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洞穿人心
“在這裏,不要隨意走動。”
他的聲音隨風飄來,很是好聽清冷好聽。
似是警告,又是提醒。
“啊?”
她反應慢半拍,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發愣。
“會迷路的。”
最後留下這麽一句話,他徹底離開了,背影模糊成點,消失在夜色中。
從月光融入黑暗中需要多久?不過一瞬間。
而本來就是出生在黑暗中的人呢?沐浴在月光下,造成這麽美好的幻覺,卻是永遠也抓不住。
他們兩人的距離,其實比光年還遙遠。
諾大的花海,頓時隻剩下她一人。
向暖暖彎腰,一手揉揉眉心,另手把高跟鞋放在地上,腳伸進去穿起來。
直起腰,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她想著,迷路?怎麽會呢。這麽一節路她是記得的,並不複雜。她可以回去。
殊不知,複雜的不是路,而是人心,回不去的不是家,而是過去。
有時候踏出那麽一步,萬劫不複。
那晚回去之後宴會上並沒有什麽,隻是薄家老爺子中間把向啟華喊過去單獨相處一次,不知道說了什麽。
向暖暖也不想知道,心裏猜想的大概也隻是些有關她與他孫子的婚事吧。
同時她也略微有些奇怪,薄家氣派不凡,向家雖也是個企業但與他們相比應該還是差太遠,為什麽會……選擇與向家聯姻呢?
現在的人不都講門當戶對嗎?
心裏的疑慮僅僅是這麽多,她再怎麽想也不會清楚明白,到最後也就淡忘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深夜,赴宴表麵上看上去輕鬆,實際很累,向暖暖洗漱完後一回到房間,身體沾上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這晚她做了個夢,依舊是那片花海,空氣中花香醉人,她看見那個俊美高貴,氣質清冷的男人沐浴在月光下,修長手指捏著一支染血的玫瑰花,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你……究竟是誰?”
她赤著腳,仰頭看他,出神發問。
她黑發半挽,一摞飄到麵前,然後安靜垂在胸前。
風吹亂了他的短發,額前碎劉海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裏麵的光芒晦暗不明,她看不清。
然而又遠去了,他穿過她的身體,如同透明一般,消失不見。
隻留下一句話,久久縈繞耳邊不散。
“會迷路的……”
會迷路的……
猛然睜開眼,向暖暖驚覺起床,四周依舊是大的出奇的臥室,布置高雅,卻總讓她覺得空空蕩蕩。
對,她來到向家了……
慢慢反應過來,向暖暖坐在床邊深吸了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走到落地窗前,兩手一揮拉開窗簾。
陽光溫暖地覆蓋在臉上,讓人心情愉悅,不由自主地閉上眼,享受這美好的清晨。
那光線千絲萬縷,將她的身影朦朦朧朧籠罩在塵埃中。
還有件事,今天她該去看看母親了。
範敏得的是血癌,普通人家如果知曉是這樣的病的話恐怕多半會放棄治療,當初她母親自己都堅持不活了,三番兩次的自殺。
最後是向暖暖硬生生抱著她的腰,下了狠話,如果她要去死,她這個女兒就是不孝,也會陪她一塊兒去了,範敏才停下,徹底泣不成聲。
後來的日子過的有多艱難?向暖暖不想提,所幸是快要絕望的時候又出現了這一線生機。
“媽,我現在在向家很好,爸爸還有姐姐他們對我不錯,你就不要擔心了。”
向暖暖親手伺候著範敏,這幾天呆在向家一直為參加那場宴會做準備,她都沒時間來看她。
媽媽,真的對不起。
VIP病房自然是有專門的醫護人員幫忙洗弄,隻是她還是喜歡自己動手,以盡孝心。
用著濕手巾擦拭著範敏的手,向暖暖的動作熟練而輕柔。
“你呀,就不能長點心,他們要算計你還能說在嘴上?”
範敏虛弱靠著床榻上,病痛折磨得她很憔悴,眼窩很深,那雙眼睛卻又猶有精光。
她是在提醒她,向啟華那個混蛋居然肯管她們母女了,如果不是有事情怎麽可能來找她們?
好歹曾經做過情人,對他的秉性還是十分了解的。
向暖暖唇角微彎,帶笑搖頭,“你想多啦,是我求他的,怎麽說我也是他親生女兒,還能真讓咱倆餓死街頭?”
編吧,繼續編吧,隻要騙得過母親,一切都好。
範敏不再說什麽,抿嘴不言,向暖暖見狀給她講些其他有趣的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也試圖讓她覺得,自己過的比以前好了,讓她不必再擔心。
時間過去的很快,忙忙碌碌瞻前顧後的,很快就是下午了。
向啟華派人來接她了,如今她的待遇和大小姐差不多,卻令她渾身不自在。
坐在加長林肯車內,向暖暖看著車窗外飛快逝去的景物出神,其實如果可以,她希望母親能盡快好起來,以免夜長夢多。
車子平穩行使了好一會兒,向暖暖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不是回向家的路!
