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完成了檢查和采訪的一行人, 都向電梯的方向走來。大家說著客套的告別語,場麵還算熱絡。


  在眾人湧過來的時候, 林西整個人還有點懵, 一時沒反應過來, 站在電梯旁沒有動。


  她站得位置正好擋住了電梯的按鈕板, 別人要越過她才能按下電梯鈕。


  “不好意思, 麻煩讓一下可以嗎?”


  一個人年輕女孩說出這話時, 林西才意識到自己站的位置有多尷尬。


  像火燒了屁股一樣往旁邊一跳,趕緊把位置讓了出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西一連說了兩句抱歉。


  眾人對這一幕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完成工作,便分別進了兩部電梯。


  所有人都離開了, 頂樓終於重新回到平時的辦公氛圍, 安靜得有些肅殺。


  送走了客人,一直跟在江續身邊的秘書辦的zoe,才笑嗬嗬對林西揮了揮手:“林姐, 你來啦?找江總有事?”


  整個酒店的人都對林西和江續的同學關係比較熟悉, 對林西的到來也不會意外。


  “江總一會兒記得去複查, 我預約好了。”提醒完江續, 和林西打完招呼。她給江續鞠了個躬,就要去工作了:“那你們慢聊,我先走了。”


  江續沒有看她,隻是微微頷首,視線一直落在林西這邊。zoe走後,整個走廊上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他和林西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林西不動,他也不動。


  林西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但是眼下卻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最後隻能尷尬地對他揮了揮手。


  “嗨,江續。”


  江續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就在林西考慮著要不要走的時候,江續卻突然邁著步子走了過來。


  白淨的手背,因為瘦了一些,青筋隆結,更顯有力修長。他按下了電梯的向下鍵,電梯門開,不等林西反應,他已經將林西拉進了電梯。


  “為什麽跑出醫院?”江續目不斜視,看著前方:“伯父伯母知道你出來了嗎?”


  胸口有一團火,急欲衝口而出。


  可是林西還是忍住了。


  眼前這個江續,是否是那個愛著她的江續,林西看不出來,也沒有底。


  思索了幾秒,林西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做了個很長的夢,夢到你了,所以醒了就想來看看你。”


  “噢。”江續的反應並沒有林西想象地熱情。


  這讓林西更失落了。


  她抬頭看了江續一眼,見他額頭上還有傷口愈合的點點痕跡,被絲絲劉海微微擋住。還是不肯放棄,又問了一句:“聽說你當時和我一起出車禍了,是嗎?”


  江續這次終於側頭過來,視線放低。


  “本來想要救你,還是沒來得及。”江續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和你一樣,昏迷很久。上周才醒過來。”


  聽到這答案,林西的心又鮮活地跳動了起來。


  她斟酌著用詞,試探性地問他:“那你昏迷的時候,有沒有夢到過比較特別的事情?”


  江續臉上的表情沒什麽特別的變化,隻是淡淡看著她:“比如?”


  不等林西回答,電梯已經到達b2,電梯門開了。


  “先出去。”江續說。


  林西尷尬地看了江續一眼:“出去以後,要去哪兒?”


  “醫院。”


  “……”


  30歲,噢不,應該是29歲半的江續。成熟穩重,事業有成,就像付小方當初說的,是本城都有名的鑽石王老五,誰能采訪到他,都要合個影發發朋友圈,是麵子裏子的象征。


  而林西,在跟妝圈還有點名氣,靠著手藝吃飯,都是口口相傳的活兒。要不是同學關係,兩人的圈子其實並不對等。


  以前的林西沒有思考過這樣的問題,不愛這個人,他就是阿聯酋的王子,也與她無關,可如今卻不同,她站在她身邊,卻不似20歲時那般自在。


  他那麽好,如果這一切真的隻是她的一場夢,她又該如何自處?


