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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風雨將至

  應飛揚暗罵自己一聲,隨即收斂心神,可那蛟龍爪擊牙咬,口吐惡炎,更兼鱗甲厚實,刀劍難傷,豈是易於?應飛揚一時手忙腳亂,被逼的手忙腳亂,隻得寄希望於那女子牽製。


  哪知刀光一閃,那女子竟調轉方向,朝自己攻來。


  “姑娘,你這是做什麽?”應飛揚躲過從額頂削過的一刀,驚出一身冷汗。


  婢女冷道:“誰贏都好,隻要早點結束,別再打擾小姐彈琴.”


  “這翻臉速度,未免太快。”這理由太理直氣壯,應飛揚竟是一愣。


  女子利刀連環,口中話語更比刀快,“本來他比你欠打些,我才幫你,你自己不爭氣,久戰不勝,反而分心,是在想什麽鬼?”


  “我是在想你。”應飛揚本想這麽如實答道,但也知此時說了,定被她當菜剁了。眼見惡蛟越發凶狂,應飛揚突發奇想,“上清派的禦劍術可以禦劍,不知能不能禦刀?”


  心想念動,應飛揚隨即暗施禦劍法門,控製青衣婢女雙刀,一試之下,竟真被他誤打誤撞,若是如蛟蟒雙劍這般認了主的仙器,除主人之外再無他人能駕馭,但女子雙刀雖精美,卻隻是凡器,但見青衣女子輕呼一身,身子竟被雙刀帶動,變了個方向轉而砍向惡蛟。


  雙刀一蛟亂作一團,應飛揚趁隙抓住機會,駕馭星紀劍,直刺向呂知玄,一道劍氣破空飛至,呂知玄無防備之下,猛一縮頭,頭頂道冠已被擊落,披頭散發異常狼狽,卻是神色緊張的道了聲,“不好!”


  但聞“嘶昂”一聲,惡蛟揚身而起,雙目已是赤紅,朝青衣女子撕咬而去。


  龍有逆鱗,觸之則怒,惡蛟雖未成就真龍之體,但這點卻與真龍沒什麽不同,青衣女子方才那雙刀,恰巧斬在它逆鱗上,讓它怎能不怒。惡蛟本就惡性難馴,呂知玄修為大減下,竟也壓製不住它,青衣女子在殿前閃轉騰挪,惡蛟緊追不舍,經行之處,柱子,石階,正殿門窗都留下爪印咬痕,一片狼藉。


  台階下看熱鬧的眾人連連驚呼,亂作一團,而彈琴的二人竟仍對周遭喧囂視若無睹,仿佛她們周身是隔絕於世的另一方世界。


  惡蛟向著青衣婢女飛撲而下,迅捷無匹,凶威赫赫,眼看巨爪已在女子頭頂,突得女子蓮足一點,身形幻化,在原地隻留下一個幻影,真身卻悄無聲息的閃到惡蛟身後,這套身法伶俐飄逸,應飛揚正欲誇讚,突得臉色一變,:“小心!”


  惡蛟飛撲之下,卻隻撲到一個幻像,餘勁未消,竟直往猶在撫琴的楊小姐那撞去。


  楊小姐仍全然醉心琴曲中,春蔥般的玉指在琴弦上如精靈般跳動,渾然不知危險臨頭。


  危急之時,應飛揚身子向前一縱,雙手環抱,鐵索般將惡蛟擒扣住,撲倒在地,惡蛟雖被他撲到,但身形的差距太大,撕纏不過一瞬,應飛揚就被惡蛟壓在身下,血盆大口直往他腦袋咬來。


  此時,高亢樂聲進入終章,轉作了輕悠綿長,段段音符,宛如密林深處的溪流,順著崎嶇山路蜿蜒流淌而出,短短幾段音符,就洗淨了心中的浮躁和喧鬧,眾人止住了喧鬧,寺廟變得如深山老林般。


  趴伏在應飛揚身上的惡蛟牙齒已夠到應飛揚咽喉,聽聞樂聲突然平靜下來,半閉著眼,搖晃著大腦袋,似是正在欣賞這空靈的天籟之音。接著似睡著了一般,身子由大化小,最後變回劍形,飛回呂知玄鞘中。


  呂知玄神念催動幾番,蛟劍都紋絲不動,心知此劍又起了脾氣,不聽指揮,知曉再戰也討不得好,本想放句狠話,卻突然覺得此時開口,隻會汙染這空靈樂章,狠狠瞪了應飛揚一眼,便憤然離開。


  但他的離去並未引起太多關注,因為在場者神魂都被樂音帶走,“噌!”一曲弦終,餘音繞梁,隔了半晌,觀者才回了神,再看向那顫風嬌已是完全綻放,繁密花瓣若重樓一般,層層疊疊,瓣瓣都如著了蠟般光彩動人,遠遠望去,若一團火在燃燒。


  未開之時,就已見風情,此時在樂曲餘韻中,花瓣隨風而顫,張揚怒放,既有端莊華貴之姿,又有嬌媚羞怯之態。當真國色天香,豔壓群芳。


  “啪啪啪!”一陣擊掌讚歎聲傳來,“神乎奇技!一曲竟真能迎來牡丹開花,小生此生見此奇景,死而無憾了!”胡離不知從哪走出,一臉激動道。


  應飛揚也附和著道:“何止,一連惡蛟也被琴聲安撫,若非兩位姑娘,在下已怕是已送命蛟龍口中。”


  姬瑤玉盈盈起身,道:“應公子過獎了,方才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四娘現在也未必能安然坐在此處。”說著,轉頭對楊家小姐道:“四娘,還不拜謝應公子?”


