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墨老爺子
墨老爺子看她的眼神變化，再聽她那誅心的話，在心裏歎了一聲，心底發沉。
他像是沒聽懂孫女話中的控訴一樣，微笑著地問道：“千蓉，過來坐下，嚐嚐這茶。”
墨千蓉心浮氣躁地盯著他，極為不滿地說道：“你到底叫我回來做什麽？有話就直接說，我不想跟你在同一個空間待太久。”
墨老爺子的臉徹底沉了下來，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孫女不耐煩的表情，幽幽說道：“我以為那三年足以將你磨礪得更出色，是我錯了。”
墨千蓉虛偽地笑了笑，“嗬嗬，讓您老失望，是我不好。”
不等墨老爺子開口，她話鋒一轉說道：“我知道你一向不讚同讓個女娃當繼承人，你所謂的考驗隻是你的借口罷了。我從沒想跟哥哥爭鋒，我隻是不想讓哥哥過得那麽辛苦。我從來就不想當什麽墨家的繼承人！”
墨千蓉不想再跟他說廢話，浪費時間。
墨老爺子沒有病入膏肓，墨千蓉心裏是很高興的，老人家對她如何不好，她也不是那種希望他早點死掉的人。
她今天來就是為了跟墨老爺子攤牌的，她從來都不想當什麽繼承人！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墨老爺子蹭地站了起來，動作大得站在遠處的薛瑾年看到了都嚇了一跳，時刻準備著衝過來救妻。
墨千蓉隻是冷冷地看著站都站不穩當的墨老爺子，眼中的倔強依舊，強得就像一頭牛，毫不相讓。
墨老爺子氣得嘴唇顫抖，他看向墨千蓉的眼神裏滿是失望和傷懷，他指著她，許久才開口：“這就是我為什麽要把你送進去的原因！我從小把你當繼承人培養，並沒有你說的因你是女孩就輕賤於你，可你從來不知道進取。明明可以做的更加出色，卻偏偏要避你哥哥的鋒芒！墨家繼承人是你，不是你哥！”
墨千蓉怒了，她的脾氣一向極好，輕易不會朝人發脾氣，但這一次她忍無可忍。
“嗬嗬，多謝墨老爺子的抬愛。或許是您老人家腦子糊塗了，記不起來我們多年前的約定。我從很早之前就跟您說清楚了，我隻會做到十八歲！您那時候怎麽跟我說的？您說好，墨家繼承人本就是留給我哥的！現如今您說這些話，您就不虧心嗎？”
墨老爺子的身軀晃了晃，他第一次直麵孫女戾氣滿滿，滿眼的仇恨和憤怒，他閉了閉眼睛，先前的打算徹底破滅了。
他本來想著好好勸慰墨千蓉一番，說服她回來繼續掌管墨家，現在的她已然足夠優秀，是時候擔負起她的責任了。即便她嫁為人妻，墨老爺子也堅持要她回來。
墨然比不上她，他這個大孫子守成有餘，魄力不足，無法壯大墨家。
墨老爺子一生都是為了墨家的發展壯大而努力，他親手教導的墨千蓉更是完全符合他的期待，不然他也不會磨礪她的心誌，將她送到了女子監獄。
在外人看來很荒謬的決定，墨老爺子卻認為此舉收獲甚大，墨千蓉經曆了三年的牢獄之災，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有事就賴在兄長懷裏哭泣的小女孩兒，她本就聰慧過人，如今更是有了當家的能耐。
墨老爺子心中滿是哀傷，可他還是堅持著他的想法：“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墨家的繼承人是你，這一點不會改變。”
墨千蓉的眼眶紅紅的，可她死憋著沒流出一滴眼淚，她平靜無波的雙眼靜靜看著垂垂老矣的墨老爺子，看了許久。
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要難看：“果然隻是把我當工具，隻想著把我變成您希望的樣子，卻從不肯關心一下我的想法。您知道我差點就在監獄裏自殺了嗎？我隻差一點就死了。可我快要死的時候，突然想到了您，我還沒給您織一件像樣的毛衣，還沒給您找到您最喜歡的茶具。”
“算了，說這些您也不會懂。在您眼中我就是個壯大墨家的工具，誰會在意一個工具的想法呢？其實我早就猜出是您把我送到監獄裏，隻是我始終不敢相信而已。從小到大，我一直把您當成最重要的長輩敬愛您，孝順您，為了您的期望我一再地努力。但是，我錯了，石頭心是捂不暖的。”
其實從那時候開始，墨千蓉開始有意地去尋找當年的真相，墨家勢力如此之大，她又是墨家既定的繼承人，更何況她真的沒有動手殺人。
墨家人若是有心，輕易就能幫她洗刷冤屈，沒道理把她丟在女子監獄不管。
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她過了整整三年，她從最開始的期盼到最後的習以為常，隻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