“大叔!”
車內空間夠大,向暖暖起身彎腰,緊張詢問,“這是回向家的路嗎?”
“小姐,老爺讓我送你去薄家。”
司機大叔頭也不回的說道。
“去薄家做什麽?”
昨天不是去了那場宴會嗎?為什麽今天還要去薄家?
“那爸爸呢?”
她又急切問了。
這次能感覺到司機大叔明顯從前麵透過後車鏡看了她一眼,幾乎是停頓了幾秒鍾才開口道,“是,童總也在那邊。”
聽到這個回答向暖暖安心了點,隻要不是她一個人去那裏就好,突然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任誰都不能適應,而且這麽突如其來,什麽事情也不說明一下。
可是莫名的,向暖暖又想到了昨晚那個男人,不知道,他是否與她一樣是賓客,還是薄家的人呢?
她有些期待,卻又緊張。
還有薄家少爺薄君昊,昨天宴會上沒有看到他,今天去了,是要和他見麵了嗎?
坐回軟座上,向暖暖的手擱在膝蓋處,拳頭微微攥緊,顯示出她的緊張不安。
懷著較為忐忑的心情最後到了薄家莊園外麵的大門處,司機直接把車停在了門口,裏麵有薄家的專人轉車出來迎接。
向暖暖朝他們禮貌點頭,出來接人的是兩個中年女人為首,後跟著幾名黑衣西裝的男子,他們麵含禮貌而疏離的微笑,朝她做出微微鞠躬請的手勢。
讓向暖暖不得不感歎薄家的紀律嚴明,不然的話隨便一個傭人能做到擁有這種禮儀氣質?
回頭看向自家過來的那人,卻站在門外微笑的跟她擺擺手,大概是他進不來。
“向小姐,請上車,老爺少爺在等您了。”
女人站在旁邊麵含微笑,邀她進車,另一位將手搭在頭頂車門那一塊兒,以防止貴客不小心碰頭,向暖暖聽到她的話回過頭,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忙彎腰直接進去了。
雖不懂身份地位這種事情,但是讓長者久等再怎麽樣都說不過去。
薄家這座莊園,著實大得很,上次辦晚會的地點是在裏大門最近的一個大廳裏。
而薄家真正休息起居的地方則在後方,這也是為什麽已經到地方了,他們卻還要用車來接她的原因。
銀白彎曲的柏油路上有幹枯的殘葉,一輛黑色加長改裝豪車平穩駛過,將殘葉碾碎,卷起,又靜靜從空氣中落下。
不過是幾分鍾的時間,途中向暖暖有看見昨晚的那片花園,猶如花海,隻是今天看上去像是冰山一角,不由的向暖暖目光隨著那萬千花朵往後飄過。
薄家真正的主客廳,並不像昨天那個宴會大廳奢華貴氣,要說這個,稍微小了那麽一點,但布置間透露給人一種森嚴一絲不苟的氣息。
還有那麽一些冰冷,明明人那麽多,那麽忙碌,每個人做著自己的事卻安靜的像空氣一樣。
兩名女傭人將她帶到了門口,分散站在了兩邊,裏麵又有稍微年輕一點但穿著較為嚴謹的一男一女迎了上來。
“向小姐,裏麵請。”兩人微笑道。
一瞬間向暖暖有種想打退堂鼓的衝動,在他們有錢人的眼裏這一切可能不算什麽,而此時她看到的這一切隻能給她兩個字,麻煩。
光是傭人都分配工作這樣標準明確,真不知道當他們薄家媳婦兒得做到什麽樣子。
她忽然覺得之前那幾天學的禮儀什麽的,還及不上這些彬彬有禮的傭人。
臉上微笑有些抽了抽,向暖暖禮貌的點頭回應,隨他們進去。
“薄爺爺。”
沙發上隻坐了一位老爺爺,沒有其他人,他手裏墩著根龍頭拐杖,旁邊站了一個中年人正給他翻閱什麽資料還是文件什麽的。
向暖暖掃視了一圈,發現居然沒有父親,心裏一驚,她忽然意識到,也許父親就沒有過來。
那為什麽司機要騙她?
沒有回答,薄老爺子依舊是在看文件,時不時那中年人還在出聲講解。
向暖暖靜靜站在旁邊,不著急,也不講話。
直到過了十分鍾後,薄老爺子好像才想起來了那麽一個人兒,微微抬手示意助手不用說了,他便恭敬抱著東西退下,薄老爺子回頭看向她,他年事已高,但是那雙眼睛十分犀利,仿佛能洞穿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