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第五十三章 八年一劍
“我是想傷在你手裏,輸得體麵些!”清嶽掌門說出之後,顯得如釋重負,笑聲不止,卻越來越顯對自身的譏嘲,似乎自己都覺得自己荒誕得可笑。
顧劍聲一時愣住,回味一陣,才明白他的話意,隻分勝負的比鬥和分生死的相殺不同,在與高手比鬥時,負傷未必是恥辱,而是實力相差不多的證明,證明對方已是豁盡全力,無法留手,才會造成傷勢。若真是一點傷都沒受,才真意味著相差太多,對方不用出全力,便能將其製服。
但明白不等於能接受,顧劍聲難以置信,竟是一時瞠目結舌。
清嶽掌門看著他的樣子,繼續笑得前仰後合道,“明白了?沒錯,我給你下亢龍散,便是希望你能拿捏不住劍勁,讓我傷在你手上,這樣傳出去才好聽些,我能在劍冠劍下受傷,何等光榮啊!哈哈哈!”
顧劍聲依舊無法接受,“就是為了這個?就是為了這個?你為何不直接與我說,我可以……可以……”
“你想說你可以放水?算了吧,我了解你,雖不像宇文鋒那般明顯,但你對劍道的至誠之心不在宇文鋒之下,放水?對你來說是辱沒了劍訣,看吧,莫說做了,放水二字你說都說不出口!”
顧劍聲質問道,“所以你就為了這個原因使用亢龍散,若我控製不住,一劍將你殺了又該如何?”
“那就殺了吧……”清嶽好像笑累了,垂下頭疲憊道,“半生求劍,若是以有心算無心,在全心防備的情況下也不能躲開你失控的一劍,死,也就不算什麽難以忍受的事了……”
“所以後來軒兒的事,都是……意外?”顧劍聲握緊手中‘不堪提’,顫聲道,卻是從心裏覺得荒誕,甚至想向清嶽方才一樣大聲笑出來。
這算什麽?這算什麽?陰謀之後不是更深沉的陰謀,不是更驚天的算計,隻是一個卑微的不能再卑微,卑微的顯得荒誕可笑的願望!
造成至親殺至愛,師徒決裂,慕紫軒沉淪這一連串的悲劇的起因,僅僅是因為他敬重的師兄想擁有傷在自己手下的資格?
顧劍聲想笑,卻又笑不出,腦海中回蕩的卻是前不久謝康樂的兩句話——
與顧劍聲同門,何其幸哉?
與顧劍聲同門,何其不幸?
清嶽掌門又繼續道:“那之後,那名皇世星天的女子因這場意外死去,我知曉,慕紫軒和淩霄劍宗之間已難以善了,所以力主殺他,以防他真成為紫薇帝子後對淩霄劍宗報複,其實更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讓他替我背下向你下藥的嫌疑……”
“你明知不是他,竟還如此逼殺他……”
清嶽掌門道:“不知是我知曉,咱們師尊也知曉。”
顧劍聲驚異道:“師尊知曉?”
“是啊,出了那場意外後,我第一時間便向他坦承,但他,卻替我隱瞞下來,依然傳位於我,繼續逼殺慕紫軒,而且七魂劍封封你真氣,斷絕你出手救助慕紫軒的可能,讓你十年之內不許回山,讓你無法再查證此事真相。師傅的用意,你明白?”
顧劍聲又捏緊劍柄,“既然已和軒兒有死結,那便一不做二不休,說到底依然是為了‘紫薇帝子’四字,我明白,但不能認同!”
“所以我和師尊是掌門,你是劍者.”
“那結果呢,軒兒並沒死,反而走上了紫薇帝子的道路,因為他是紫薇帝子所以逼殺他,因為逼殺他,所以他成了紫薇帝子,這二者何為因,何為果,你們真的做對了麽!”
清嶽掌門歎道:“師尊是對是錯我不知曉,但我……那之後,這事就成了我的心魔,而一年前,慕紫軒沒死的消息傳來,更是讓我的心魔滋長,你早晚會與他接觸,一起查出當年真相,讓我所做的一切曝光。所以,我開始想除去你,但我不能確認你是否解開了七魂劍封,不敢確認你是否留有後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直到這次,江湖上傳聞你是帝淩天,我才終於等到機會,你猜的沒錯,那些派門敢登門踏戶,確實是因為門中高層默許,而那人自然是我,目的,就是用他們探出你的虛實,隻可惜被你反將一軍。你自曝功體弱點,又揚言慕紫軒得了線索,邀你共同調查,引我下手,從我發現悟劍窟裏的是賀師弟而不是你時,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
清嶽將手中絹布一扔,坤淵劍收歸鞘中,凜銳劍意卻陡然而生,驚得肩上尋香蝶顫悠悠的飛起,避得遠遠的,清嶽持劍立起,道:“更確切的說,我從八年前,就知道你回來找我,所以這八年來,我不再用劍,為的,就是今日。”
清嶽掌門握緊劍身,胸口和劍柄同時出現一大一小兩個旋轉的陰陽圖。
顧劍聲神色微動,“養精蓄銳,一鳴驚人?《陰陽逆亂訣》中的陰陽劍印?”陰陽劍印可將真氣儲蓄在劍印中,經過長久的累積,換取劍印解封後的一擊之力,但也隻是一擊之力,一擊之後,這部分真氣就再也不存,缺損的根基也無法再彌補,所以除非為了報仇,很少有人會動用陰陽劍印。
“不錯,從八年前,我每日都會將部分真氣存在陰陽劍印中,積蓄為劍氣,而八年不出坤淵劍,也是為了沉積劍意,即便那日在上三道輪回陣中遇險,我也沒動用過劍印,因為我知曉,這一擊,隻為你而出!”
清嶽掌門劍意層層拔升,道:“順帶一提,我的傷勢並不嚴重,也已基本痊愈,隻是為了隱身幕後,導引局勢,才故意裝出傷重模樣,你呢?你的真氣都給了應飛揚,卻敢來找我攤底,是剩什麽暗藏的招數?”
顧劍聲一手提劍,一手按住了‘不堪提’的劍柄,淡然道:“真氣都給了他無錯,但也不是全然沒有真氣可用,七魂劍封已解,這三日我重頭開始修煉玉虛真氣,有了先前底子,進度倒是遠比我預料得快,來此路上,正好突破第二重。”
“第二重?”清嶽掌門不知該作何表情,三天到達第二重,算是快得驚人,但,也隻是第二重,堪堪到達入門弟子的水準,“第二重,就夠了嗎?”
顧劍聲微微頷首,帶著理所當然的自信,“隻出一劍的話,足夠了!”
若是旁人說這話,清嶽定然不信,但顧劍聲說,他就不再懷疑。
“那……來吧!”情的背後是仇,話的盡頭是劍,清嶽掌門曲步、弓腰、按劍、蓄勢待發。
“留神來!”舊情不堪記,此劍不堪提,顧劍聲提起了‘不堪提’,一斷舊情仇。
八年前掌門劍決未能比成的一戰,八年後終得延續,卻不再隻是勝負之爭,而是生死之決!
同樣八年沒有握劍,同樣是賭注一招。
恩怨糾葛,在這一瞬,
悉數,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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