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落花滿肩
我既然已經離開了北陵，實際上，在我決定上飛機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決定了，我要離開金禹坤的。
再這麽優柔寡斷下去，其實沒有好處。不僅傷害自己，也傷害盛亦宸，甚至於對金禹坤那邊，也是不好解釋的。
我明白盛亦宸的意思，就是當斷則斷。
我深吸了一口氣，把卡裝回手機裏頭，然後開機，等到手機重新啟動以後，果然，不到三分鍾，金禹坤的電話又打進來了。
我看了盛亦宸一眼，握著手機好半天，都沒有勇氣接聽，我害怕一接起來，我就忍不住哭泣。
我躊躇良久，最後把手機遞給了盛亦宸，“你幫我接吧，我不想再見到他，也不會打算和他有什麽聯絡了。既然已經離開，那就讓他過去好了。他也已經和艾堇瀾訂婚，那就和她結婚吧。”
盛亦宸猶豫了一下，然後從我手裏拿過手機，按了接聽，然後不帶什麽感情色彩地“喂”了一聲。
對方聽見是男人的聲音，頓時也有點語塞，很快就問，“清歡呢？”
盛亦宸頓了頓，用一種禮貌而疏離的語氣說道：“她要休息了。你也知道，她現在身體很不好，受不了那些刺激，需要多休息才能康複。
對了，你和尊夫人都給她帶來了很大的困擾，所以我帶她離開北陵來休養一段時間。現在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如果你覺得還有什麽話需要解釋，我也希望你能稍微為她的健康考慮，過一段時間再說，除非你根本不顧她的死活。”
他這一句話，就等於是直接把話給說死了。而且他也透露了信息，我和盛亦宸在一起，是對他死心的意思。到了這個份上，金禹坤還真不好再找上門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就掛了電話。
安靜了好一會兒，再也沒有電話打進來了。
我忽然又有點莫名的失落。
“我陪你下樓散步？”
我輕歎一聲，點點頭。
其實醫生有叮囑過我，要適量運動的。我下午睡了大半個下午，睡得整個人都有點乏，下去走走，熟悉一下新環境也是好的。
他帶我下樓，到窗下的那片花園裏頭去。已經是夏初時節了，花開得正好，路燈朦朧的光影下，有沁人心脾的芬芳。
南平的氣候比北陵要稍微冷一點點，外頭有些微的涼意。一陣芬芳馥鬱的風吹過來，我倒覺得有那麽一絲清冷。
盛亦宸覺察到，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
外套帶著他身上的暖，十八歲的男孩子，正血氣方剛，似乎有著用不完的能量。
我和他並肩走在花園裏，榆葉梅的粉色花瓣落下來，像極了十裏桃花的意境，落花滿肩。
小花園的路是石子鋪就的，不算十分平整。路燈不太明亮，我走著走著就覺得有一點吃力。在我邁步稍微有點踉蹌的時候，他就發覺了，於是把腳步放得很慢很慢。在手指無意地觸到我的手的時候，他先是很快地縮回去了，但幾秒鍾之後，忽然堅定地握過來。
他的手掌不夠寬厚，但手指修長有力，溫暖地包裹著我。
我第一反應想抽回手，但被他稍微有點用力，甚至有點執拗地握住，索性也沒有再試圖掙脫。花園夜色美好，我聽見他輕聲說，以後，我會保護你。
而當我繼續走完這條花徑的時候，他始終都沒再說話，我幾乎疑心自己是聽錯了。
他好像什麽都沒說過，但又好像什麽都已經說過。
重新回到屋裏的時候已經挺晚了，他問我，累麽？
我笑笑，說還好。
簡單地洗漱過，我躺在床上，照例是沒有反鎖門的。窗簾也沒有拉，我喜歡看著月光傾瀉而下，灑在被子上的感覺。
我躺下以後，他在外頭輕輕敲門，問我，睡了麽？
我忽然覺得有點緊張。雖然他年紀小，看起來還算是單純，但是我就這麽跟他“私奔”出來了，他不會是想……
現在這種狀態下，且不說我身體狀況還很糟糕，就連我的心理上，也斷斷沒有辦法接受這種事情。
我想拒絕，但他聽我半天沒有動靜，居然自己就擰開門進來了。我在如霜的白月光下看見他頎長的身影輕輕走近，在我床邊停下來。
我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屋裏的昏暗光線，當他進來的時候，我幾乎能看到他長睫毛落在眼下的黑影，和他臉上淡淡的笑容。
我猶豫著要不要挪一塊地方讓給他。
大概是他也看清了我臉上的惶惑，忽然就尷尬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隻是來跟你說一聲晚安的。”
然後他清俊的麵孔在我眼前放大，我隻覺得額頭上一片溫熱柔軟，他俯身吻了我的額頭。
隻是蜻蜓點水的一下，很輕很快，然後，他直起身子，逃跑一樣跑了出去，把門給帶上了。
呃，是我想多了。
忽然覺得這個小屁孩好可愛。
一夜無夢，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陽光明媚地照在了被子上，渾身都好像沾染了陽光的味道。
我張開胳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爬起來，穿著睡衣走到客廳裏去。
盛亦宸坐在窗前看報紙，我隨便瞟了一眼，居然是財經報紙。
我可看不懂這個，我一看上麵什麽CPI啊什麽法蘭克福指數的我就頭大。看不出來，這小屁孩年紀雖然小，但是智商好像不弱，每次都能出我意料之外，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能看這麽高深的報紙，他不會還是個學霸吧？
我覺得自己簡直應該找個地縫鑽進去。
看我出來，他放下報紙，指指微波爐，“我買了早餐回來。”
在某個瞬間我忽然覺得溫暖，就好像有一種類似“家”的歸屬感。
以前和金禹坤在一起的時候，他幾乎每天都在忙，早上很早就起來，也很少和我一起吃早餐。
而且和金禹坤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都是我在照顧他，我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我每天如果白天出去了，下午必定爭分搶秒地趕回來，好趕在他回家之前準備好晚飯。
我一直都把自己泡在油鹽醬醋裏頭，做好了晚飯，還要趕在他回來之前洗澡洗頭，好不叫他聞到我身上的油煙味，這樣的生活看似並沒有做什麽，實際上每天都忙得像打仗。
原本那樣的生活我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但後來我知道了他每天除了工作以外，其實還忙著和別的女人約會和商量婚事去了，我就覺得心裏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