  “師傅,這我知曉。”楊小姐應道,卻隻保持一個以手撐案的姿態,帶著委屈的聲音羞顫聲道:“隻是想想方才就一陣後怕,嚇得腳軟起不了身了,那條蛇好大,好駭人!”說到最後,聲音裏都帶了哭腔。


  應飛揚心中一樂,方才惡蛟臨頭時,她都紋絲不動,隻道她膽量驚人,沒想到現在又開始後怕了,但再細想,又升起佩服之心,專注彈琴,以致無悲無喜,物我兩忘,這不正是他練劍時追求的境界?

  “姑娘莫怕,那蛇已被趕走,傷不了你。”應飛揚覺得那楊小姐現在樣子實在即可笑又可愛,竟不禁用出了哄小孩的口吻。


  “切,逢迎賣好。”立在姬瑤玉身後的青衣婢女不屑輕嘲一聲,卻又聽姬瑤玉道:“月兒,你方才對應公子動刀,實在太過無禮,快些向他賠罪。”


  婢女眼睛一睜,忿忿道:“分明是他招惹來是非,礙了小姐彈琴!”


  姬瑤玉輕輕一笑,道:“你又不聽話了?"

  婢女咬了咬嘴唇,氣勢一餒,不甘願的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還望應公子莫怪。”婢女雖是道歉,身子卻依然挺立,不彎折半分,連頭也側倒一邊,完全沒有道歉的樣子,更重要的是。。。。。。


  “女孩子家,哪有你這麽行禮的?還要我重頭教你嗎?”看著纖細柔弱的小丫頭用著江湖豪客般的姿勢行禮,姬瑤玉又好氣又好笑,笑罵道。


  “可是。。。”婢女不忿的回望,但在姬瑤玉似笑非笑的眼神壓迫下,終究還是屈服了,手放腹前,右腳退後,兩腿屈膝做了個萬福,柔聲道:“方才多有得罪,都是小婢不好,還望應公子莫要責怪。"

  青衣小婢聲音變得輕柔圓潤,似是撒嬌一般,眼神中火氣全無,化作一泓秋水,本是平平的麵孔,在眼波流轉下竟顯得千嬌百媚,勾魂動魄,應飛揚心頭一蕩,癡癡的道:“無事,不怪。”


  忽而柔情消散,眼神如刀銳利,似要從他身上剜下塊肉,應飛揚麵上癡色消退,又是一驚,還未反應過來,女子眼神再變,閃亮亮的眼睛彎成月牙,帶著一股狡黠的笑意,那眼神分明是在說“蠢貨!”不過一瞬,眼神就已變了幾次,眼前女子宛若變化多端的精靈,捉摸不定。


  此時,“阿彌陀佛。”兩聲恢宏佛號自大殿後傳來,循聲望去,三個和尚疾步而來,前頭引路的是大癡和尚,大癡和尚隻鑽研佛學,不擅長法術,所以方才開打時,便偷偷跑去尋了救兵。


  看他尋來的兩個幫手,一個和尚壯碩如山,伏魔金剛一般高大威猛,是曾經將應飛揚拒之門外的白馬寺僧人,端法和尚。另一個和尚神態老邁,枯瘦如柴,好似骷髏上隻包了一層皮,沒有半點血肉,若非是見他還在走動,幾乎要被當做幹屍了。


  端法和尚環顧四周,喝道:“呂知玄呢?那狂徒在哪?”


  “大師來晚一步,呂知玄已經走了。”看著這姍姍來遲的救兵,竟是自己看著頗不順眼的端法和尚,應飛揚沒好氣應道。


  “嗯?這位公子見著眼熟,可是在哪見過?”端法曾與應飛揚見過兩麵,但一則時隔已久,二則見麵時應飛揚衣衫破舊,風塵仆仆,而如今卻是錦袍玉帶,貴氣逼人,令他一時記不起來。


  “人是舊識,衣衫卻是初見,也難怪大師記不清。”應飛揚帶著嘲意的回道。


  “原來是你!”聽著這嘲諷聲,端法才恍然記起。、


  “大師是認出人了?還是認出衣衫了?”應飛揚又道。端法眉頭一擰,麵上隱隱露出怒意。


  此時,那老僧開口道:“衣衫相貌,皆為身外皮相,如夢幻泡影,施主何必執著於分個明白呢?”枯瘦老僧聲音空洞,如扯破的風箱一般難聽。


  “在下世俗庸人,舍不去這身皮囊,自然不比大師通達。”應飛揚覷眼看向那老僧,那老僧比起人來,更像一具移動的屍體,確實是將身外皮相都舍去了,竟然令應飛揚無法反駁。


  端法和尚掃了應飛揚一眼,又看著一片狼藉的寺廟,憤然道。“哼,呂知玄傷了佛門弟子,辱我佛門清淨,未免欺人太甚,司馬真人身為國師,竟連弟子都管教不好,如何令人信服。”


  “端法,莫胡言。”枯明大師平靜道,言語中卻帶一股莫名之力,令端法心頭火氣消散,“老僧曾與司馬真人相約論道講法,卻一直未得機會,如今既是有緣,自該登門拜訪,端法,且隨我一行上清觀,此事自然能有個了結。”說著,老僧寶相莊嚴的步下階梯,行進之處,人群不自覺的讓出一條通路。


  “這兩個和尚,是要去上清觀尋釁!”雖然說得冠冕堂皇,但話中真意應飛揚豈會不知。


  “看來,風雨將至了!”清空萬裏下,旁邊胡離意味深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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