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昏迷
阿莎雖然聽不明白易小念說得話,可是看見眼前情形,已經能猜出她的意思了。
心底的火驟然躥了起來,阿莎指著易小念噼里啪啦大罵了一通,並且還伸手去拉顧英爵,想讓他到自己身邊來。
顧英爵不為所動。
阿莎用力拽了拽他,聲音響亮地喊道:「顧大哥!」
易小念沖她搖了搖頭:「他不是你的顧大哥,阿莎,你以後會遇到更好更適合你的人。」
阿莎無力地鬆開手,難以置信地看著兩人,退後了幾步,眼裡有淚光閃爍。
與自己相比,阿莎還是個小姑娘。
易小念心底有些不忍,懷疑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正要勸慰她,就看見阿莎捂著臉,大哭著向遠處跑開。
易小念發現不對勁,阿莎跑的方向並不是居住地,而是更加偏遠的沙灘。
天上一點星光都沒有,烏雲蔽月,不是個好天氣,萬一待會兒下起大雨來怎麼辦?
在樹林里迷路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這一點她深有體會。
易小念回過頭,對顧英爵說道:「你去把她找回來吧,太危險了。」
顧英爵挑眉問她:「你不生氣?」
易小念抿了抿唇:「生命最重要。」
顧英爵便依她所言,跑上前去找阿莎,臨走前還把火把交給她,囑咐她不要走,等自己回來。
易小念站在岸邊,遠遠看著兩人的背影。
退潮時的浪花比往日大得多,易小念站得地方離水面有好幾米,居然都被冰涼的水珠濺到身上。
快點回來吧,她焦急的期盼著。
百米之外,顧英爵很快便追上了阿莎。儘管阿莎速度快,但是比不過顧英爵腿長。
反正對方也聽不懂自己講話,顧英爵沒有像易小念那樣試圖與她交談,而是直接拽住了她的胳膊,拉著她一起往回走。
阿莎掙脫不開,被他拉著走了幾步,忽然大喊了一聲,撲到他身上去親他。
顧英爵反應靈敏,閃身躲開,卻也因此放開了阿莎。
「顧大哥……顧大哥……」阿莎喃喃地說著自己唯一會的語句,眼神悲痛地看著顧英爵,不明白他為什麼拒絕自己。
看他親易小念的時候,表情明明很開心啊!他應該很喜歡這件事才對……
一定是因為易小念!
阿莎往回看,見易小念正孤零零地站在岸邊,俯下身用手揉著腳腕。
她心底突然生出一股狠勁兒,大喊了一聲,撒腿便往回跑,速度快的像一陣風一樣。
易小念正在皺眉看著自己的腳腕,心想島上沒有跌打損傷的葯,扭傷的地方也不知道要幾天才能好,忽然聽見前面傳來顧英爵的提醒聲。
「易小念,躲開!」
易小念不解地抬起頭,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就被人用力撞了一下肚子,身體隨著慣性倒入水中。
火把被水淋滅,發出「呲」的一聲,冰冷的海水瞬間將她淹沒,退潮的浪花攜卷著她飛速往海的深處退去,易小念不會游泳,徒勞的撲騰著。
此時顧英爵已經趕到了岸邊,抬腳便要往海里跳,阿莎伸手去拽他,不讓他下水,被顧英爵甩到一邊。
夜色濃重,身邊沒有一點光,唯一的火把還掉進海里熄滅了,浪花不停拍打著海面,將易小念的身軀包裹,越推越遠。
易小念起初還能掙扎兩下,很快耗盡了所有的氣力,連喊都喊不出來了。
完蛋了……這次該不會是最後的永別吧……
易小念視線模糊地看著岸邊,看見顧英爵高大的身影正朝自己走來。
如果死了,那他對她的稱呼也得改一改,依顧英爵的性格,在她死後一定會給她做一塊墓碑。
到時候上面會這樣寫著——顧英爵亡妻之墓易小念。
易小念想到這裡,嘴角竟然勾起了一絲微笑,覺得自己死時是幸福的,那麼死也就沒有多可怕了。
只是海水沒有把太多的幸福時光留給她,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身體已經感覺不到冷了,起起伏伏,宛如回到了母胎之中。
再見了……再見了……
易小念用嘴型無聲地告別著,忽然之間,被一個熾熱的胸膛抱在懷中。
結實有力的胳膊將她托舉出水面,易小念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虛弱地看著救自己的人。
「你來了……我還以為……這次一定死定了……」
顧英爵眼眸深沉,猶如浩瀚星空,將她牢牢鎖在自己的世界中。
「你忘了我給你定的行為規範么?第一條,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你絕對不可以死。」
易小念再次微笑起來,只是笑著笑著,表情突然變得十分痛苦。
顧英爵意識到不對勁,一邊將她往岸邊送,一邊沉聲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肚子……肚子疼……啊……」
易小念用力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眉頭緊蹙,痛苦的呻吟,像是一條瀕死的魚。
現在肚子痛意味著什麼,二人都很清楚。
顧英爵使出最快的速度將她往岸上送,等雙腿可以碰到地面時,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你忍一忍,我一定會找人救你的!」
顧英爵緊緊抱著易小念,從海水中走了出來。
阿莎還站在原地,獃獃地看著二人,面對痛苦的易小念不知所措。
她剛才也只是一時衝動,只想讓易小念馬上從島上消失,至於把她推進海里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她壓根就沒有想過。
直到顧英爵對她大吼了一聲,讓她去找人,阿莎才急匆匆地往居住地跑去。
肚子里的疼痛越發厲害了,像是有人拿著刀在腹中來回攪動,實在難以忍受。
易小念用力抓著顧英爵的胳膊,像拽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手裡除了海水以外,還感覺到一股溫熱的粘稠液體,顧英爵抬起手來一看,滿眼鮮紅。
是易小念的血!
