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185章 朕知道了

  先生，如果那姑娘不求同歸呢？先生，如果朕不求同歸呢？ 

  方龍秀看著無衣，她只是看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眼裡的期待和渴望有多麼明顯。先生，朕雖然多麼希望能與你殊途同歸，但如此奢侈的要求，朕是從未想過能夠擁有的。 

  夜色雖濃，但是沒能掩住對方的眼睛，月華雖亮，卻敵不過對方眸中的光。無衣將那份隱晦的期盼看在眼裡，將對方的情緒收在眼底。 

  如果換作是別人，面對這樣的目光，面對這樣珍貴的心意，應當捧在手心裡當成稀世珍寶好好呵護著。 

  可……唯獨不應該是他。無衣嘆氣，甚至想伸手遮住對方的眼，但還是忍住了，不忍看的他偏過頭。 

  「那也不行。」無衣如實說著。不好，對誰都不好。這種情況下最好就是不相愛，早知苦果，偏偏還要去吞的是傻子。他不傻，也不想對方犯傻。 

  「為什麼？」方龍秀垂死掙扎。 

  無衣不去看方龍秀，目光在夜色中散開，沒有焦距的眼，沒有表情的臉顯得冷靜而無情，他說：「因為如果是微臣，微臣就不想，即使那姑娘不求同歸，可是微臣也是不願的，姑娘死了，留下微臣一個人恐怕會很孤獨。 

  又或者，你所說的奈何橋上等上幾年，微臣也願意跟著去死，可是即使是等到了又能如何能，一碗孟婆湯下去輪迴轉世，一切重新開始，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方龍秀看著無衣清冷的側臉，聽著對方冷靜到近乎絕情的聲音，心裡一點點涼了下來。 

  而無衣因為心裡清楚，又因為不看方龍秀，情感上沒受到影響，語氣更加冷靜自持，他將自己的所想所思一點點說出來，將利弊剖析得如此清楚：「這還是好的情況，若是輪迴轉世，姑娘是平凡人，什麼都忘得乾乾淨淨了，而微臣沒有完全忘記，轉世后帶著零星的記憶，心中帶著茫然和不解不能好好重新開始生活，若是不經意間記起了對方，因為放不下就去天涯海角地尋找對方，找不到是不幸，找到了對方也有了新的生活根本不記得前世的一切，結果還是不幸。不管怎麼看，這都是——」 

  「先生，朕知道了。」方龍秀猛地往後躺，躺在了木台上，仰面看著布滿零碎星辰的天幕，心裡一時間真是從未如此冷靜，如此……難過。 

  先生說得這般清楚，分析得如此透徹，一切的分析都指向一個結果——先生和那姑娘沒有結果，因為先生不願意。她和先生也絕無可能，因為即使她願意，先生也不會願意。 

  只是，她到底在傷心什麼啊，這一切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先生啊，就像他自己說得那般——微臣心中沒有男女之情。 

  不該期待，不該幻想，甚至就不該起了這樣的念頭。一切一切，都是無果，兩個人的戲，不論有多麼簡單，不論有多麼感人，一個人罷演，另一個人怎麼唱得好獨角戲。 

  最好，最好就是不相愛，不相知，不相識……甚至就不該相遇。 

  方龍秀抬手捂住眼睛。 

  可是，她與先生不僅相遇了，最後她甚至是一個人深陷其中。怎麼辦……先生…… 

  「你看起來很不好。」 

  先生正在問她。方龍秀現在不想看他，不敢看他，但也不想掩飾自己的情緒，悶著聲音道：「嗯，朕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別傷心，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時間久了什麼都會淡去。」 

  對方在安慰她，可是她不想領情。方龍秀：「不，有些事可以用時間沖淡，有些事是印在心底的，時間只會讓他在心裡越來越沉澱，平時看不見，不是因為了沒了，而是因為藏得更深了。」 

  「我該怎麼安慰你？」 

  對方的聲音竟然有些無措，方龍秀移開手，看見對方正低頭看著他。對方剖析解釋時冰冷的臉此時帶著苦惱，甚至帶著幾分歉意。 

  歉意？方龍秀眨了眨眼，心中有什麼拂過，卻快得難以抓住。 

  「陛下今晚為什麼這麼難過？」對方看著她，嘆了嘆氣，「因為微臣不小心提起了先皇？」 

  方龍秀怔了怔，想起先前上觀星台時先生的那句感嘆，想了想便順著這個理由下了台階：「嗯，朕想父皇了，非常想。」必須這樣解釋了，不然都無法解釋她為何這般難過，如此失態。 

  無衣：「抱歉。」抱歉，不該在你如此難過的時候再讓你更加難過。他還是過急了，只想著自己無法接受，便急急想改變對方的想法，應該慢慢來的。 

  對方如此態度，似乎還是在乎她的。方龍秀有些無奈了。 

  「先生，躺在朕身邊吧，陪朕賞會星辰。」方龍秀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置，有些釋懷了。 

  罷了，罷了，先生就是先生，他什麼都不知道，她能過多要求什麼呢，只要對方心裡有她，即使不是愛，哪怕是一些關心一些在意，只要對方還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她就該知足了。 

  知足，是的知足，這很重要。 

  多年後，方龍秀一個人坐在觀星台，一個人身在戰場時她總會想起這一晚。知足，若是一如既往的知足，不去貪求更多，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現在的方龍秀是知足的，所以她能很好地收拾起自己的情緒，面對喜歡的人，將多餘的情緒壓下，繼而將差點崩毀的氣氛恢復平靜。 

  見對方真的沒其他意思，且神情寧靜，無衣在短暫的疑惑后依言躺在了方龍秀身邊。 

  方龍秀伸出手，懸在空中，透過手指間的縫隙去看天空：「先生，你會觀星嗎？」 

  無衣老實道：「不會。」身為國師，住在觀星台，卻不會觀星，還在她面前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恐怕也就只有先生了。方龍秀笑了笑，聲音有些複雜：「父皇很相信聆音道長，也很相信聆音道長的觀星結果。」 

  想起方青逍所說的異星，無衣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麼接了。 

  ——·—— 

  與正文（無關）的小劇場： 

  背景：對於總是提起聆音道長，大家怎麼看。 

  方龍秀：不可原諒，就是他讓朕陷入這般境地。 

  方青逍：那老道走都走了，還提他幹嘛。 

  無衣：我想看他如何求雨。 

  葉知秋：師叔，回來收了這倆禍害。 

  聆音道長：貧道雖不在江湖，但江湖處處有貧道的傳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