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都在求一個機會
八點，徐公館。
徐大壽如今為公共租界華人總探長，這是華人在巡捕房能做到的最高位置，而徐大壽更是兩道通吃，有權有勢，才膽敢將住宅稱之為公館。
清脆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書房的寧靜，徐大壽放下了手中的三國，在發跡之後，徐大壽開始學識文斷字，修身養性，他要擺脫過去混混的形象。
“哪位，我是徐大壽。”
“大哥，我是增福，剛才阿輝給我打電話，說蘇家蘇燦打了他跑到法租界，想讓我這邊抓住蘇燦給他出口氣，您怎麽看？”
徐大壽稍一沉吟，“這是你的侄子，你這個當叔叔的能看著他受欺負嗎？”
“好，我明白了。”
放下電話，徐大壽踱步到窗前，顯然他的內心並沒有他表麵的那麽鎮定。
世人皆知在徐大壽未發跡前，曾因為是北人同鄉投靠蘇世倫，後被蘇世倫提攜，後來更是被送到巡捕房，之後才有了風聞法租界的徐大壽！
但兩人的關係並沒有外界想象的那麽親密……
徐大壽眯上眼睛，那麽蘇燦這次事情是不是一個機會，畢竟那些人正想要碼頭……
而另一邊，林權兩人狂奔，法租界巡捕房就在眼前！
“我們前來投案！”
“哪來的賤民在此搗亂？”
林權瞥了一眼眼前因為被吵醒而發怒的印捕，再瞧了眼身後已經追紅眼的徐明輝手下，如果不能盡快進入巡捕房，這些人絕對會狗急跳牆在巡捕房門前將自己等人綁走！
而眼前的巡捕明顯也察覺到了這點，赤裸裸地想要索要賄賂！
在租界巡捕房並不可惡，最可惡的反而是印捕，這些阿三仗著身材高大常常敲詐底層華人，在外籍上司麵前又是一副忠誠形象，阿SIR喊得響亮，於是華人都稱呼這些黑塊頭阿三。
林權明白耽誤不得，信手掏出十元鈔票，“我們有急事需要報案。”
這印捕瞧林權如此大方，再看兩人衣著考究，不由心中更起貪婪，順手掏出警棍，“十塊不夠，至少一百塊！”
媽的！閻王好哄，小鬼難纏！
林權一咬牙直接搶過警棍，照著印捕的頭迅速砸去，一把扯過發愣的蘇燦朝裏闖去！
“有人襲擊！有人襲擊！”
警哨大響！
當林權闖進巡捕房，已經有十幾個巡捕反應過來，十幾道槍直指林權和蘇燦兩人！
林權不但不慌，甚至心中大定！隻因這裏麵有華人巡捕，若是沒有華人巡捕識貨，隻怕今晚又要吃一番苦頭。
“大亨蘇世倫先生二公子蘇燦被人追殺，被迫逃至巡捕房避難，誰為主事？今晚過去，蘇先生必有報答！”
大廳內頓時氣氛一輕，有個約莫三十歲的華人頓時站了出來，“我是霞飛路巡捕房偵緝股股長衛亨，請蘇公子和這位先生先去我辦公室。”
“衛股長！這些人夜闖巡捕房，還敢襲擊巡捕，你要公然包庇？”開口的也是一名印捕！
衛亨看向林權，卻發現這位在淡然的看屋頂的吊燈。他一咬牙，如果想得到什麽卻又不想冒風險怎麽能行？
“今晚之事我自然會向亨利探長報告，不用你來教訓我！”
“衛亨，你會後悔的！這是法租界，不是華商能當家作主的地方！”
衛亨卻看也不看，直接領著林權二人前往辦公室。
剛進門，林權直接快口說道，“衛股長，我需要你馬上錄一份口供，蘇公子在大世界和徐明輝起了口角，因徐明輝侮辱蘇公子父親和母親在先，蘇公子錯手傷了徐明輝，徐明輝不但公器私用濫用公共租界巡捕，甚至想要殺害蘇公子性命！”
這一番話聽的衛亨頭皮發麻，他如何不知道陷入了一個大麻煩之中，他現在有些後悔自己出頭了！蘇家人情固然重要，但這徐明輝有一個老子叫徐大壽！蘇家隻是豪商，可徐大壽是黑白通吃！
“這件事要不要我派人先去蘇宅通知蘇先生？”
林權沒有說話，隻是似笑非笑地盯著衛亨，但隻是這目光，衛亨便覺得自己心中所有心思都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看的精光，甚至想要低頭避過林權的目光！
“衛股長，華人在租界生活一直水深火熱，我相信華人一定需要一個正直勇敢的探長保護他們。今晚雖然和衛股長是初見，但林某覺得衛股長就是一個正義之士，你需要更大的舞台去展現自己的才華。”
林權知道僅僅隻是憑著蘇燦，蘇家的名頭還無法讓眼前的這個人鋌而走險，那就隻能利誘！
就在此時，辦公室內電話突然響起。
