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舊事重提
已過五更,天卻仍未亮,低垂的黑雲壓在頭頂,令人感覺說不出的鬱悶,孫長機簡單洗漱後,穿戴整齊步出屋門,卻見慕紫軒負手站在院中,頭發上還沾了晨露,似是等待多時了。
孫長機視若無睹,正要從慕紫軒麵前走過,慕紫軒伸手一擋,阻在前麵,道:“孫道長,司馬真人已經仙逝,道長不必再侍奉他洗漱,怎麽還起得這麽早?”
“多年習慣,豈是說改就改,慕公子連這也要過問嗎?”孫長機皺眉道。
“豈敢,隻是既然不必再侍奉司馬真人,孫道長可否將這點時間留來給我問幾個問題?”
“我若是說不可,又會怎麽樣?”
慕紫軒眼一冷,道:“孫道長何必拒人千裏之外,若覺得此處說話不方便,我可在司天台下秘密地牢中給道長留個雅間,到那裏說也可以。”
“哼,在上清派拿我,也要你有那能耐。”孫長機不耐,左手一按,將慕紫軒橫擋在前的手壓落,哪知慕紫軒的手竟如無骨一般纏上,反扣孫長機左肩肩頭,孫長機未料慕紫軒真的說出手便出手,先機已失,當下一扭肩頭,使出一個“解鎖扣”的身法擺脫束縛,同時再起右掌向慕紫軒胸前拍去,以求解圍。
奈何孫長機所擅長是符咒術法,近身格鬥功夫卻不及慕紫軒,但見慕紫軒化掌為爪,如龍探江,擒,鎖,扣,纏並用,招招都意圖製敵,孫長機自不願以短擊長,急欲脫身拉開距離,哪知慕紫軒如牛皮糖一般,緊黏著不放,孫長機脫身不成反受其製,竟是雙手被慕紫軒單手扣住脈門。
慕紫軒拿住孫長機,笑道:“現在道長可願一談。”
孫長機道:“慕公子既然執意聽我說,那我可就說了。”說著嘴唇輕啟說了些什麽。
慕紫軒聽不真切,身子微微向前傾,突見孫長機被扣住的雙手掐了兩個道訣,隨即他頭頂浮現出一個鏡子,鏡子中探出一條腕子有小樹粗細的大手,一掌向慕紫軒天靈印下,慕紫軒舉掌迎上,“砰!”雙掌相擊,慕紫軒竟是被擊退數步。
孫長機也是借力躍出院子,口中道:“傷勢在身,還敢來來尋釁,簡直不自量力。”交擊之時,孫長機覺察對方真氣浮動,果然是在昨日與巨佛對掌時留下了暗傷。
孫長機正得意時,卻突聞背後有輕不可察的破風之聲,“還有其他人在?”孫長機急欲躲閃,但身在空中周轉不便,不過慢了一瞬,便有數道劍氣沒入他後背穴道。身子一僵,已從天上墜下。
“古有守株待兔之說,今日才知故人誠不欺我,隻是隨便站在外邊,就有傻兔子往我劍尖上撞。”應飛揚臉上掛著得意的嘲諷從外走來。
孫長機俊秀麵容上青筋暴起,道:“這是上清派的地界,二位是客,難得這就是你們的為客之道嗎?”
應飛揚笑嘻嘻指著慕紫軒道:“我是客,他卻是官,官者,管也,上清派發生命案,自然就歸他管,道長如好好回答問題也就罷了,若否,便趁著現在還沒開市,我將你扒光了掛在東市市門口,讓天下人瞻仰下孫道長的風采。”
應飛揚被孫長機惡心了幾次,心中一直不快,今日難得占了上風,立時氣焰大盛,口中說著,已動手去解孫長機衣服了,但方扒開外袍,應飛揚便愣住了。
但見孫長機身上暗紅皮肉外翻,看著便覺猙獰,一條條醜陋的疤痕如樹根般盤結交錯,全身幾無一塊好肉,應飛揚看著就覺心驚,隨後心生憐憫,暗道:“果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受過此等折磨,也難怪他性子這般招人厭恨。”心中想著,應飛揚再無心捉弄他,將孫長機衣衫攏上,默默推倒一邊。
孫長機雙目怨毒的盯著應飛揚一陣,但也無可奈何,終是服了軟道:“想問便進去問吧。”
三人在屋中坐下,孫長機穴道一解,又恢複了幾分主人家姿態,揚著臉道:“想問什麽?問吧?”
慕紫軒道:“昨日端法和尚所說,司馬真人是血羅刹所殺,孫道長可相信嗎?”
