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救，不救
俱樂部和跳舞一樣，都是洋人帶來的新鮮玩意，20年代以前，基本不對華人開放。
英泰俱樂部，是少數對華人開放的俱樂部之一，幕後主人正是工部局局長梅格，徐大壽正好有這裏的會員卡。
包房內，兩人麵麵而坐。
說實話，梅格有料到徐大壽會找他，如果徐大壽還想翻盤，他這個局長是唯一選擇，但沒有想到僅僅是在被罷免之後的幾個小時內，徐大壽就找上了門。
“徐先生，其實我對你的工作一直都很滿意。”梅格神色莊重，“但發生今天的事情，我很遺憾。”
徐大壽神色謙卑，“還是我的工作做的不到位，不然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今後我會繼續努力。”
梅格眼中閃過一絲思索，他覺得徐大壽是在暗示向他投誠，可是在他心裏卻還沒有做好是否接納徐大壽的準備。
他討厭福森拉黨結盟維護自己利益的手段，但這也不意味著他一定要幫徐大壽，徐大壽身上是否有值得他投資的資本呢？
就在此時，徐大壽將一張十萬元的支票掏了出來，“梅格先生，我知道我犯了錯，但是罪不及家人，就在我被免職不到三個小時，戈登路捕房探長直接上門將我兒子抓走，現在恐怕生死難料。”
梅格臉上頓時閃過一抹難看，作為英國貴族，他的涵養一直很好，但此刻他有有種想罵娘的衝動。
徐大壽的話肯定有誇張之處，但福森的用意同樣路人皆知，無非是想敲詐徐大壽一筆。
可是這種趕盡殺絕的事情做出來，讓租界內其他華人官員怎麽看？租界內八成以上人口都屬於華人，洋人多為高層，但具體執行都是華人在做，若華人官員人人自危，租界又怎麽穩定？
福森，這是在作死！
而徐大壽選擇給他送錢，無異是看穿了福森的用意，那他要不要當徐大壽的擋箭牌？
自然要當！無論是為了遏製福森，還是為了可愛的鈔票。
為此，梅格還專門換上了一份憤怒的神情，“徐先生，對於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抱歉，在英國如果官員主動離職，所犯罪責便不再追究，這裏雖然不是英國本土，但同樣沐浴在女皇的光輝之下，我絕不允許有人挑戰英國的自由民主！”
“多謝徐先生寬宏大量，我不勝感激。如果我做錯了事情，我願意為此承擔，但請不要牽連到家人身上，這是我為租界服務二十年唯一的請求。”
“徐先生這樣說就嚴重了，說實話你的功勞我都看在眼裏，不然今天上午我也不會選擇放棄投票。我本人對徐先生充滿好感，但今天大勢不可違，為了租界的穩定，我不得不這樣做。”
徐大壽故作堅強地笑了笑，“先生，我都明白，也理解。”
“徐先生有沒有重回巡捕房的想法，我對徐先生的工作能力很肯定，如果需要我可以提供幫助。”
梅格最終還是決定選擇扶持徐大壽，華人一定會比美國人更聽話，隻有符合租界的利益才能成為他的夥伴，不論華人與否。
“先生，我自然想回歸巡捕房，這畢竟是我二十年的工作崗位，但近段時間恐怕不合適。”
梅格想了想，同意了徐大壽的說法，此刻讓徐大壽馬上回巡捕房，無異於是直接和福森針尖對麥芒，他雖然想將福森趕出董事會，但也不想用太激烈的手段。
會所外，徐大壽扭頭看了眼俱樂部的招牌，嘴角閃過一絲不屑，經此一事，他早就看穿了洋人的嘴臉，他想要的東西他會憑自己的實力拿回來！
蘇府，大院。
蘇燦一直焦急地在走來走去，本來在外麵聽曲的他，聽到林權出事的消息急忙趕了回來，現在隻有父親才能救林權！
王富貴不急不慢地從內堂走出來，臉上帶著一絲歉意，“二少爺，老爺說不想見您。”
“貴叔，你有沒有給爹說我有急事，天大的急事？”
“說了，可老爺在看書，他說不想被打擾。”
“那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蘇燦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王富貴見狀不由安慰道，“二少爺不必急切，我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但也不必太焦急，因果循環，有些時候努力不一定有用，也許靜待自有好結果。”
“可阿權被抓進了巡捕房啊！徐明輝一向以瘋狗著稱，阿權每在裏麵多一分鍾，就可能多一分危險，我怎麽能將希望寄托在徐明輝的為人上？”
蘇燦深感自己的無用，隻能帶著哭腔道，“貴叔，我就這一個朋友，求求你再進屋和爹說一說。”
“也罷，我就再進屋稟報一聲。”王富貴歎了一口氣。
片刻後，王富貴就走了出來，衝著蘇燦歉意地搖了搖頭……
蘇燦隻覺心髒一陣鎮痛，他望著父親所在屋子的方向，有心想說什麽，但又覺得說那些狠話毫無意義。
行屍走肉般地走出家門口，蘇燦望著家中牌匾，忽然想起了與林權初相逢的那一夜，那一夜林權就是憑著蘇家名頭翻雲覆雨。
那他呢？蘇世倫既然給了他蘇家身軀，他為何不能用蘇家名頭？
想到這裏，蘇燦神色一定，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
書房內，蘇世倫還在看著書，但心思顯然不在書上。
“阿貴，你說我這次做的對嗎？”
“徐明輝公然動用巡捕前去碼頭抓人，顯然就是和我們做好撕破臉的準備。拿下林權擺明是想借此要挾二少爺，一旦我們主動鬆嘴勢必陷入被動。”
“可憑阿燦的性子，他一定願意拿碼頭換人。”
“二少爺答應我們尚且可以反悔，若是我們親自出麵，一旦損失就很難挽回。”
“這些道理阿燦永遠不會明白，他隻會在心裏埋怨他這個父親不肯幫他救唯一的朋友。”
王富貴無言，他也不知該怎麽安慰老爺。
蘇世倫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以往的絕對理智讓他在商場上風生水起，現在卻讓他覺得並沒有快樂。
但他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蘇世倫並不知道徐大壽已經被免去華人總探長之職，可不人生不就是這樣嗎？
世事對錯，都在局中，誰又能一直看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