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一地獄（三）
上一個城鎮之後，連綿的山路陡然崎嶇起來放眼望去，萬里之內茫茫林源，古木芊芊莽莽，幽谷奇峰，疊翠而出深溝巨壑，隨處可見；其驚險之處，飛鳥難度，猿猱駐足
陽凌天一行捨棄路行，沿西北方向凌空而行途中，不少灰白村鎮散落幽谷奇峰之間，然而，似乎因為在前一城鎮耽誤近半月的原因，陽凌天等人查探了幾個錯落，發現其中「神靈」的祭祀早已完成而冥蝶蟲卵還未孵化，他們也無法在祭壇下的一百多人中找出被種下蟲卵的五人
直至後來，沿途村落，眾人也懶得理會，都未曾降下雲頭，只是往西北方向直飛而去
三十七道人影劃破寂寥蒼穹，短短三日，萬里蒼綠盡皆拋諸身後
眾人前方，三十裡外，一座佔地萬畝的山谷橫亘眼前，山谷之上，陰雲盤旋，不斷流轉，遠遠望去，那陰雲竟形成一個恐怖的骷髏圖案，大張著嘴，彷彿隨時欲撲下，吞噬萬物
山谷之內，陰寒之氣漫溢四周，雖在三十裡外，也覺陰氣逼人寥寥輕風之中，竟還夾雜著鬼哭狼嚎、厲鬼咆哮之聲緩緩走進，其中好像還有無數絕望的哀嚎
「那就是第一地獄？」南宮燕皺眉喃喃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陽凌天冷冷一笑，緩緩降下雲頭
山谷四周是連綿的入雲高山，飛鳥難度，只有山谷東南方向有一道門戶般的狹長裂縫，彷彿就是山谷的入口
入口處，一座漆黑的石碑，巍然挺立，原本材質極好的黑色冷玉卻被人雕成了鬼頭的形象，猙獰恐怖，配合黑玉冰涼的氣息，讓人見之生寒
石碑之上，兩行古篆大字連珠而貫「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渾厚的字體古樸蒼勁，氣勢萬鈞，然而不知怎的，那磅礴的氣勢之中卻給人一種悲憤、肅殺的感覺
「啊~~~~~」眾人沉默間，一聲慘絕人寰的聲音從谷中傳出
隨即，彷彿一排並立的骨牌第一個被推倒而引起的連鎖反應，第一聲哀嚎傳開，隨即漫山遍野的呼號立即接踵而至，聲音凄厲，充滿絕望的悲哀，恍若前面真的是傳說中的煉刑地獄
「不對！這裡可能不是那人口中的第一地獄！」忽然，南宮燕顰眉驚呼
呼延成和微微一愣，疑惑地看了過去：「前面明明是地獄慘相，南宮姑娘怎麼說不是？」
南宮燕扭頭看了陰氣森森的山谷一眼，略作沉吟，道：「第一地獄雖然以地獄為名，但照那青年所說，應該就是冥蝶聚集的地方按冥蝶的生活習性，裡面應該是一個人吃人的場所但你們想想，一路行來，我們進過的城鎮中也有被冥蝶附身的怪物吃人的情形，而那些村名卻都是以冥蝶為神靈，甚至感覺被他們所吃是無上的榮耀，根本不會有任何痛苦的感覺如果這裡真的是第一地獄，那些普通人縱使被吃，也不會發出這種慘叫才對所以這裡不一定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眾人赫然一愣，沉吟半晌紛紛點頭
陽凌天卻是冷冷一笑，看了對面的黑色石碑一眼，輕輕搖頭：「不，這裡有九成的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什麼？」南宮燕愕然一愣
陽凌天依舊笑了笑，「是與不是，進去看看便知」
狹長的山縫，幽冷而黑暗頭頂雖有淡淡光線投入，但經過漫天陰雲的篩選，已經弱得可憐，不僅不能帶來任何光明的感覺，反而更增陰森的氣息
悲慘的呼叫越來越響，哀怨、絕望、凄厲，鋼錐般直接刺入眾人心底深處，讓三十六位曾經俯視眾生的神魔也不由心中一顫，竟輕輕別過頭去，似乎不敢面對通道之後的情形
然而，冷漠的銀髮青年卻堅定向前
前方，濃濃黑氣繚繞，即使以眾人視力也不能看清霧中情形，只能隱隱感覺其中的陰寒與恐怖
終於，煎熬中不知過了多久
狹長的山縫似乎到達盡頭，輕柔的黑氣將眾人身體吞沒
果然，此處便是眾人尋找的第一地獄——左邊陡峭的石壁上，幾個石刻大字張揚而跋扈——蓬萊第一獄，修羅冥獄
「果然是的」南宮燕微微一愣，同時目光疑惑地往旁邊的陽凌天看了過去：「陽公子何以得知此處便是第一地獄」
