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第四十一章 反戈一擊(三)
一段時間後,半夏再度回返,一入門便興衝衝道:“生尊者,我都知曉了,您給我的那首詩就是藥方,每一句詩對應一種藥材,‘三徑慵鋤蕪遍穢’指的是‘生地’,‘數枝花朵自鮮妍’一句中鮮妍的花朵自然是紅花,‘露滋時滴岩中乳’,岩中乳指的是石膏……”
半夏剛說了個開頭,周長生便打斷道:“澤瀉、槁本、使君子、兒茶、安息香、砂仁、破故紙、沒藥、續斷、空青、連翹,這是其他詩句對應的藥材,你既然得楚白牛指點,破解詩中謎題也不是難事,不必一一說出了!”
被周長生一語說中,半夏麵上帶著尷尬,幹笑幾聲後恭維道:“嘿嘿,沒想到生尊者非既修為高深,又精通藥理,連文采亦是斐然,詩中藏謎,迷裏藏藥,當真……”
周長生又皺皺眉打斷道:“小小年紀,油嘴滑舌,你若沒什麽有用的話要說,就按藥方所說配藥去吧!”
半夏見周長生不冷不熱,也隻得止住奉承,千恩萬謝後,閉門離開。
而待半夏邁出院落,漸行漸遠,一道身影才從隱蔽處踏出,正是應飛揚,看著消失在夜幕下的半夏,應飛揚自嘲一笑:“精通藥理,文采斐然,可真是愧不敢當。”
說著,悄無聲息的進了屋內,這首詩應飛揚自然是寫不出來,而是出自楚頌的手筆,被他拿去借用,不過靠著這首詩,楚白牛的下落也已算摸出了方向。
畜生道除少數高層之外,便隻半夏知曉楚白牛的下落,半夏解不開此詩中的謎團,多半會去詢問楚白牛,所以方才應飛揚一直尾隨半夏身後。
眼看著半夏進入了一處戒備森嚴的殿宇,應飛揚未免打草驚蛇不敢闖入,片刻後,半夏從殿宇中出來,先前愁色已是半點不存,顯然謎題已解,那楚白牛的下落自然是在那殿宇之中。
“現在,隻等兩日之後了。”應飛揚撥弄了下搖曳的燭光,突然一口把蠟燭吹滅,房中陷入一片黑暗中,桌案上卻隱約有一絲微弱的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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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
昆侖山上少有的晴天,連天高聳的山勢上,一輪紅日好似就懸掛在頭頂不遠處,趁著難得的露麵機會,不遺餘力的將日光遍灑皚皚白雪之上,折射出斑斕華彩。映得真一觀更似仙境一般。
可今日,陣陣嘈雜人聲,卻為這天外仙境增添幾分人氣。
“嘿嘿,忙了大半年,那什麽祭壇終於完成了,我可是早想回家看阿姆了。”
“送我們下山之前,還要設宴款待我們一番,昆侖山的仙人真是客氣,這下我可能好好吹噓一番了。”
“吃了仙人的東西,會不會延年益壽?”
“照我說,咱們都是沾了巴托老爹的光,誰讓人家是衛無雙大仙的同族呢,哈哈哈!”
“笑什麽笑,這是你能隨便笑的地方嗎,不懂規矩,還有衛無雙本來就是我同族,不信你們待會就知道了!”
修建淨天祭壇的凡夫們被護送這從萬象天宮來到了真一觀,此時麵上大多都是相同表情,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周遭,生怕驚擾了“仙人”,但看著仙家之景又克製不住興奮之意,壓低嗓子輕聲讚歎,議論。
而另一側,則是畜生道道眾和周長生、應飛揚等待著這些工匠送上門來,畜生道和人間道共同負責餓鬼複生之時,畜生道的代表依舊是白澤,而人間道的自是周長生。
“嗬,白澤長老,今天手下的人夠體麵的。”周長生看了看白澤和畜生道道眾,眼前道眾都不是人模獸樣,個個皆是人形,目光雖有遮掩不住的凶戾之色,但論賣相已好太多。
顯然,他們都是《獸元訣》修煉到一定境地,能夠獸形內斂的道眾,而能獸形內斂的,已經可以稱為門中精英。
白澤笑道:“雖然是些凡人,不過也得認真應付,那些凶神惡煞自然是被藏起來了,不然這幫工匠一見我畜生道道眾雄猛之相就嚇得腳軟了,怎麽讓他們乖乖送死。”
“哈,說的也是。”周長生口上輕笑,應飛揚卻已在悄悄打量這些道眾,估摸著他們的戰力。
此時,工匠中忽然一人出來,抓住了白澤的衣襟道:“這位上仙,你們設宴款待,那衛無雙衛宮主會來嗎?我可是他的同族!”說話之人正是巴托老爹,黑紅的麵上滿是期盼之色。
聽聞“衛無雙”三字白澤麵上笑容變得僵硬,眼神下挪看著巴托老爹的手,白紋獸袍法衣已被巴托老爹抓出了黑印。
巴托老爹卻渾然不覺,依舊攥緊著袍子盯視著白澤長老。
“會!進入內中稍待片刻,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衛無雙。”白澤長老又笑了起來,手往側旁石宮大門一引道,他的笑容依然如仙人一般從容清雅,但眼底卻閃過一絲冷芒。
巴托老爹渾然不覺,鬆開手得意的衝其他人道:“看著吧,一會你們就知道我巴托從來不吹牛了”,隻在白澤袍子上留下個黑乎乎的手印。
白澤眼皮跳了跳,笑容不減得引路道:“諸位,這邊請。”那眼神就像看著一群送入虎穴的肥羊。
眾工匠在白澤引領下,興奮的進入石宮,一路之上自是嘖嘖稱奇,渾然不知將要發生的危險。
此處便是諸多血妖修習《餓鬼吞業大法》的石宮,如今按時間推算,血妖應該已經築基完成,正是渴望血食到了毫無理性的饑餓狀態。
中共建走到了一個石廳之內後,便聞白澤語中暗藏著嘲弄道:“諸位便在此處等上片刻,很快,便有美食獻上!”
