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父與子
戈登路，蘇家。
世事奇妙莫過於此，蘇燦預想過很多客人，唯獨沒想過王富貴會來這裏。
這個其名不揚，其貌不揚，卻是蘇世倫代言人的人。
“王伯，咖啡和茶，要哪一種？”
王富貴今年已經四十有五，臉上布滿皺紋，身上並沒有多少暮氣。聞言，笑道，“茶吧，隨老爺喝了幾十年，已經習慣。”
這個答案換來的是蘇燦略挑眉角，當年母親病死北平，蘇世倫未出現。但從小到大母親便告訴他，他有一個爹，英姿勃發，智慧通達，無所不能。
後來他被接到上海，他努力要做些什麽從而得到蘇世倫的認可，這不僅是對他的認可，也是對他母親的認可。
可母親恐怕至死都沒有想到，她心目中的大英雄早就將她忘了。
“王伯想必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不妨直說。”
“二少爺分家之後倒是與以往不同，若老爺知曉必定開心。”
“終日為了糊口奔波，自然會有不同，沒人養我，自然要自己下些功夫。”
王富貴對蘇燦言語中的譏諷不以為怒，反以為喜。以往蘇燦哪敢這般對他說話？可如今，從此便可見一斑。蘇世倫對蘇燦的用心，他清清楚楚。
短短月餘，蘇燦便有如此變化，再加上目前在做的事情。假以時日，蘇燦即使沒有老爺庇佑，在這上海灘照樣可以生活的自由自在。
“不瞞二少爺，我聽說二少爺最近在找機械廠？”
蘇燦笑了，“王伯，有話便直說吧。我蘇燦在上海灘不過就是隻螞蚱，還不至於做件事就鬧得滿城風雨。”
王富貴從身邊的皮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攤在桌子上，“這是蘇氏名下的一家機械廠，隻要二少爺簽了這份轉讓合同，這家廠子就屬於您了。”
“什麽意思？”蘇燦臉色頓時一變。
“上海灘紡織廠，織布廠，食品廠等等向來不缺，這機械廠在上海灘的數量屈指可數，大小算是個稀罕玩意。剛好蘇氏旗下有一家，先前是幫美國人加工家用電器，但廠子賠了，壓在手裏也是壓，不如給二少爺。”
蘇燦怒極反笑，“蘇先生是什麽意思？他已經用五百萬趕我出門，如今是想要再把我買回去？”
王富貴臉上帶了一絲歉意，“二少爺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這家機械廠並不是無償給予，是賣。開價一百萬，當然市價僅值九十萬。這是一筆生意，二少爺可以選擇做或不做。”
蘇燦隻是一愣，一把拿起桌上的文件，“我倒要看看你們玩的什麽把戲。”
這份合同上將這家萬通機械廠的所有資產都進行了盤點和明碼標價，從地皮到廠房以及機械的價值，市價卻為九十萬，另外還有一項轉讓費，白紙黑字十萬。
蘇燦並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相反，此刻他很冷靜。蘇家送上這家機械廠無異於雪中送炭，畢竟先前蘇燦即使有錢也買不到機械廠。
“我雖然不知道蘇先生是什麽意思，但我明白這是他在送情。”
王富貴一愣，這是他第一次神色發生變化，但他掩飾的很好。
“這筆生意我做了，但我不會原諒他。”
蘇燦嘴角滿是譏諷……
寒山電影公司，會議室。
今天這場會議討論的是俞錦書新作蝶戀花改編成電影的事情，目前寒山電影公司項目不多，但好在每一部戲都大賣，公司一直在盈利。
俞寒山坐在首位，神色和善，“距離寒山上次推出電影已經過去三個月，錦書新作蝶戀花在高校進行了三場演出，反響很不錯。是時候推出我們的新電影了。”
說到這裏，坐在下首的韓琦不由一笑，每次俞錦書的作品都能掀起票房大賣，他又能在報紙上聞名一段時間了。
但就在此時，俞錦書開口道，“父親，我希望蝶戀花能夠交給我執導。”
此言一出，三人變換神色。
莫天良和韓琦以為這是俞錦書和俞寒山已經商量好的事情，而俞寒山，心思難猜。
“錦書，你怎麽突然提出這個想法？”
俞錦書盯了韓琦一眼，才開口解釋道，“蝶戀花劇本由我編寫，如果由我執導更能體現影片精髓。而且我這些年一直在排話劇，對於導演也並不陌生。”
俞寒山輕擊著桌子，“天良，你怎麽看？”
莫天良立刻躬身道，“先生，我覺得可以給錦書一個機會。他的能力一直被我們看在眼裏，而且我們這些長輩也會在背後指導，錦書做導演應該沒有問題。”
俞錦書臉色一僵，他沒有想到莫天良會這樣說，莫天良怎麽會這麽好心？
“既然天良也這麽說，看來錦書的確可以當導演。”
“沒錯，錦書當導演是眾望所歸！”
俞寒山敲擊桌子的力度不由重了一分，但隨即又恢複正常，“錦書當導演我是支持的，但錦書畢竟先前從未執導過電影，如今公司發展勢頭正好，不能有一絲意外。就先讓錦書跟著韓琦學習吧，之後有合適的本子再讓他執導。”
“父親，我不執導哪會有經驗？況且話劇我已經排練無數遍，對於電影構造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有信心拍好蝶戀花。”
俞寒山看都沒有看俞錦書，“天良，辛苦你趕緊聯係演員，組織劇組，爭取在一月之內拍攝完成，如今已經快十月，我希望十二月能夠上映，打好今年最後一場仗，也為新年開個好頭。”
“先生放心，韓琦肯定不會讓您失望。”
俞寒山點點頭，直接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