所說的“一次了”是什麽意思。他方說過就算不用神通,也足以勝過應飛揚,可方才若不是鱗甲神通抵住劍鋒,他已經被應飛揚殺掉一次了!


  難以忍受的恥辱,讓夜叉王攻勢更加淩厲,每出一劍,都帶起一道血花,最後劍斜上挑,聽聞應飛揚慘呼一聲,左眼眼珠竟生生被夜叉王的劍尖挑出!


  想到那令人厭惡的眼睛從此少了一顆,夜叉王方露出一抹殘忍快意的笑容,忽然前襟一緊,身子竟被應飛揚抓住!

  “他怎可呢抓得到我?”夜叉王心頭一驚,他卻不知曉耳朵非但是聽覺器官,內耳還有維持人體平衡的作用,他方才受到音波攻擊之後,又盛怒的即刻展開反擊,平衡不知不覺間已受影響,方才攻得太急,一瞬之間出現了失衡,立時便被應飛揚拿住前襟。


  不等他想明這一切,便被一把摜在地上,縱有神通護體,依然覺得骨頭被摜得散了架一般。


  而更要命的是,應飛揚的龍眾大力緊緊按住他的胸膛,甚至水流也像活得一般擒住他的四肢。讓他一動也動不得,而應飛揚用他那失了眼珠的血洞注視著自己,反手握劍,便要將他釘死在地上!

  時間似乎變得慢了,夜叉王能眼看到劍刃一寸寸接近,眼看到死亡一點點降臨,為數不多的記憶在腦海中走馬燈般的回複,真是短暫、虛無、錯亂的一生啊……


  “不,就算這樣我也不能死!我才剛找容身之所,找到隻屬於自己的身份!”


  夜叉王求生意念升起,雖全身無法動彈,背後卻如生出看不見的雙翼,雙翼一拍地,氣流反震下,讓他以不可能的姿勢震開應飛揚的按壓,騰身而起同時,膝蓋還撞向應飛揚麵門。


  應飛揚被撞得雙腳離地,頭暈目眩、鼻血狂湧,而夜叉王不再進逼,翻身落在應飛揚十丈開外,輕搖了搖腦袋,確定自己的身軀恢複平衡後,隨著一口濁氣吐出,眼中狂亂的怒火漸漸熄滅,恢複原本的沉冷……


  夜叉王甚至開始反思,單以局麵觀之,依舊是他大占上風,及時方才看似凶險致命的兩劍,其實也隻給他留下了些皮外傷,而應飛揚卻付出了一隻眼睛的代價。但若論氣勢,卻是他全然被應飛揚壓過,從他不再以攻對攻,轉而防守了應飛揚一劍時起,他就在氣勢上輸給了不畏死生的應飛揚。


  也是從那時起,他雖未曾在意,但潛意識裏似乎察覺到氣勢被壓製住,所以不自覺的躁怒急進,莽動大意,想要扳回上風,卻也因此連著兩次露出破綻,險險喪命。


  但現在,他不會再大意了……


  “兩次了!”應飛揚鼻血長流,甕聲甕氣道,若不是方才夜叉王使出迦樓羅禦風神通硬生生將身子平地拔起,他已第二次殺掉夜叉王了。


  “事不過三。”夜叉王冷淡回應,膝蓋彎曲,整個人像繃緊了的弓弦。


  “所見略同。”應飛揚劍斜插在地,單膝半跪,僅剩的一隻眼死盯著夜叉王。


  “他的傷勢遠比我重得多,隻要不受他挑釁,出現方才的失誤,我依然穩操勝券,但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若被旁邊兩個回複,我便要以一敵三了……”


  夜叉王思慮已定,眼神一凝,已有決斷。


  事不過三,夜叉王不會給應飛揚第三次機會。


  事不過三,應飛揚不會讓夜叉王第三次脫逃。


  勝負生死之刻,就在此時!

  兩道身影同時而動,夜叉王身形如煙,劍行飄渺無定,好似繁華落盡,風流雲散。


  “終於等到了!”,應飛揚獨目一亮,殺氣暴漲,殺神劍章隨之而出。


  同樣的招式,同樣的變化,幾刻鍾之前,許聽弦和夜叉王勝負終招似乎在此刻重演。


  但相似的局麵,此時此刻再度上演,卻帶來了全然不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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