墨千蓉心中隱隱有了猜測，最有可能這麽對她的人，真的不多，有能力做到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所以她不想回墨家，連墨家人都不願意見，若不是走投無路，若不是墨然從小把她視若明珠，放在掌心捧著，她絕對不會去找他。
說來說去，墨千蓉對墨家人始終存著親情，不願意回墨家隻是不想把那虛偽又惡心的事實戳穿。
但是，墨老爺子沒給她繼續自欺欺人的機會，他裝病逼她回來了。
墨老爺子重重地坐了下來，他的眼眶慢慢地溢出了淚水，但他很快又逼了回去。
“我隻問你一句，什麽時候回來！”
墨千蓉內心裏最後一絲期盼，徹底磨滅了，她似笑似哭地看著依舊想逼著她的老人家，笑了。
她的笑容很淡漠，冰冷如冰窟裏的冰，她的心好像被冰給凍住了。
“墨老爺子，我最後再跟您說一次，我永遠都不會回墨家當繼承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墨千蓉徹底絕望了，她不是個隻需要加點油就能工作的機器，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會傷心會難過，不是鐵打的。
墨老爺子沒有一絲表情地看向她，固執地問道：“你當真不再回來？”
墨千蓉看他沉怒的臉，到底沒有再說什麽更加刺激他的話：“沒錯，墨家不是還有我哥嗎？他的能力不比我弱。”
墨老爺子聽出她的軟化，馬上打蛇上棍，“不，你哥不行，他比不上你。他沒你有魄力，有衝勁，他守成可以，開拓不行。”
“你這幾年對我哥認真地了解過嗎？”墨千蓉又一次露出嘲諷的笑容，漫不經心地說著刺人的話。
“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墨老爺子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
墨千蓉看他如此，不免為她哥不值，多說了幾句：“是嗎？我當初在你眼皮子底下待了十八年，你不照樣枉顧我的想法？你一向隻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把人家都當瞎子。算了，我今日來就是跟你說這些，沒閑工夫跟你扯淡。”
墨千蓉說完話，看也不看墨老爺子，轉身就走了。
她走得飛快，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頭看一眼，她怕自己會心軟。
“千蓉，我是真的沒多少日子可活了。”墨老爺子幽幽地說道，他祭出了他的殺手鐧。
他心裏清楚得很，孫女就是因為他快要死了才回來的。唯有這個才能讓孫女回心轉意，改變想法。
墨千蓉當真停住了腳步，但她依舊不肯回頭，隻是沉默了一會兒，“我會回來參加您的葬禮，送您最後一程。”
言盡於此，不管墨老爺子如何，墨千蓉都不曾回頭，也不想再待在這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
薛瑾年站在拱形門下，看著搖搖欲墜的墨老爺子，心裏滿是擔憂。
“我們回家吧。”墨千蓉強硬地拽住他的胳膊，她沒說什麽威脅的話，但她眼中流露出來的神情，讓薛瑾年不敢亂動。
薛瑾年沒動也沒走，他很擔心墨老爺子的安危，再怎麽樣他也不希望看到他的妻子把她的親爺爺氣死了。
“你不想走？那我自己走。”墨千蓉等了幾秒鍾，看他依然固執地不肯離開，她也不勉強，丟下這麽一句話就走了。
薛瑾年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讓她回來的話，他沒立場這麽要求她，這對爺孫說的話，他都聽到了。他心裏對墨老爺子心中也藏著不滿，這老人家為了一己私欲，不顧親孫女的死活，將她丟入女子監獄裏，美其名曰曆練。
但是墨千蓉在那裏受了三年苦，墨老爺子對此卻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墨千蓉就是再大的心也撐不住啊。沒有人願意當人家的工具，況且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薛瑾年目送著妻子離去，一直到再看不到她的背影，他才轉頭過來看向滿臉沮喪的墨老爺子。
他輕歎一聲搖搖頭，朝著墨老爺子走了過去：“老爺子，這一次是您做錯了。”
他這話說得中肯，也有立場這麽說。
他是墨千蓉的丈夫，未來陪伴她的男人，他心疼妻子遭遇的一切，對罪魁禍首墨老爺子心存不滿，情有可原。
墨老爺子久久沒有說話，一開口就是誅心的話：“當初我為千蓉定下了個未婚夫，裴家的小子，如果他是千蓉的丈夫，他不會像你這麽指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