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去殯儀館
易小念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樣的時刻,她居然還能笑出來。
易小念真不知道是自己神經太粗,還是顧小雨太搞笑。
她抬起頭,看著顧英爵,忍不住又抱住他。
兩人擁抱了半分鐘,依依不捨的分開。
易小念擦了把眼淚,帶著顧小雨上了車,自己坐在架勢位上,踩下油門。
轎車緩緩開動,顧英爵始終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身軀在陰沉天空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碩長。
距離越來越遠了,易小念已經被辦法回頭看他,只能通過後視鏡,看著他那越來越小的影子。
顧英爵始終沒有走,直到車子繞過拐角,再也看不見。
雨下下來了,路上車輛稀少。
顧小雨乖乖地抱著易小念的包,坐在座位上,不時探頭往外看。
「媽媽,我們要去哪裡?」
看了一會兒,他縮回頭來問。
易小念看著路面,心中茫然。
去哪裡?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
她帶了足夠的錢,兩人隨便找個酒店落腳並不難,可是如果住酒店的話,周曉玫可以通過她爸爸的能力,很容易就找到她。
易小念瞥了眼顧小雨,本來想問問他的意見,目光正好瞥見從包中露出一角的文件。
那是她準備送給張曉畫當做驚喜的店鋪產權證。
沒記錯的話,張曉畫之前發過簡訊給她,似乎要離開。
易小念本來想儘快去找她的,誰知道警察先出現,把她抓去拘留了一晚上,結果一拖再拖,延遲到了現在。
不如先去找張曉畫,把產權證給她,然後再做決定。
易小念把決定告訴顧小雨,顧小雨表示無所謂,反正她去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於是易小念換了車道,往張曉畫的出租屋開去。
雨越下越大了,噼里啪啦地砸著窗戶。
到達樓下以後,易小念開了車門,把包頂在頭上,護著顧小雨跑到樓道里。
衣服上沾滿了水珠,她拍了拍,帶著顧小雨往樓上走去。
樓道狹窄,而且沒有燈,天色陰沉沉的,讓人很不舒服。
易小念輕車熟路地走到張曉畫居住的那層樓,看見熟悉的防盜門以後,卻不敢進去。
門上貼了封條。
怎麼回事?
易小念完全想不明白這裡為什麼會出現封條這種東西。
她伸手推了推門,發現門沒鎖,一推就開了。
客廳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易小念牽著顧小雨的手,慢慢地走進去,喊道:「曉畫?你在家嗎?」
沒有人回應。
客廳里空空蕩蕩,傢具還在,電器還在,但是住在這裡的人不在。
易小念把所有地方都找了個遍,除了浴室。
浴室的門緊鎖著,怎麼也推不開,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張曉畫不在家嗎?
易小念莫名其妙地站在客廳,拿出手機給張曉畫打電話,得到的回復是,電腦女聲對她說「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到底怎麼回事?
正好窗外有道閃電閃過,易小念嚇得打了個哆嗦,蹲下來抱緊顧小雨。
顧小雨幫她捂著耳朵,手掌小小,但是大男子氣概十足。
等雷聲過去之後,顧小雨說:「媽媽我們出去好不好?我覺得這裡好冷啊……」
易小念也有同感,帶著他走出出租屋,把門和封條原模原樣的弄好。
正想離開,樓道上有腳步聲傳來,似乎有人在上樓。
莫非是張曉畫回來了?
易小念停下來等待,結果發現來人是張曉畫的鄰居。
之前她住在這裡的時候,和對方碰過幾次面,是個年輕小夥子,說話挺和善。
易小念馬上跟他打招呼,問他:「你知道曉畫今天去哪兒了嗎?還有她家的門是怎麼回事啊?怎麼貼著這個?」
小夥子面色古怪地看著她:「你還不知道嗎?」
易小念滿頭霧水:「我該知道什麼?
「張曉畫已經死了。」小夥子說:「昨天死的,我聞到血腥味,打電話報警,警察撞開門發現她自己在浴室割腕自殺,已經死了大半天了。」
張曉畫死了?!!
易小念怔怔地站著,徹底失去反應,如同木偶。
小夥子見她臉色不好,關切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易小念猛地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抓住他問:「你跟我開玩笑的是不是?她怎麼會死呢?」
小夥子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沒辦法接受,但是我騙你做什麼呢?張曉畫真的已經死了,不信你去警察局問問,他們說得話你總該信。」
易小念心裡仍然殘存著一絲希望,扭頭就往樓下衝去,開車去警察局。
顧小雨一直默默地跟在她旁邊,幫她拿著包。
易小念沒有哭,但是手指和嘴唇不停的抖,心跳也完全不規律。
她感覺靈魂從身體里飄出,身體麻木,只知道打著方向盤,遇到路口就左拐右拐,機械的重複著動作。
終於到了警察局門口,易小念抬頭看著這棟熟悉的建築,心裡早已經沒有上次過來拿包時的喜悅。
上次拿包的時候,還是張曉畫陪她一起來的!
