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記憶
這裏是一片黑暗。
沒有光，沒有邊界，沒有任何物體的存在。
這裏是謝江的意識空間。
事實上，再生能力達到八級後，謝江就發現，他的存在已經不再局限於，所有的精神意識都獨立存在，所以他才能夠意識降臨分裂體之上，並且就算全部消亡也依舊能夠重新增值。
當他發現自己的意識空間內闖入了一個不速之客後，便第一時間收回了觀察分裂體的意識，專注的盯著自己的老巢。
一片漆黑中，沒有天也沒有地，沒有地域也沒有時間這個概念，一小團黑影遊蕩在其中，左衝右撞，似乎有些迷茫。
佳佳？
她怎麽進來的？
謝江有些疑惑，考慮了一下，幻化出自己的身體出現在黑影麵前。
這裏就是他精神意識的具象化存在，自然一切變化都受他控製。
佳佳被突然出現的謝江嚇了一跳，兩眼一瞪就想噴口黃油過來，但是楞了半響也不見有什麽動靜。
這丫頭不會是想抹掉我的意識，附身我的軀體吧？
見佳佳見麵就發動攻擊，謝江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但很顯然，對方並沒想到不但沒有得逞，反倒被謝江給關在裏麵了。
在他龐大到無邊無際而又空曠的意識空間裏，這微不足道、渺小如砂礫的外來意識顯得那麽弱小而又突出。
要不要吞了她？
謝江有些猶豫。
這突然之間來的念頭是因為，這從未有外來物來過的意識空間竟然在這一刻傳來了一陣陣渴望，渴望著吃掉眼前這小團意識。
這說明了什麽，又代表著什麽，會有什麽後果，謝江一概不知。
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意識還能有外人進來，還以為僅僅就是一個意識而已，一個沒有具體存在的想法。
直到佳佳的降臨，他才知道自己的意識也能具象化存在。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有這種想法，不過，這片黑暗的空間代表著就是他自己的意識，有渴求自然是因為有需求，總不會是壞事。
“佳佳，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具現出來的謝江麵色平靜，對著佳佳淡淡說道。
“壞媽媽！”
佳佳又是一聲憤怒的吼叫，也許是神誌已經不清，又或者是怨恨實在深刻，總之，見噴不出黃油後，便朝著謝江具現化的軀體撲了過來。
“唉，不能交流嗎……”
謝江無奈的搖了搖頭，取消了具現化的身體，讓佳佳撲了一個空。
感受著佳佳的存在，謝江展開了吞噬。
黑暗中，佳佳原本四處張望的影子突然呆住不動，緊接著從兩隻手臂開始便是一點點的消融。
雖然很可憐佳佳的遭遇，但謝江也是無能為力，溝通不了，自然就談不上幫忙，而且對方怨恨太過濃烈，攻擊性極強，又十分記仇，謝江也沒有那個耐心陪對方玩。
分裂體一番行動的目的他大概也能猜到，無非是想要搭上一條線來了解外麵的情況，無論是末日，還是人類世界。
這關係到之後的行動。
但被突然冒出來的佳佳完全打亂了計劃。
“鬼怪……”
佳佳的變化謝江看在眼裏，短短兩天時間就變強了許多，已經能夠在白天出現，攻擊力大幅上漲，肯定與末日脫不了幹係。
如此棘手的鬼怪，如果這次末日全是這樣的存在，謝江對人類的處境並不看好。
空有頂尖的科技又有何用？
打不到摸不著，還能夠附身人體，以人類脆弱的精神又如何對抗？
“還真是下得一步好棋啊。”
謝江不得不佩服幕後黑手的這一次決策，科技限製了他的行動卻對鬼怪並沒有什麽卵用，他如果不是意外發現意識可以吞噬鬼怪的話，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很有可能直接跑路。
畢竟他也害怕鬼怪會對他的精神造成威脅。
隻不過從目前看來，這鬼怪想要汙染或者吞噬他的意識隻怕是癡人說夢。
放下了擔憂後，謝江自然也想試驗一下意識吞噬的效果，所以，這也是他在給佳佳最後一次機會便毫不猶豫吞掉她的原因。
“啊……”
黑暗中渺小的軀體細微的慘呼著，佳佳的四肢已經被消融殆盡。
“好媽媽，好媽媽，佳佳好痛，不要打佳佳……”
如幼犬的悲鳴，嗚嗚哭泣聲不斷，並且越來越微弱。
謝江有些不忍。
“好媽媽，佳佳會乖的，不要再打佳佳了……”
終於，伴隨著最後的一聲低嚀，佳佳的身軀完全消失在這一片黑暗中。
還不等謝江緩口氣，刹那間，他眼前視角一轉，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肮髒的棚戶區。
這裏垃圾遍地，汙水橫流，他此時就站在擁擠的一間破爛平房前。
有些懵逼的看了看四周，發現那些行走的路人一個個直接從他身上穿過去了，就像他不存在一樣。
緊接著，前麵的平房內突然傳來一道中年女人的打罵聲以及稚嫩的哭喊聲。
