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罩得住
公共租界，總捕房。
一盞審訊燈直直地打在徐大壽身上，隱隱地還能聽到旁邊傳來拷打的聲音。
“徐先生，你有沒有想過你會以一個這樣的身份坐在巡捕房？”
福森臉上的笑意幾乎毫不掩飾，他現在終於有一種事情回到正軌的感覺，他是主人，而徐大壽接受審判。
“福森先生，這個問題和審訊無關，我拒絕回答。”
“好，既然徐先生想公事公辦，我們就聊聊徐先生貪汙五十萬銀元的事情。對此，你有什麽想說的？”
“賬本在哪裏，我要看賬本。”
福森似笑非笑，“徐先生是真糊塗，還是在給我裝糊塗，五十萬買你自己的命，你不明白？”
“如果福森先生是綁匪，我願意花一百萬甚至更多的錢買我的命。但福森先生不是綁匪，這裏是租界，是講法律的地方，您不會漠視法律，肆意妄為吧？”
“這世界真是精彩，一個漠視法律的人卻滿嘴法律，甚至卻還要靠法律保命。”福森嘴角咧開一絲笑容，“那你猜猜，法律能不能保你的命？”
徐大壽同樣笑了，“我覺得能。”
“你現在還想翻盤？不要癡心妄想了，我勸你最好馬上返還貪汙款項，看在往日情份上，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我還是那句話，沒有賬本，沒有證據，我不會認罪。”
“那你是不是還要請律師？我的徐先生？”福森拿起煙灰缸直接砸向徐大壽的腦袋，“我勸你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我有心給你留體麵，但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不介意給你動刑！”
鮮血順著徐大壽的眉頭滑落，可他眼睛都沒有眨，臉上反而閃過了一絲譏諷，“福森先生，就這些手段嗎？”
“徐大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福森先生當然敢殺我，但隻怕你殺不了。”說到這裏，徐大壽看了下手表，“時間已經差不多，福森先生不妨回辦公室，也許已經有客人在等你。”
“故弄玄虛，你以為我會信你？”福森陰冷一笑，“你以為你這樣拖延時間就有用？我可以告訴你，誰也救不了你！”
就在此時，有文員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董事先生，梅格先生正在辦公室等您，說有要事找您。”
福森一愣，隨即看向老神常在的徐大壽，不可否認，梅格來的很及時，不過即使是梅格，也休想讓他將徐大壽放出去！
“徐大壽，這就是你的救兵？”福森麵對麵地看著徐大壽，“你猜，梅格能救的了你嗎？”
徐大壽嘴角閃過一絲莫名笑意，“或許吧。”
福森冷哼一聲，隨即大步離去……
辦公室門口，福森整理了下表情，即使他對梅格很不滿，但梅格畢竟是工部局局長。確保表情沒有問題，他才滿臉笑意推開門。
“梅格，我的老朋友，你怎麽有時間來我這裏？”
梅格瞧著福森這副表情，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一抹厭惡。正如福森對梅格不滿一樣，梅格同樣對福森不滿。
針對華人，沒有問題。但要講究方式方法，更何況是前巡捕房總探長？
先前梅格對福森小題大做將徐明輝抓起來就已經不滿，沒想到福森得寸進尺，這次竟然把徐大壽都抓了進來！這簡直是在挑動租界所有華人的那顆心！
“福森，你應該知道我的來意，我希望你不要讓我難做。”
福森不急不慢地走向酒櫃，拿出了一瓶法國紅酒，瓶塞拔出，一股酒香頓時彌漫開來。
“這是我珍藏的一瓶十年佳釀，夠不夠壓下你心中的火氣？”
即使酒杯中的酒液晶瑩剔透，讓人看見就有一種想要喝下去的欲望，但梅格卻將酒杯推開。
“福森，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你做的事情有多嚴重嗎？”
“哦？不就是一個華人嗎？值得你這麽大動肝火？”福森嘴角閃過一絲譏諷，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是不是因為收了徐家的錢？
真是諷刺，他這個正主一分錢還沒撈到，梅格卻已經入手不少於十萬大洋！
“什麽叫不就是一個華人，徐大壽是巡捕房總探長！”
“是前巡捕房總探長，還有，是我們捧他上去的，若沒有我們捧，他不過就是一條路邊野狗。”
福森一臉不以為意，眼睛一直盯著手中的酒杯，麵對這個話題，他顯然更對紅酒更感興趣。
梅格深吸了一口氣，因為他怕自己控製不住，一巴掌扇到福森那張欠揍的臉上。
“我知道徐大壽並不是獨一無二，但他代表的是我們對待華人的態度。你現在的舉動無異於是向華人表明，我們對待華人就是卸磨殺驢！在租界華人人數占據八成，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福森嘴角閃過一絲冷笑，“此次抓捕徐大壽乃是因為他犯了貪汙罪，我抓人有理有據，誰敢多言？誰能多言？”
“福森，你是認真的？”
“我問心無愧！”
梅格深深地看了福森一眼，此刻他心中那個念頭迅速茁壯生長！他要罷免福森董事職位，立即，馬上！
不過麵上，梅格隻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還要先穩住福森。“福森，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希望你能明白這個道理。你和徐大壽的恩怨我可以不管，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要傷了徐大壽的命，這是我的底線。”
福森根本沒有察覺到福森眼中的冷意，此刻他心中滿是得意。工部局局長又如何？隻要他強硬一點，一切都不是問題。他甚至有些後悔往日太過謹慎，不過現在醒悟還為時未晚。
“好，看在老朋友的麵上，徐大壽這條狗命我會留著。”
梅格這才端起酒杯，臉上掛著笑意，“那我們幹杯，不要因為這件小事影響我們彼此的友誼。”
福森隻是哼了一聲當作回應，此刻，他已經陷入幻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