易小念的血不僅打濕了他的手,還滴落在沙灘上,染紅了一小片潔白砂礫。
顧英爵什麼也顧不上想,加快腳步向前走。
易小念感覺耳朵里有嗡嗡的轟鳴聲,眼前泛出白光,她想對顧英爵說些什麼,嘴巴無聲的張著,可是聲音太小,什麼也說不出。
顧英爵感受到她的動靜,低下頭把耳朵湊到她嘴邊仔細聆聽,才聽清她是在說。
「不要走。」
「放心,我不會走。」顧英爵摸了摸她的頭髮,嗓音沙啞地說:「我會帶著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回到華城市,給你一輩子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他的話,易小念毫無血色的嘴唇勾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但是同時也閉上了眼睛,一直抓在顧英爵胳膊上的手也隨之滑落。
是暈過去了嗎?還是死了?
顧英爵無暇去想,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救她。
阿莎已經回家喊了人過來,阿蒙帶上了居住地唯一有接生經驗的婦人,他們手裡舉著火把,前來迎接。
顧英爵一路奔跑著,在搖曳的火光中,把易小念送進那間簡陋的土屋。
新生命的降生對於小島上的土著們來說是一件極大的喜事,但是如果運氣不夠的話,這件喜事也會變成悲劇。
在婦人為易小念接生的時候,其他人帶著關切,在門口點燃了火堆,手拉手跳起了舞,口裡唱著滄桑古老的歌謠,為產床上的人祈福。
分娩持續了很長時間,凌晨時分,天空響起一聲霹靂,閃電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空,豆大的雨點從天上落下,將土屋的牆壁浸出水痕。
顧英爵想起土屋放床的地方正好漏雨,便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找來一個陶盆將那裡擋住,然後又走了出來。
阿莎蹲在自家門口,用寬大的樹葉擋在頭頂,神色愧疚地望著他。
她不敢被對方發現,無聲地盯著他的背影,而顧英爵始終不曾回頭。
天亮之時,接生的婦人終於從屋裡走出來,臉上露出喜氣洋洋的笑,懷裡抱著一個粗布裹著的嬰兒。
嬰兒眼睛與嘴巴都緊緊閉著,毫無生氣,像是死了一樣。
直到顧英爵將他從婦人手中接過來,抱在懷裡,他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聲音雖小,卻很有力度,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
身邊有很多人在說話,也有很多人在笑,而顧英爵一句也沒聽進去,一言不發地看著手裡的嬰兒。
這就是他和易小念的結晶嗎?
他活了下來,那易小念呢?
顧英爵把孩子往婦人手裡一塞,神色嚴肅的走進了土屋,直到看見床上躺著的人在昏迷中平穩的喘息時,緊蹙的眉頭才鬆開。
顧英爵坐在床邊,用手指輕輕撫摸著易小念的臉。
易小念臉色白得像紙,猝不及防的早產讓她大量失血,空氣里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
顧英爵平時很愛乾淨,容不得一絲異味,可是現在卻像聞不見一樣,在床邊一動不動地坐了幾個小時。
足足過了三天,易小念才從昏迷中醒來,醒來之後感覺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嘴巴里太苦。
那種苦實在難以形容,她吃過中藥,吃過苦瓜,甚至在洗衣服的時候還不小心舔到過洗衣服,都無法和這種味道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