「因為那蓬萊之主」陽凌天輕輕冷笑，看了旁邊石壁的字跡一眼：「雖然，這第一地獄是蓬萊的屏障，無論我們怎麼走都肯定會經過這裡，但如果走錯，勢必耗時增多但那位蓬萊之主既然在我們剛進入此地邊沿的時候就在一旁窺測，顯然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我們，如果我們路途走錯，他必定會想盡辦法提示所以，在沒有提示的情況下，我一直走來，遇到的第一個特異之處便肯定是他空中的第一地獄」
「哦」南宮燕輕輕額首，聽著不斷灌入耳中的哀鳴之時卻又不由眉頭一皺：「不過，陽公子你也見過，外間那些普通人將冥蝶視為神靈，縱使被生吃也是視為榮耀，而他們在這裡又怎麼可能發出哀嚎？而公子又是怎麼將這種疑惑排除的？」
頓時，周圍的呼延成和也是微微一愣，齊齊疑惑地往銀髮青年看了過去
陽凌天輕輕吸氣，道：「其實，能將這種疑惑排除原因很簡單——因為外面那座石碑」
「石碑？」南宮燕滿臉的疑惑瞬間轉為愕然：「怎麼？難道那石碑還有什麼特異之處？不就只是黑玉雕成？」
陽凌天搖了搖頭：「不是材料，而是上面雕刻字句透露的信息——「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其中，似乎蘊含著對人類無邊的失望與怨恨，再加上，此處以地獄為名，想來此處建造的用意就是要進入這裡的人經受折磨，以示懲罰之意，所以有些哀嚎傳出，自然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南宮燕微微一愣，正待說話
然而，陽凌天卻已經輕輕揮了揮手：「姑娘是想說既然這蓬萊境內的人被生吃尚不知道恐懼，就應該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們絕望了」
南宮燕無言點頭，表示默認陽凌天頭輕輕一抬，道：「據我推測，在地獄之外，那些人之所以不知恐懼，應該是他們身上那種力量的原因但是，建造這裡既然是為了懲罰人類，自然不會讓他們不知道害怕所以，我估計在這山谷之中，有著某種力量可以將那些普通人體內的奇怪力量壓抑，自然也就恢復了常性姑娘想想，一個正常人眼見著自己被生生咬下一塊塊血肉卻無力反抗，又該如何？」
陰冷的風輕輕吹過，眾人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身上的衣衫，不知是因為風的陰寒，還是因為陽凌天口中講述情景的恐怖
南宮燕臉色煞白，身體不住發抖
「不，不會的，這裡肯定也是人建造的，這世上不會存在這麼沒人性的人」
終於，她臉色蒼白地驚呼而出
然而，蒼涼的現實總和理想相悖
輕輕踏出半步
僅僅半步而已，卻是兩重不同的天地
剛才，只是黑氣繚繞，看不清周圍的環境
而眼前，黑氣已經單薄，但周圍的一切卻都可以清晰地映入眼帘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猩紅的血
密密麻麻的人影，全被血色染紅
幾千的普通人類，圍城了一個圓圈，眼中滿是驚恐與絕望
圓圈的中央，上百個外表看起來和普通人毫無差別的人類，口中猩紅一片，有的正抓著面前的一個普通人猖狂地大啃著，而在他嘴中的人類卻只能無力地哀嚎，看著自己的眼睛，鼻子，臉上、胳膊上的肌肉被人一口口啃下
甚至，更過分的是，那些被冥蝶附身的怪物似乎還覺得程度不夠一般，並不一次性地將嘴下之人啃食乾淨，而是將那身體啃得千瘡百孔，可以看到跳動的心臟和內髒的時候，便丟在一旁，任他在地上無力而絕望的掙扎，但他卻重新眨動那猩紅的眼睛，在周圍人群中找尋新的目標
而面前這幾千普通人人圍成的圓圈世界，只是這修羅煉獄的很小一個角落而已
放眼望去，不知寬廣幾何的山谷中，無數這樣的小型圓圈構成了整個恐怖的煉獄世界
南宮燕拳頭緊握，終於，滿腔的憤怒到達爆發的臨界
「沒人性！」
憤然驚呼之後，瘦弱的身體高高飛起，紫色雷電從天而降
「不可！」陽凌天猛然一驚
然而，一切似乎都已經太遲
雷電落下，將離眾人最近的怪物劈成飛灰
巨響傳開，震動整個煉獄世界
「雷神來了雷神來了！」
絕望中的人類似乎看到了希望，螞蟻般，密密麻麻地，拚命往這邊奔了過來，口中不斷呼叫
「太好了，雷神來就我們了！」
「救苦救難的雷神，劈死這些妖怪」
而同時，那些被冥蝶附身的怪物也好像看到了難得的美味一般，眼睛驟然一亮，跌跌撞撞，爭先恐後地往這邊涌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