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直覺
我從姚千眼的工作室裏回來，盛亦宸在家裏等著我。我回來得有點遲，太陽都已經下山了，往常這個時候一回來，盛亦宸肯定是準備好了晚飯，或者正在廚房裏頭準備著。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卻看見他坐在沙發裏頭看書。
看見我回來了，他迎上來，“你先喝杯水歇會，我們去舅舅那裏。”
我並不知道有什麽事情，其實這段時間以來，盛亦宸倒是時不時的要帶我去宋璟那裏，或者他母親家裏吃個飯，多數時候是便飯，我也沒太放在心上。
大場麵我不是沒見過，就算是碰到要見什麽人，我也不太擔心。
所以我喝了杯水，換了件稍微正式一點的衣服，就跟盛亦宸去了。
那天在宋家，其實也就是一頓類似於家宴的便飯，不算太正式。隻不過在席間，我見到了宋璟的夫人，也就是盛亦宸的舅媽，還有一個個子高瘦的青年。
他大概二十六七歲，戴一副沒有邊框的眼睛，個子高瘦，很白。他的那種白是一種不見血色的蒼白，看著就像常年生活在不見陽光的地方一樣。
那種瘦也不像盛亦宸那種少年拔高太快導致的勁瘦，而是一種虛弱瘦，看起來就像身體不太好似的。我就這麽看來他一眼，就覺得渾身發涼，趕緊移開了目光。
這個青年正好就坐在我們對麵。
吃飯的時候，盛亦宸跟我介紹道：“那是我舅舅的兒子，我表哥，宋家铖，剛從瑞士回來的。”
緊接著他也跟自家表哥介紹了我，說我是他女朋友。
宋家铖於是衝我點了點頭，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
不知怎的，他這個微笑，就是讓我渾身難受，笑比不笑還陰森。我根本就想不明白，宋璟這麽正常的一個人，怎麽會有這樣陰惻惻的一個兒子？
我不敢抬頭看他，但他就坐在我對麵，我時時刻刻都能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在打量我。
這個人的話非常少，哪怕是宋璟和宋夫人兩個人跟我們大家都聊得熱絡，宋家铖也很少插嘴。偶爾宋璟特意問他一句什麽，他也是隻用單音節簡單回答，天生帶著那麽一種疏離感。
當著宋家這麽多人的麵，我當然不敢說什麽別的，隻是私底下悄悄地握著盛亦宸的手。
我並不認識宋家铖，也不可能和他還有什麽過節或者瓜葛，我就是直覺，覺得這個人不善。也或許，是懷孕的時候整個人就比較敏感，總覺得有點缺乏安全感。
天氣並不冷，但我的手一直很涼，手心裏還有一點點粘膩的冷汗。
盛亦宸握著我的手，他的手掌雖然不寬厚，但是很溫暖。好一會兒，他發現我的手還是冷的，於是站起來，把外套脫下來給我披上。
我衝他笑，低聲在他耳邊說當著舅舅和舅媽的麵，多不好。他在我臉上輕輕捏一下，說有什麽不好的，反正舅舅老早就知道，我就喜歡寵著你，又不怕人看見。
吃飯的時候也是盛亦宸一直在給我夾菜，夾塊魚都要小心翼翼地把裏頭的刺全給挑幹淨了才送到我碗裏來，把我碗裏堆得滿滿的不說，都堆不下了，他就直接送到我嘴邊來。
好在有盛亦宸在身邊，我也就不大去看宋家铖，這種陰冷的感覺，也就淡了幾分。
本來吃過飯以後宋璟好像還想留下我多聊一會兒的，他也知道我最近一直跟著姚千眼，應該是有些收獲的。可是我總覺得宋家铖的目光始終都在我身上來來回回地逡巡，這讓我覺得難受，所以我借口有點累，提前告辭了。
盛亦宸聽我說有點累，當然也就陪我一起走了。
我站起身的時候，肚子很明顯地凸出來，我又覺得宋家铖的目光停留在我肚子上很久，直到盛亦宸過來，幫我把外套裹得更緊一點，扶著我的腰往外走的時候，那目光才移開了。
回到家裏的時候，我才敢跟生意城說起，我說，那個宋家铖，我覺得他身上有種讓人覺得很可怕的東西。
盛亦宸笑了笑，“你大概想多了，表哥也挺可憐的。他從小和我表姐一起長大，他們兩個是龍鳳胎。結果十年前，就是在我媽和我爸離婚的那一年，表姐去世了。
那段時間，表哥得了抑鬱症。送到國外去治了好幾年，後來總算是勉強給治好了，舅舅又把他給送到瑞士去留學了。他就這個樣子，自從表姐沒了以後，性格也有點變化，話比較少。”
原來是有抑鬱症的病根，這麽解釋我就稍微能理解一點了，這樣的人性格孤僻一點，不愛說話也是正常，或許是因為頭一次見我，所以多看幾眼。
盛亦宸又說道：“你不用管他，他這也是偶爾回來這麽一次，在南平待不了多長時間，最多待一個假期，也就又回瑞士去了。”
我大概能明白，宋璟這個兒子恐怕也是夠頭疼的。原本是兒女雙全，好端端的一個家，結果女兒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死了，兒子也得上了抑鬱症，整個家差點就要轟然坍塌了。
他把宋家铖送到國外去，可能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就是怕他留在國內時間太長，睹物思人又犯病。
所以他對盛亦宸這麽好，估計也是自己的兒子恐怕希望不大了，所以隻好盡量培養這個侄子，往後宋家恐怕還要依仗他。
我忍不住繼續問道：“那你表姐……她是怎麽沒的？”
盛亦宸搖搖頭，“具體我也不清楚了，那時候我還小。說起來大概是當時年紀小，談戀愛什麽的不順心，然後跳樓的吧。反正當時聽說是挺慘烈的，我媽不讓我去看。
那年她才十五歲，人長得漂亮，又是學舞蹈的，學習成績也好，反正方方麵麵都挺不錯的，舅舅一直都誇她來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死了，挺可惜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宋家這種風平浪靜一派祥和的表麵之下，也有著某些陰暗而又恐怖的東西，這讓我連躺在床上的時候，都覺得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