“不過,你們是美食,獻給的是新生的餓鬼道!”,白澤心中默默補了一句。
“美食,這地方空空曠曠的,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能有什麽美食?”
“你就吃的時候著急,人家仙人,肯定是直接把該變的都變出來啊!”
對著空無一物的廳室,眾工匠議論紛紛道。
而畜生道道眾已一言不發的列隊從兩側退出石室。
眾工匠眼睜睜看他們都走開,不解之際,忽然一道石門從頂處而落,隔絕了他們退路,石廳瞬間變成一處無路可逃的困籠。
“這是做什麽?”
“怎麽把門關上了?”
眾人這才覺得不對勁,疑惑的議論著。
而門外,旋落機關的白澤冷笑著看著緊閉的石門,低聲森寒道:“蠢貨們,發揮你們最後的價值吧,填飽餓鬼們的肚子吧。”
說著,白澤將手移向了另一處機關,石室中四麵牆體皆是被石門封住,一道門是退路,另外三道門卻是各自連接三個石室,分別關著最初試驗剩下的血妖,妖狼騎,和蜀地妖族,他們或是被逼,或是自願,或是另有目的的修煉《餓鬼吞業大法》,過往身份立場不同,但如今,卻沒有分別,都是饑餓難耐,渴望血食的餓鬼!
隻要白澤旋動手上機關,這幫餓鬼就能脫閘而出,將為他們準備的血食連皮帶骨盡數吃下。
卻在此時,一隻手按住了白澤長老的胳膊,“白澤長老,且慢。”
攔阻者自是周長生,白澤長老看著他,麵帶疑惑道:“生尊者,有何指教?”
周長生卻看著他,反問道:“白澤長老難道沒發現嗎?”
“發現什麽?”
周長生道:“我的那個傀儡還未及得出來,就被你鎖在內中了。”
白澤看了看四周,果然跟周長生同來的那個血妖已不見了蹤影,但白澤也不在意,歉意一笑道:“這……現在再打開門恐怕不方便,沒辦法,隻能請生尊者割愛了。”
在他看來,被周長生操縱過得傀儡不計其數,區區一個傀儡沒及時出來,那便一起留著當血食好了,也算不上什麽大事,道了聲謙後,白澤又要旋動機關。
可周長生的手卻如鐵一般攥著他不動,看著他道:“那個家夥,很重要。”
白澤被他接連阻止,可周長生又總是不說重點,不由暗惱道:“一個傀儡而已,能有多重要,生尊者可別因小失大啊!”
周長生依然笑著,“很重要,重要到能讓六道惡滅,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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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麽回事?不是設宴款待我們嗎?”
“仙人們,開開門吧,為什麽把門關了?”
眾人議論之際,卻聽一聲沉喝“安靜!”
應飛揚說話間,不動聲色的點了一張靜音符咒,將聲音鎖在石室內。
眾人此時注意到應飛揚,知曉他不是自己這邊的人,立馬將他當成仙家子弟,圍上去問道:“上仙,你們到底是要做什麽?”
“就是,這麽窄的地方,連個座位都沒有,到底怎麽擺宴啊?”
眾人心中也暗覺沒底,圍著應飛揚七嘴八舌說個沒完,應飛揚安撫道:“諸位休慌,我們仙家做事,豈是你們能預料,並不是在這裏設宴了,看我讓你們開開眼,領你們去仙境做客!”
“哼,說得好聽,還不是要我幫手?”應飛揚話音未落,人群中傳來一聲清越女聲,一人揭去裹得嚴嚴實實的帽子,露出一頭如瀑黑發,竟是一名女子,而女子手一翻,兩柄柳葉刀已憑空出現在手上。
“她是誰?咱們中什麽時候多了個女人?”眾人見狀議論紛紛,但驚訝未止,卻見人群中又兩人一並去了帽子,一個同樣是長發飄飄的女子,而另一個赫然是個和尚。
不消說,他們自然是姬瑤月,楚頌,和那個自稱既是聖佛尊,又不是聖佛尊的大和尚。
他們三個一直混在工匠之中,有著大和尚幹擾六識的神通,再靠防寒的裝束一層層包裹住隱藏麵容,連畜生道修者都難在人群中識別出他們三個的與眾不同之處,更何況尋常工匠?此時自然皆是稱奇。
應飛揚又揚聲壓住眾人議論,指了指姬瑤月道:“諸位別吵,接下來,我要和這個貌美如花的仙子開啟仙界之門,待會門開啟後,大家莫急莫亂,排好隊進入。”
“話多!”姬瑤月麵上微紅,白了應飛揚一眼,真氣已灌入刀中。滅宙刀依然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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