可是轉眼卻……
「媽媽?我們進去吧。」顧小雨推了推她。
易小念這才回過神來,牽著她的手走進去。
問了前台,她找到處理張曉畫屍體的警察。
在她說明來意后,警察給出肯定的回復,張曉畫的確是割腕自殺死掉了。
並且她還特地將自己泡在浴缸的熱水裡,以防傷口上的血液凝固,放出來的血染紅了一整個浴室的地面。
易小念聽到這些形容時,說不出難受還是噁心,喉嚨和胃裡都像是火燒一般的疼。
「你是她的家屬嗎?」警察說完之後問她。
易小念搖搖頭,眼中含著淚珠,聲音哽咽:「不,我是她的好朋友……」
警察嘆了口氣說:「你要是早點出現就好了,我們剛剛發現她的屍體時,本來是要通知她家屬的,可是一查之後才發現,這個姑娘沒有父母,是個孤兒,也沒有丈夫孩子,在這種時刻,連個認領屍體的人都找不到。」
易小念聽著,心痛如絞:「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早該來找她的。」
她太愚蠢了,張曉畫都發簡訊和她道別了,她卻只以為她是要去遠方。
張曉畫在發完簡訊,等待回復,卻久久也等不到的時候,心裡該是多麼絕望啊。
她為什麼想死,失敗的人生失敗的感情,可是自己這個朋友不也是當得很失敗嗎?
易小念內疚極了,心想,如果她早出現一點的話,張曉畫是否就不會死。
警察把她的悲痛看在眼裡,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
「謝謝……」易小念抹了把眼淚,抬頭問道:「您能告訴我她現在在哪個殯儀館嗎?我想去見見她。」
「何必呢,可能都已經焚化了……」
警察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卻還是把地址抄給了她。
易小念捏著紙條,帶著顧小雨開車飛奔向殯儀館。
她知道顧小雨還是個小孩,不應該帶他去那種地方,可她真的顧不上了。
到達殯儀館后,易小念正好看見一個工作人員從眼前經過。
她立刻抓住他問道:「張曉畫在哪裡?」
工作人員茫然地眨眼:「這裡沒有叫張曉畫的人啊。」
易小念忍著心酸說道:「不,她不是在這裡工作的,她已經死了,我想看看她有沒有火化。」
工作人員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話得說清楚啊……我去給你查查。」
「謝謝,太謝謝您了!」
易小念千恩萬謝,拉著顧小雨站在大廳等候。
過了一會兒,工作人員回來了,對她說:「你不用看了,她正好一個小時前送到焚化爐里,再過幾個小時就燒成灰了。」
已經送去燒了?
易小念一想到自己連張曉畫的最後一面都不能見到,只覺得肝腸寸斷,精神接近崩潰,忍不住捂著臉蹲在地上,嗚咽著哭了起來。
顧小雨慌了,抓著她的肩膀搖:「媽媽?媽媽?」
工作人員看不下去,說:「算了算了,我帶你去焚化爐那裡看一眼行嗎?人是看不到,只能看看火,再近的地方可進不去哦。」
易小念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善良,立刻站起來說好,帶著顧小雨跟工作人員一起往焚化爐那邊去了。
焚化爐在整個殯儀館的最深處,殯儀館其他地方都陰森森的,只有這個房間溫度高的不得了。
顧小雨牽著她的手,震驚地看著眼前的東西:「哇,好大的爐子啊……」
易小念扯了扯嘴角。
是啊,這不就是一個大爐子嗎,可是張曉畫躺在裡面。
她現在開心了嗎?是覺得終於解脫,還是更加絕望呢?
易小念忍不住想起當初兩人一起奮鬥,一年四季不管颳風下雨,都要出去擺地攤時的那段回憶。
如今她們不用再過那樣的生活了,卻再也不能相見。
當初她們還給對方承諾過,在對方結婚的時候,一定要去當伴娘。
這個約定,兩人誰也沒能遵守。
都怪她,如果她能早點看到那條簡訊,張曉畫也不至於絕望到自殺。
往事如煙,在殯儀館上方飄蕩。
顧小雨很快對這單調的環境失去了新鮮感,他拉了拉易小念的袖子,說:「媽媽,我覺得這裡有點冷,我們出去好不好?」
易小念鼻子一酸,蹲下來,抱著他哭出聲。
顧小雨看著她不知所措,想了想,用肉肉的手掌笨拙地輕拍她的肩膀。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