“是霞飛路捕房嗎？我是麥蘭捕房探長李增福，今有罪犯兩人蘇燦和其仆從是否在你捕房？”
衛亨瞅了一眼身旁兩人，“捕房內沒有這兩人，李探長有什麽事情嗎？”
“若有這兩人消息，立馬扣留！”
“是。”
衛亨對撒謊毫無壓力，在拿起電話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想清楚，當他在大廳開口的那一刻，他就不能置身世外，不然隻能惡了兩家，他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租界華人巡捕若無貴人扶持，且不說升職，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做了炮灰！當初他費盡心思調往霞飛路捕房，就是因為霞飛路附近皆是達官貴人，可整整三年他都一無所獲！
但今天大亨蘇家的人情天降麵前，他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徐明輝的三叔是麥蘭捕房探長，剛才已經來過電話，隻怕瞞不了太久，我們要做什麽必須要快點了。”
林權快速點頭，“看來徐明輝已經狗急跳牆，目前隻是口供還不夠，還不足以具有法律效應，我需要法院在今晚審核完這件案子，一切都塵埃落定。”
“對於蘇先生來說，僅有口供不就夠了？即使蘇公子有罪，法院敢定罪嗎？更何況隻是傷人小罪。”
“我要一切在法理規矩麵前都無縫可鑽！”林權眼睛微眯，聲音冷冽。
還有一個原因林權沒有說，他要在今晚扭轉蘇世倫對蘇燦的印象，更要借機展現自己的本事！所以先前他才會拒絕衛亨直接去蘇宅的提議！若無事，怎能體現自己價值？
衛亨打了個冷顫，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忽然給他一種很可怕的感覺。大膽，心細，老練，言語充滿蠱惑性，他決定隻做一個執行的機器！
推開紙，隻是五分鍾，一張邏輯嚴密的供詞就已寫好。
“蘇公子，還麻煩您在上麵簽字畫押。”
蘇燦卻第一時間望向林權，僅僅是一晚上，他就對林權產生了巨大的信任。
“老板，簽吧，等會我會拿著這份供詞前往法院立案並在今晚就結案。”林權語氣誠懇，“等會還勞凡衛股長派人送我前往法院，我還不知法院在何處。”
“阿權，你走了我怎麽辦？”
“老板，今晚在我回來之前，不論誰叫你，都不要出這間辦公室。等我回來，一切都將塵埃落定，到時老板要請我吃夜宵！”
“好，我信你！＇
在一旁的衛亨臉色閃過一番糾結，最終被一抹狠色取代，“林先生，法院此刻已經閉門，無論是議員或者主席都已經歸家。即使我們去法院也於事無補，而主管華人事務司的郝議員就在租界內居住，恰好我知道地址，就由我帶林先生過去好了。”
衛亨決定再加一把火，僅僅是開口保下蘇燦還不夠，他要有足夠多的功勞，確定他一定能報上蘇家的大腿！
他沒有想沒有報上蘇家大腿的結果，在上海灘，要想做人上人，就要敢拚！
林權深深地盯了衛亨一眼，他明白，這也是一個狠人。
“衛股長，既然這樣，我們就出發吧。”
衛亨出門將手下叫過來，“諸位兄弟，在我未回來之前，不要讓任何人進這件屋子，今晚我身家性命盡在諸位兄弟手中！”
“衛大哥放心，你往日對我們不薄，我們一定守好這道門！”
衛亨見狀，再不猶豫，掏出腰中的柯爾特，衝出巡捕房，望著麵前徐明輝的狗腿子，臉上閃過一絲獰色，衝天一槍！
“今晚誰擋我，我就殺誰！”
“林先生，上車！”
望著呼嘯而去的汽車，徐明輝麵色難看的從一旁陰影處走了出來，雖然不知道蘇燦身邊的狗腿子是去幹什麽，但明顯是去搬救兵！
沒有想到一向窩囊廢的蘇燦今晚竟然反應這麽快，再看看巡捕房門前聚集的大量巡捕，剛才的槍聲，自己濫用職權調用的公共租界巡捕，這已經不是一件小事！
如今最好的出路就是前去蘇公館，利用蘇世倫還不知道事情的信息差，讓蘇世倫認為是蘇燦有錯在先，替蘇燦認下這場錯！說不得還能咬下一口肥肉！
想到這裏，徐明輝朝著身邊被剛才槍聲嚇倒的廢物們吼道，“馬上給我爸打電話，就說我去蘇宅討說法，讓他馬上趕到！一定要快！另外下令封鎖蘇府外，今晚除卻我誰也不能靠近蘇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