  坐在江續的車裏,林西自顧自扣著安全帶。


  車平穩地開離停車場,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鋼筋水泥的城市森林,是擋風玻璃外,又陌生又熟悉的風景。


  對江續沒有戒心,對於他要開去哪裏,也沒有過多關注。


  江續開著車將林西帶到了一處環境幽靜的高檔私立醫院。


  醫院的環境舒適,寬敞得好像c大的校園,綠化條件也遠遠優於一般的醫院。一路都來,道路兩邊盡是高聳的樹木。二月,農曆已立春。陽光下,枯萎的樹好似正在醞釀春枝,禿頹帶著點點生機。


  穿過綠化區,進入了**性極好的一棟矮樓。


  三麵都被高樹擋著,門口也守衛森嚴。


  林西想起zoe說的話,以為他是來複查的,便老實跟著他往裏走去。


  “你身體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吧?”林西問

  “沒事。”江續說:“太累的話,會有點頭疼。”


  “那你還這麽拚命工作?”


  “昏迷的這一個多月,丟了太多事。”江續輕輕動了動嘴唇:“人不能脫離自己的崗位,會給別人帶來很多麻煩。”


  “你太拚了。”


  長長的走廊,除了他們,沒有旁人。林西低著頭,看著兩人順方向的腳步,心底忍不住柔軟。


  “聽我媽說,你這一周總來看我?”


  江續看著前方,舉止有禮,表情始終淡定自若:“嗯。”


  “為什麽會來看我?”


  江續的嘴角勾起了淺淺的笑意:“看你,不需要為什麽。”


  這種答案讓林西心塞,林西想了想,決定不再迂回,於是換了一種問法。


  “江續,你相信,人會重生嗎?”


  “嗯?”


  林西見他沒有大罵她是瘋子,趕緊說道:“你相信嗎?我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夢到我重生了,你知道嗎?你其實特別特別愛我,為了追我使盡套路,為了趕走‘情敵’不擇手段,最後我終於沒辦法,從了你。”她說著,好似怕江續不相信似的,又追加了一個重磅細節:“還有還有,你初/夜才五分鍾……”


  聽到這裏,江續的眉頭微微一蹙。


  林西剛要繼續說下去,一個穿著醫生袍的男人就從走廊盡頭的診室裏探頭出來:“江續,果然是,我就說聽聲音沒錯。”


  兩人的話題因為這人的出現,戛然而止。走進那年輕醫生的診室,燈火明亮,鼻端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林西有些不太適應。


  “叫你複個診是要給你打多少次電話,對你簡直無語。”


  江續將林西按在醫生對麵的患者沙發上,對那個醫生說:“檢查。”


  那年輕的醫生剛拿出筆,還沒開始做記錄,就是一愣,“檢查她?”


  江續點了點頭,是的。


  林西本來是想找江續,想知道他是不是也重生了,或者說,如果是一場夢,他們是不是做了同一場夢。結果,答案沒得到,還被江續給弄來檢查了。


  林西對那些檢查的儀器,都有些發怵,但人已經被捉進來了,哪裏輪得到她反抗。


  一係列檢查下來,那個男醫生笑嗬嗬地對林西說,“你先躺一下。”


  檢查室裏除了操作儀器的醫生,沒有旁人。


  檢查已經結束,門開開合合。


  過了一會兒,一個護士過來喊林西,她才稀裏糊塗地爬起來。


  重新走回診室,診室的門虛掩著,林西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麵傳來兩個男人對話的聲音。


  那年輕醫生似乎按了按原子筆的筆頭,問道:“之前你說想轉到我這裏來的病人,是她?”


  “嗯。”江續頓了頓聲:“一直不醒,我怕醒不了。”


  男醫生笑了笑:“喲,你在這世界上還有怕的人呐?”


  江續被揶揄了,陰森森叫出了男醫生的名字:“費南逐。”


  “行了行了,看在你在學校的時候老幫我們調儀器修儀器,我肯定好好檢查,保證還你一個健康的姑娘。”男醫生說:“別再這傻待著了,去把她接過來吧,還在檢查室裏躺著呢。”


  窸窸窣窣,是江續起身的聲音。


  “這個叫林西的姑娘,你女朋友啊?”


