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真的會一瞬間長大
閘北路，維多利亞影院。
這是一家中型影院，座位數在三百人左右，隸屬於外籍商人卡特經營的萬國院線。
如今的電影院都是禮堂式影院，一座電影院隻有一塊大屏幕，所以如果上座率不高，影院收入就會很受影響。
萬國院線旗下影院多放西片，在先前，電影是舶來品，是稀罕物，即使是西片上海的小資階級也看的津津有味。
如今民族工業發展，中國自己的電影製片公司越來越多，人們自然願意看本國電影。這也就導致了萬國院線逐漸入不敷出。
在維多利亞影院門口，蘇燦已經蹲了一上午，陪他的是常四。
當確定要收購院線作為之後的生意，作為電影資深愛好者的蘇燦馬上就想到了經營不善的萬國院線，萬國院線擁有七家戲院，其中四家在閘北路，閘北作為上海電影公司，戲院集中地，地理位置很優越。
這意味著接手萬國院線之後，轉變經營方向，很快就能讓影院走上正軌。
想到這裏，蘇燦瞥了一眼常四。
常四不是一個合格的陪伴者，他是真的隻陪，一句話都不說。
沒辦法，蘇燦隻能自己找話題，“阿四，你知道我為什麽在這蹲了一上午嗎？”
常四麵露疑惑地看向蘇燦，不知道蘇燦為什麽會說出這個話題。
蘇燦自顧自地答道，“我是在算維多利亞影院的上座率，這影院地理位置優越，隻有從經營上才能壓下價。今天是周六，按理說應該是影院生意最好的時候，但據我觀察上座率不足兩成，咱們應該能大大壓下價。”
“嗯。”
這不是蘇燦想要的回應，蘇燦決定繼續努力，“阿四，這影院明明轉變經營方向就可以重新盈利，你知道老板卡特為什麽不願意嗎？”
常四終於配合地開口，“為什麽？”
“這個一般人肯定不知道，但我和卡特關係很好，自然瞞不過我。卡特老婆在意大利的時候是個電影演員，後來兩人一塊來中國經營影院生意，放的西片都是他老婆愛看的片子。如今他老婆不在了，他卻依然在放西片，因為他覺得這樣妻子就一直在陪伴著他。”
“如果是這樣，那他會賣出電影院嗎？”
蘇燦一時竟無法接口，咳嗽了兩下，“如果別人想買，他可能不會賣。但我如果要買，他一定會賣。因為他知道我是個愛電影的人。”
“嗯。”
蘇燦……
過了片刻，蘇燦還是沒忍住，“阿四，你話一直這麽少嗎？”
“嗯。”
“你和阿權在一起的時候也不說話？”
“嗯。”
“不尷尬嗎？”蘇燦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常四抬抬額頭，“為什麽會尷尬？小林哥在想事，我也在做事。”
蘇燦選擇放棄，“最後一個問題，阿權讓你跟著我，鼎盛的生意沒問題？”
“自有手下人去做，如果哪裏少了錢，我的刀會讓他們明白什麽叫做後悔。”
蘇燦聽著這充滿血氣的話語，竟沒有絲毫不適，現在，誰都不能動他的錢！
他太窮了！
法租界，貝當路，這裏是有名的富人區，遍布洋樓別墅。
365號別墅，就是蘇燦新房所在地。
當蘇燦趕回來，就看見林權正指揮著人往裏麵搬家具。這些天他忙著打探戲院情況，根本無心管房子，就一股腦地交給了林權。
“老板，你年紀還輕，除了書房搭配的是中式家具之外，其他地方基本都是西式，追求的就是舒適。”
“這些你自己看著辦就好。”蘇燦揮揮手，根本不在意，現在他的注意力都在影院上，“阿權，經過這些天的觀察，我決定對萬國院線出手。”
林權一邊看著工人擺放家具，一邊答道，“萬國院線確實還可以，隻不過老板要想下手要抓緊點了，其老板卡特目前正與人接觸想要出售院線。”
蘇燦瞅了一眼常四，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疼，可此時已經顧不了這些，“卡特怎麽會賣院線，準備賣給誰？”
“據我得到的消息是卡特近期準備回國，所以才準備出售院線。至於買家是當今影院行會會長俞寒山旗下的泰山院線，收購事宜是由俞寒山之子俞錦書所主持。”
俞寒山之名蘇燦自然知道，俞寒山乃是娛樂大亨，號稱俞三山，旗下有泰山院線公司，寒山電影製片公司，雨山話劇團。話劇團為電影公司提供演員，電影公司為院線公司提供片源，院線公司為話劇團提供資金支持，三者相輔相成，幫助俞寒山坐穩大亨之位。
蘇燦摸著下巴，“這俞錦書我聽說過，先前在紐約大學學習文學，回國後就在自家的電影公司當了一名編劇，寫出的悲劇電影都很賣座，有悲劇王子的美稱。如果卡塔是賣給他倒也說的過去，俞錦書也勉強算是一個愛電影的人。”
林權不在乎這俞錦書愛不愛電影，從一開始俞家就是敵人，蘇燦必要成為影院行會會長，結局早已注定。
不過這些，林權還不準備告訴蘇燦，暫時隻讓他認為萬國是目標好了。
“不對，這種事情你怎麽知道的？”蘇燦感覺到了不對勁，他都不知道的內幕消息，林權怎麽會知道？
林權卻說起了另外的話題，“老板，我們還要成立一家電影公司。俞寒山當初起家就是因為有足夠優秀的片源，使得影院上座率一直居高不下，才能不斷盈利迅速擴張影院。所以我們要想做大做強就也要有自己的電影公司。”
“哥！大哥！我求你別這麽猛好不好？”蘇燦實在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和阿四蹲完崗，我本來是想請他去意大利餐廳吃飯的，可我硬是拉著他一人隻吃了一碗餛飩。我現在恨不得一塊錢掰開分成兩半花，咱們步子能不能不要這麽大？”
“老板，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是，我變了，我現在每想著花一塊我就少一塊，我覺都睡不著。以前我還不明白人為什麽會一瞬間長大，現在我明白了，都是窮鬧的。”
“電影公司的執照昨天我就托常四去辦了。”林權麵無表情。
蘇燦一臉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