孫長機冷嗤道:“無憑無據,我為何相信,端法他殺了師傅後推得倒是幹淨,你們竟也真能信他的假話。”
應飛揚道:“說到無憑無據,端法和尚的嫌疑不也是並無實證。”
孫長機一拍桌子道:“怎麽無實證,大黑天掌力不就是證據,上清派內除他誰還有這般陰毒狠辣的招式?”
慕紫軒也不願再此節上糾纏,道:“那孫道長看來,端法和尚說得二十三年前的舊事,與孫道長記憶可有出入?”
孫長機哼了一聲,不甘願的承認道:“這便是那和尚高明之處,九真一假,虛中有實才最能迷惑人。”
慕紫軒道:“但如此說來,當年故事中就有兩個疑點耐人尋味了,一者便是孫道長身陷枯血牢中二十日,在牢中遭遇了什麽?隻看孫道長這一身傷痕,便知是在那時留下,但隻是皮肉上的折磨,未免落了下成,我曾聽刑部一個刑訊高手說過,精神上的蹂躪遠強於肉體上的折磨,比如灌屎灌尿,或者將人閹割,額,像孫道長這樣俊秀斯文之人,或許還會被愛好龍。。。。。。。”
“啪!”孫長機一掌擊碎桌案,麵容扭曲猙獰的可怖,道:“慕紫軒,你到底想說什麽?”
慕紫軒收住話,道:“罷了,涉及道長隱私,這問題我就不深究了,但下個問題挺重要的,還請道長回答,胡不歸到底用了什麽方法讓垂死的司馬真人複活?”
“我不知道!”孫長機幾乎是吼著說出,但話一出嘴,隨即頭頂似有一盆冷水澆下,令他心頭一涼。
卻見慕紫軒眼一眯,眼中鋒芒閃耀道:“原來端法所說的,從陣前將司馬真人救回的果然是胡不歸。”
誰在陣前將司馬承禎救回,司馬承禎如何從垂死的傷勢中痊愈,這本是兩個問題,慕紫軒卻他將對第一個問題推測的答案鑲嵌其中,將兩個問題合並成一個。孫長機隻防備了他所問的問題,脫口便給出了“不知道”作為答案,卻對問題中突然出現的‘胡不歸’三字沒有任何起疑,這就從側麵印證了慕紫軒的猜想。
若是往日,以孫長機縝密心思也未必上當,但那師兄弟二人之前有意的對他羞辱撩撥,便是為了此刻準備,孫長機一時不查竟掉入圈套。
但孫長機隨即反應過來,裝傻道:“你在說什麽,我可不知道。”
應飛揚和慕紫軒對視一眼,之後道:“孫道長何必亡羊補牢?此處並無他人,此間對話也不會傳入第四人耳中,司馬真人對我有恩,我隻想查出他死亡的真相,至於傷及他名聲之事,絕不外傳。”
孫長機咬咬牙,道:“又不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不錯,胡不歸確實是師傅舊交,早在師傅還未修道,胡不歸也未成萬妖殿三尊時二人就相識,胡不歸雖然是妖,但師傅交友從來不看身份,他們都是驚才豔豔的人物,所以一見如故,結為知己,之後遊曆天下時也曾有過命交情,後來二人一個成為道門高士,一個成為妖族棟梁,但故舊情誼一直沒有忘卻,師傅出行西域時,便有胡不歸一路相陪。”
雖然早有預測,但經孫長機承認,應飛揚二人仍有荒誕之感,卻聽孫長機繼續道:“人妖和平已經百年,早已不再是水火不容,便像儒門的老烏龜不就與那幫酸丁相處的好好的,且我師傅與胡不歸雖有私交,卻從未因私廢公,你們若想從這件事上做文章,那大可不必。更何況,出了這扇門,我所說過的話我自己都不會再承認。”
應飛揚和慕紫軒心中猜想得到證實,隨即又想打聽司馬承禎一夜複原的方法,但孫長機不知還真是假,咬死了口的說不知道,二人終也沒套出話,早鍾一響,便被孫長機轟出。
路上,二人一路推敲
慕紫軒道:“現在隻剩最後一個問題了,司馬真人被血羅刹重傷後,如何迅速痊愈,總感覺這個問題答案會成為案子的關鍵。”
應飛揚接著他的思路接續道:“孫長機究竟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若真不知也就罷了,若是裝作不知,那這背後究竟隱藏什麽,他連司馬真人結交胡不歸的事都能坦承,卻仍繼續對此事遮遮掩掩?”
“瞎猜總無用,還是找人得找人問問。”
應飛揚瞥了他一眼,道:“端法不知,孫長機不說,胡不歸和司馬承禎都已死了,莫非你還要遠走西域,找在當時桑提國王宮之中的人問個清楚?”
慕紫軒神秘一笑,道:“當時之人雖已難找尋,,卻還留有後人在,隻是要勞煩師弟和我一闖龍潭虎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