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條狗
夜色如冰，寒冷刺骨。
即使現在是夏天，但姚聖依然感覺一股冷意從腳底直衝心頭。
自古民怕官，他也毫不意外，所以他才想拚命報上徐明輝的大腿。
但姚聖終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即使是如今地步，也強自鎮定道，“林先生，你這是何意？我們之間的事情竟然扯上官家？”
“放肆，巡捕房本就是依法保護守法百姓！”衛亨嘴角閃過一絲嘲弄，“爾等所作所為，我先前聽得清清楚楚，盜竊財物，甚至想要殺人，巡捕房的牢房走一遭吧！”
姚聖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他望著神色淡淡的林權，怎麽也想不出來一個督察長級別的巡捕會如此力挺林權，莫非是看在蘇燦的麵子上？
林權笑了笑，那晚賭博的回報就是，衛亨成為霞飛路捕房華捕督察長，掌管捕房內所有華捕。
租界巡捕房職銜分三等巡捕，再往上三等探員，再之後就是督察長，一般來說正常晉升到這個位置需要二十年，但衛亨今年才三十歲，可謂前途無限。
今晚的確是林權請衛亨幫忙，衛亨不但馬上答應，更是親自帶隊，言行舉止更是恭敬十足。
按理說林權目前不過是個小秘書，即使有蘇家的名頭，衛亨不倨傲，平常對待即可，絕不用如此給麵子。
這個衛亨是個有意思的人.……
但現在顯然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這出戲該收尾了。
“阿亨，全部帶走，包括姚先生。”
“且慢！”姚聖揮刀大聲吼道！
衛亨一個激靈，直接拉起槍栓，“姚聖，我勸你不要做傻事！你們去巡捕房走一遭，頂多受皮肉之苦，若是敢拒捕，神仙都救不了你們！”
姚聖隻看向林權的背影，他明白這才是決定他命運的人！
今晚這擺明是一個針對他的局，若他不出麵還好，但他沒忍住，想要不付出代價顯然不行！
至於衛亨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既然今晚林權敢找衛亨設局，這必定就是林權的人，到時自己等人進了巡捕房，便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毫無反抗之力，即使有徐明輝，也於事無補！
他絕不能進巡捕房，不然絕無翻盤可能！
想到這裏，姚聖臉上閃過一絲狠辣！
“林先生，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今晚的事是我等不講江湖道義，有錯要認，挨打要立正，但江湖事江湖了，我會給林先生一個滿意的結果！”
“哦？”林權輕飄飄地轉過身來，漫不經心道，“姚先生要給我一個什麽結果？”
“林先生，今晚的事情是兄弟們管不住手，一人賠林兄弟一隻手如何？”
林權眉毛一挑，“你在開玩笑？”
姚聖知道林權是在打自己的臉，但比起臉，命更重要！他很明白這個道理。
一柄砍刀被姚聖握在了手裏，他走的很慢，“兄弟們，今晚咱們栽了，如果不給林先生一個交代，隻怕咱們都要交代在這裏！我也不想這樣，怪隻怪咱們技不如人。”
姚聖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眾人神色，若誰露出想要逃跑的神色，他就會一刀劈了誰！
當年做兄弟說好有難同當，今天不能同當，害他去死，他就隻能先送誰去死！
“大哥，我不想沒有手啊.……”有人忍不住呼喊道。
“兄弟們，是我失算連累了大家，度過今天難關，我給每位兄弟一千安家費，我發誓！”
姚聖言辭懇切，手中的刀卻越握越緊！
終了，燕六吐了一口氣，“大哥，誰也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種局麵。沒有你就不會有今天的我，不就是一條胳膊，刀來，我絕不讓大哥為難！”
一道寒光閃過，帶出一抹血色。
“兄弟！”
其餘幾人見狀，再看著周圍虎視眈眈的巡捕們，隻能咬牙砍去！
空中瞬時多出幾道血色顏料，潑墨出一副名叫人如草芥的畫。
“來人，趕緊止血，快找醫生，一定要保下我兄弟們的命！”姚聖聲如泣血，甚至都帶了一絲哭腔，“林權，這樣你滿意了吧！”
“姚先生，你的呢？”林權幽幽道。
姚聖心裏頓時咯噔一下，他如此做戲就是為了搏同情，可沒想到林權竟如此狠辣！
若林權真要趕盡殺絕，他不介意魚死網破！他的命隻能他自己做主！
姚聖深吸了一口氣，“林權，你真不肯放過我們？”
林權頓時撫掌而笑，“姚先生，你這個人真是不懂幽默，我開玩笑你都沒有聽出來？”
姚聖深深地看了林權一眼，“來人，我們走！”
“你可以走，但其他人要留下！”衛亨忽地開口。
姚聖壓低聲音，生怕控製不住自己的怒氣，“林權，你什麽意思？”
衛亨把玩著手中的槍，一臉蔑視，“巡捕房例行問話，不行嗎？”
林權攤攤手，“姚先生，你也聽到了，隻是例行問話。這是巡捕房的權利，我也無權幹涉。而且，我從來沒有說過所有人都可以離開。”
這一刻，姚聖覺得自己好像一條狗，多少年了，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屈辱過！
沒有再放一句狠話，那樣隻會顯得他更加可笑。
這個仇，他記下了！
衛亨望著姚聖的背影，有些擔憂道，“這個姚聖心狠手辣，林先生確定放虎歸山沒有問題嗎？”
“虎？不過是一條狗罷了，即使想要反擊也隻不過是一些隻知道犬吠的手段。”
衛亨不由笑道，“是我杞人憂天了，憑借林先生的手段，任憑這姚聖再手段通天，在林先生麵前都隻是跳梁小醜。”
放姚聖走的確有林權的用意，一來林權想要通過姚聖得知幕後之人，以便對症下藥。二來就是謀劃碼頭上的這幫苦力，這關乎著林權的一個大計劃。今晚姚聖舍棄眾人獨自逃生，威望盡失。衛亨又將其親信幾十個人抓捕殆盡，碼頭上的苦力必將成一盤散沙，到時候隻需派常四過來，便能輕易將這批人握在手中。
“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剛才林先生是真的想留下姚聖一隻胳膊嗎？”
“詐他一下，但萬一他是個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