  林西聽到這句,整個後背僵了一下。


  許久,江續淡淡回答了一句:“是我愛人。”


  那是林西熟悉的,溫柔的,充滿了得意和套路的聲音。


  那男醫生忍無可忍回了一句:“滾。”


  林西懸著的心掉下來,又飛上去,手心的汗黏糊糊的,讓她有些恍惚。


  腳步聲越來越近,林西趕緊後退,但已經來不及,江續已經拉開了門。


  兩人就這麽在診室門口相對佇立,麵麵相覷。


  江續的臉上出現短暫的奸計暴露的表情,但是很快就恢複了鎮定,立刻轉移了話題:“你怎麽自己過來了?”


  “因為我想打你!”


  此刻他那深邃的眸子裏,盡是算計和精明,分明就是她熟悉的那一個套路王。


  那麽他之前的重重沉默和舉動,又是什麽意思?

  提心吊膽,猜疑了一路,失落了一路。


  到這一刻,林西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她忍不住氣鼓鼓皺眉:“江續,我們談談。”


  ……


  四下無人的消防通道,牆壁上都是塗的防火金屬漆,與一般大樓消防通道並不相同。水泥原色的樓梯,和紅色的鐵扶手,和這個裝修高檔如療養院的醫院,風格很是迥異。


  消防通道不算通風,也有些灰塵的氣味,但這些林西都顧不上了。


  眼前的江續站在原地沒動,似乎理直氣壯得很,也不說話,隻是沉默地,低著頭看著林西。


  林西越想越氣,來回踱步。


  江續怕她一直轉圈會暈,抓著她的肩膀不準她動。


  “放開我。” 林西抬起頭,凶巴巴地等著江續:“有意思嗎?你知道我多害怕嗎?”


  江續深深看了林西一眼,半晌,一字一頓回答:“不會比我更害怕。”


  “你害怕什麽?”


  “害怕你醒不過來,害怕你不記得我。”


  “……”林西緊咬著嘴唇:“我醒來第一個就去找你,你為什麽還裝作什麽都不記得的樣子?”


  “想看你緊張我。”江續的嘴角掛著一絲遺憾的笑意:“本以為再裝下去,你會為了勾/引我,投懷送抱。”


  “……滾吧你。”林西越聽越受不了,最後幹脆懶得和他說下去了:“我回去了,我爸媽,林明宇都在醫院等我呢!我真是瘋了來找你!”


  見林西要走,江續準確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並且一個轉身,將她壓倒在牆上。


  江續的手臂撐在林西耳側,強迫她與他對視。


  “我問你,我是誰?”


  林西瞪著他,惡狠狠回答:“狗王八。”


  說完,一拳捶在他手臂上,他跟狗肉一樣,挨了打,一動不動。


  他笑著問:“怕我不記得你?”


  “我才不怕。”林西嘴硬極了:“你最好不記得我!我就當做了場夢。反正才五分鍾,記憶一點都不好!”


  江續微微斂眉,眸光漸漸深沉:“我看你腦子裏可能還有淤血,盡記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和你有關的,都是亂七八糟的事。”


  江續不急著和林西打嘴仗,他一隻手向下,尋到林西的腰間,然後向自己的方向收了收。


  “瘦了。”他說。


  “廢話,躺幾個月,能不瘦嗎?”林西態度依然很差。


  江續又在林西頸間嗅了嗅,“味道還是一樣。”


  林西耳朵一紅:“神經病。”


  江續的聲音低啞中帶著幾分喜悅:“看到你的時候,覺得像在做夢。”


  “切,我看你一點都不高興。”


  “我演技好。”


  江續抿唇,笑了笑。


  “眼保健操的音樂,開始前,說些什麽?”


  “突然的怎麽問這個?”林西皺眉,本能回答了記憶中滾瓜爛熟的開頭:“為革命,保護視力,預防近視,眼保健操,開始?”


  “後麵一句。”


  林西又皺了皺眉:“閉眼?”


  “嗯。”江續的聲音,溫存中帶著蠱惑:“閉上眼睛。”


  說著,江續低下頭,在林西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吻住了她的嘴唇。


  有力的手臂環在林西腰間,如一道桎梏,讓她動彈不得。


  背後是冰涼的牆壁,身前是如火的男人,林西仿佛置身冰火兩重天。


  腦子暈暈的,記憶也十分錯亂。


  最後隻能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誰讓他套路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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