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四)
“皇上,庭前的花開了。”郭公公笑著弓著腰在皇上的身後說道,皇上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蒙蒙細雨。
春日的雨,就好似一個溫柔的姑娘,細細的,斜斜的,密密麻麻的雨絲下著,滴落在幹渴依舊的草地上,滴落在高聳的屋簷上,灑在衣服上,涼涼的,潛移默化著。
“嗯。”
郭公公看了看皇上憂鬱的神色,繼續道:“珍妃娘娘在香桂園準備好了吃食,邀皇上一起去賞花,不知皇上是否過去?臣也好告知娘娘一聲。”
“告訴珍妃,就說朕還有些政事沒有處理,就不過去陪她賞花了。”
“喳。”
郭公公說完就躬著身轉身出了殿門。
勤政殿是皇上主要處理政事之一,五天一大朝,三天一小朝,所謂的小朝就在勤政殿舉行,所以勤政殿的巍峨雄偉隻亞於金鑾殿。漢白玉鋪地,一層一層的台階也是被雨水打濕。殿門外的禁軍侍衛威武的堅守在自己的位置。
怎麽看都是好的啊!皇上歎了一口氣,隻是沒有一點點的生氣。
“皇上,您?”小明子低眉順眼的站在皇上身後:“要不要宣步輦?”
皇帝搖了搖手,示意不用。
信步的走,淋著小雨,皇上除了想著江昭,其餘倒是暢快,隻是後麵跟著的那一群太監宮女倒是不暢快。首當其衝的必是小明子。
郭公公不在,管事的自然是小明子,若是皇上淋病了受了風寒,受罰的也是小明子。
小明子從一個小太監的手中接下來一把油紙傘撐開遮在了皇上的頭頂。
“皇上,雖然這天氣逐漸回暖,但仍舊不敢疏忽,特別是這初春的雨,是還沒下下來的雪化成的,開始覺得沒什麽,可淋濕了就格外的寒。”
皇上看著頭頂的傘,仿佛把整個世界都隔絕在了傘外,特別是小明子的話,說的人頭疼。
“你們都退下吧。”
皇上繼續麵無表情。
皇上從小明子的手裏接過傘,徑直走在了前麵,後麵的一大群奴才想跟卻是不敢,不跟又害怕失了做奴才的本分,怕皇上遇到了危險,被別人給衝撞了,真真的進退兩難。
在皇宮裏江昭待得最多的地方除了養心殿,就是在皇宮一個角落裏的冷宮了。
皇宮盡管是多麽的宏大寬廣,但都是熱鬧的。太監宮女來來去去,後宮嬪妃拈酸吃醋,前朝臣子爭爭吵吵。
熱鬧的同時也冷酷的可怕,在皇宮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可能曾經有人喪命。
江昭愛去冷宮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冷宮裏荒蕪一片,隻有蟲鳴鳥叫,沒有人的地方安靜一些事必然的,其次在於,在冷宮裏絕不可能撞見惠昭帝的妃子。
其實冷宮開始也不叫冷宮,叫吟風軒。是以前的以前一個皇帝的寵妃的住所,恐怕是寵多了遭妒,又或者別的什麽,最後這個妃子就死於非命了。後來的妃子怕晦氣也就沒有人在住進吟風軒了,久而久之也就荒廢下來了。又不知在何年月,這個吟風軒就變成了冷宮,關一些罪不至死的妃子,到了惠昭帝這一代,後宮嬪妃少了,興風作浪的也少了,他父輩也不是好色之徒,所以這吟風軒就空了下來。成為江昭娛樂的好去處。
江昭經常到冷宮來,所以皇上有意派人把這給修繕一下。江昭笑著說,萬事萬物都有它的命運歸宿,反正都已經破敗了,修葺它作甚,左右有沒有人住。皇宮中少見這荒蕪之處,讓臣新鮮幾日不可嗎?
皇上一聽,隻好作罷。
吟風軒真是殘破啊!門額上吟風軒三個大字早已經模糊不清,依稀可以看出是草書,朱紅色的大門早已斑駁,露出看不清顏色的底色。
皇上輕輕地伸出手一推,門‘吱呀’一聲就開了,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別的,是一樹繁盛的梨花,開的是密密麻麻,就仿佛冬日的雪還沒有盡一般,獨獨就留了這一樹開的燦爛而熱烈。
此時整個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清香,和雨水沾濕泥土的新鮮感,是春天的味道。
皇上沒有踏進去,依舊是輕輕地掩上了門,遮住了那一樹梨花。
吟風軒僻靜,除了江昭和想念皇上的江昭,其餘人根本就不會踏近一步。所以輕輕掩著就以足夠遮住這滿園的椿色。
隻是梨花自古是薄辛花。
皇上踏著步子遠離返回,隻是這步子中平添了一些著急,與平日裏那個胸有成竹不驕不躁的皇帝有點不符。
皇上回到勤政殿,從一冊古籍中抽出一張長度約二、三寸的薛濤箋。這還是江昭在宮中無事時和皇上一起按照古籍做的。
用芙蓉皮為原料煮爛,加入芙蓉花粉汁製箋,重其色澤之美。或從花卉或朱砂、雌黃一類物質中提取染料,加入膠類黏合劑,配製成塗料,然後抄紙時直接塗在紙上。
淡淡的粉紅,紙的邊邊角角,偶爾還有江昭或者皇上用毛筆或者毛刷畫的臘梅,或者翠竹。
皇上拿起兔毫浸上用鮮花泡了的水研的磨,提起袖子,寫到:“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皇上寫完後斟酌半天才放下筆,俊逸瀟灑的瘦金體,猜想到江昭會喜歡。
皇上仔細的等薛濤箋上的字晾幹後,才收起來遞給暗一。
不用皇上吩咐,暗一妥帖的收好之後就用輕功離開了勤政殿。
皇上看著暗一已經不見的身影,心有忐忑起來了。
蹙著眉頭看著案上一遝又一遝的奏章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此時的江昭也在看這一場雨,一場久違了的雨。
若是以韓嵩的性格定是要做一首詩或是一首詞,興之所至還會再畫上一幅畫,想江昭炫耀炫耀。
隻是將江昭今日那裏都不想去,所以拒絕了韓嵩的邀請,躺在靜心苑窗子旁的榻上看著外麵的雨發黴。
江昭這些日子裏都是蔫蔫的,什麽也沒興趣,幹什麽也都不想動,所以韓嵩都已經習以為常了,並不強求。
正當江昭想事情想的出神,忽然感覺身後站了一個人,還不知道那人是什麽時間來的。
江昭從來不與人結仇,所以無需害怕此人又什麽危險,正待轉身過去與之說話,沒想到他先開口了。
“江大人,主子讓我給您帶一個東西。”
江昭不用想就知道那人說的主子是皇上必定無疑。因為皇上的暗衛都是冷冰冰的板著一張臉,不論出現和消失都是無影無蹤。
江昭從暗一的手上接過薛濤箋,迎麵就有一股淡淡的臘梅香。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小喜子,收拾行李。”
“喳。”
“公子,你去哪啊?”
“劉環,隨我一起去給母親請安。”
“知道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