“你又拉在身上！你就不會自己脫褲子嗎？！啊！就因為你這小兔崽子，老娘工作沒了，你還每天盡給我惹事，我怎麽會生出你這玩意？！”
“嗚哇~”
不時還有木板擊打在上的悶響傳出，路過的行人皆是看了兩眼後又漠不關心的離開。
謝江眉頭一皺走了進去。
破爛的家具，潮濕的環境，一名穿著工裝的中年女子正用木板拍打著一名趴倒在地的女童。
中年女子臉上憤怒至極，下手也很重，直打的地上那名看上去就兩歲的小女童哇哇大哭。
謝江麵色十分難看，上去就想把這女人一腳踹開，但又緊接著想起他僅僅隻是一個虛幻的存在，並不能幹擾，又停了下來。
他已經肯定，他現在應該就是在佳佳的記憶中。
隻見那中年婦女打完之後還不解氣，竟狠狠的在女童身上掐著，掐的身體上青一塊紫一塊，等發現完怒氣後，女子離開了，女童哭了許久之後漸漸平複了下來，隻見她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滿身傷痕的她撿起丟在一旁的褲子踉蹌著走向門口。
她臉色痛苦的穿過謝江的身軀，來到門口的一個水龍頭前，墊著通紅的小腳，顫抖著嬌小的身軀擰開水龍頭，一邊哭著一邊搓洗著自己的褲子。
就算這樣，屋內依舊不是傳來女人的怒罵聲。
改變不了，隻能幹看著，謝江麵色平靜，但隱藏在麵容下卻是一片揪心，有一種讓他說不出來的感覺正在醞釀著。
女童胡亂搓了兩下便擰上水龍頭，雙手雙腳已被凍得通紅的她拿著褲子蹣跚的走回來，將褲子鋪在門口的石頭上，之後進了房內。
她顯然很冷，她的母親穿著全身的厚衣正坐在火爐旁烤著火，而她卻光著下身、小腳，上身僅僅穿著一件單薄的童衣。
她步履蹣跚的來到火爐旁想暖和一下身子，但中年婦女卻厭嫌的一把將她推到在地，怒聲道
“太臭了，滾一邊去！”
她掙紮著站起身，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向角落裏走去，那裏有一張很小的床，她艱難的爬上去，自己穿上一件褲子，然後用輕薄的嬰兒被裹著自己，如此依舊被凍得瑟瑟發抖。
也許是太累了，她漸漸地睡著了。
謝江沒有離開，就這麽一直看著她睡著。
即使是入睡，但她依舊不時發出輕微的顫抖，顯然在夢裏也遭受著痛苦。
場景突然就像電影一般加快，環境轉換。
佳佳正端著一個鐵皮小碗站在桌前，她已經長高了一點，但依舊瘦弱不已，滿身傷痕。
中年女子坐在凳子上吃著飯，佳佳則顫抖的乞求道
“好媽媽，給佳佳飯吃，佳佳餓。”
中年女子白了她一眼，並沒有理會她。
佳佳沉默著放下碗，轉身又縮回了角落裏蹲著，呆呆的看著中年女子一人在那裏吃飯，不停咽著口水。
事後，女子吃完飯出門了，剩菜剩飯卻被她刻意的放到了冰箱裏，佳佳拿不到也不敢去拿，但是她太餓了，於是來到後院。
謝江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隻見佳佳正蹲在一個小圍欄內，和幾隻雞爭搶著剩菜雞食，狼吞虎咽的塞入嘴巴。
“死丫頭！你在哪？”
突然，屋內傳來女人的喊叫聲，佳佳手抓著雞食往嘴裏塞的動作猛地頓住，恐懼的神色充斥在她的臉上，然後就見女人衝入後院，怒氣衝衝的走入雞圈，一邊罵著一邊提起佳佳進入屋內。
毫無疑問，佳佳又是被一頓毒打，佳佳靜靜的站著忍受著女人的鞭打一聲不吭，因為她知道，她越哭，女人越會打的嚴重。
女人似乎還不解氣，從房裏拿著一根針線走出來。
“讓你偷吃！我讓你偷吃！”
……
謝江眼睛死死的盯著接下來發生的場景，拳頭緊握，怒火充斥在整個胸腔內。
這個畜生！
他恨不得現在就一腳踹死這禽獸不如的玩意。
場景突然再度轉換。
佳佳又艱難的長大了一些，但身高還不足一米，骨瘦如柴，麵黃肌瘦，連頭頂的頭發都稀鬆無比，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好肉。
此時屋內並沒有看見女人的身影，佳佳正站在一個小凳子上盯著前麵一鍋炸著肥肉的油鍋。
她直直的盯著眼前被炸至金黃的油渣子，實在忍不住用勺子挽起一塊，匆匆吹了幾口就急忙塞入嘴中。
臉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接著，她目光再次投向了鍋中。
她實在太餓了。
一塊，兩塊，三塊……
直到一聲怒罵突然出現在身後，她才渾身一顫停下動作，轉頭看著中年女人表情猙獰的衝了上來……
劇烈的痛苦，撕裂的喉嚨，翻卷的嘴唇，流淌的鮮血……
謝江看著眼前如地獄般的場景，深深吸了一口氣，實在不忍心看下去，閉上了眼睛。
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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