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林景軒讓她走進房間裏,坐在沙發上泡了一壺茶,聽她把疑點從頭到尾講了一遍,眉頭慢慢蹙緊,也確實感受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首先,沒有墊腳的工具,江若影是不可能把自己吊在樹上的,其次,腳印是從窗台下麵的地上一直蔓延到樹下,一個要自殺的人不會從窗戶裏鑽出來去上吊……”他奇怪道,“可是走大廳過去,豈不是引人注目?”
蘇瑾言反駁了他的說法,“這麽大的避暑山莊,一直到六點鍾才有人發現大樹上有人吊死了,就知道這裏的工作人員有多麽不靠譜,江若影就算是帶著一捆繩子走出大廳,前台也不會有人攔她。”
“你的猜測也沒錯,選擇在酒店自殺的人,一般都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基本上沒有去酒店外草地上找棵樹自殺的,”林景軒摸摸後腦勺,莞爾一笑,“看來我是該提醒一下王敬澤了。”
蘇瑾言繼續他剛才的話,“最後,室友死了,似乎隻有顏真芯很悲痛,陳嘉慧不過就是留了幾滴眼淚而已,至於那個宋柔怡,她現在都沒有出現過。”
林景軒對她們的寢室情況一無所知,他仔細想了想,又提問道:“如果是他殺,那凶手怎麽也要走到大樹邊,把死者吊上去,可你說沒有看到別人的腳印,難道服務生是嫌疑人?”
“這個不難,”蘇瑾言冷靜地分析著,“凶手穿好死者的鞋子走過去,再穿著自己的鞋子走回來,這樣死者的鞋上有泥塊,更像是自己走過去上吊的,而她的身影也消失了。”
林景軒順著她的思路走,“所以凶手應該是女性,腳印大小才能和她差不多。”
蘇瑾言微微歎了口氣,總算讓林景軒和她站到一頻道了,“她的室友可都是女的,而且陳嘉慧和宋柔怡,與她都有過節。”
林景軒立刻撥打電話詢問醫生,死者的鞋子是否有泥塊,鞋子是否很容易脫下來,得到證實之後,神色立刻凝重起來,雖然與江若影素不相識,但是身邊有個正值芳華的女生就此失去,仍舊感到惋惜。
“醫生還說死亡時間是淩晨四點左右,這個時間段恐怕大多數人都還在睡夢中吧。”
蘇瑾言握緊雙拳,臉色有點發白,“如果他殺成立,這絕對無關錢色,完全是報複手段,凶手此刻還在酒店裏,我嚴重懷疑是陳嘉慧和宋柔怡當中的一個,保安應該馬上進行詢問。”
林景軒看她激動萬分的樣子,知道自殺這樣沉重的字眼,刺激到她一些悲痛的回憶,將毯子披到她的肩上,軟語安慰道:“查出凶手是警察的義務,也不用太累著自己了。”
她咬了咬牙,蘇擎國在監獄中自裁的畫麵漫上心頭,她如何不知道明明是有人惡意陷害,卻被人斷定是畏罪自殺的辛酸,現在這樣的橋段又重複出現在眼前,她怎麽會不義憤填膺呢。
林景軒火速地打了通電話給保衛處,告訴他們事件存疑,讓他們加緊晚上的巡邏,不要再發生這樣慘痛的悲劇。
“現在隻能期待泥石流過後,警察能快點上山查明真相了……”
蘇瑾言說完話後,看著幾滴雨珠從玻璃窗上滑下來,今晚必定又是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不知道那位勒死江若影,又偽造她自殺的人,在這雨天中是怎樣的心情。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久久地凝視在窗戶上,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我記得陳嘉慧和顏真芯是住在四樓吧?”她忐忑不安地攥緊手指,“她們的房間在四樓的什麽位置?”
……
大廳門把手上的風鈴叮當作響,把她的思緒從直視大樹上的屍體拉回到現在,顏真芯兩隻眼睛哭得紅腫得像兔子,抽抽搭搭地抹著淚水,還沒有從室友的突然離世中緩和回來。
“我不相信……我實在不相信她會自殺,昨天晚上她還在和我聊天,回去房間後還和我說了晚安,怎麽一早上起來,就變成這樣了……”
蘇瑾言雙眼穿透過茫茫雨霧,“我也不相信,這根本不是自殺,是有人通過一些手段勒死江若影之後,把她吊到了大樹上,偽造成自殺的情形。”
顏真芯捂住臉頰的雙手一頓,“我也有想過是他殺,但是對於怎麽做到的,實在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個我心裏倒是有點想法,隻不過得親眼看看死者才行。”
蘇瑾言邊說邊故意瞟了她一眼,顏真芯吸了吸鼻子,愣愣地看向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麽。
“那個房間可是有人看管的,你怎麽進去呢?”
“有你在就可以了,”她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隻要你陪我一同過去,等我避開保安,我就能知道凶手是誰了。”
顏真芯平時看起來很好說話,這些關鍵的地方還是不敢馬虎,“這私自去看可是大事,你隻不過是個剛高考完的學生,怎麽就能知道誰是凶手,況且江若影是否真的是他殺還不一定呢。”
蘇瑾言篤定道:“我能夠找出證據來證明她不是自殺,是有人設計殺死了她,並且這個人就在我們幾個之中。”
淩晨一點的酒店悄無聲息,眼前伸手不見五指,一束手電筒的光照到地上,無數灰塵在其中飛舞,一樓樓道裏腳步聲響動。
“真是太倒黴了,怎麽我們一出來就停電了。”
蘇瑾言拿著手電筒在樓道裏晃了晃去,原本打算光明正大地通過保安進去,連措辭都想好了,結果大停電保安都不知道去哪裏了,她們兩個人一推門就能進去。
“我視力不大好,看不太清,”顏真芯閉了閉眼睛,又補充一句,“我也不敢看,昨天已經看夠了。”
畢竟是三年的室友,蘇瑾言知道顏真芯是個友善的好女孩,也不強求她能夠和自己一起看屍體,就讓她在外麵等候了。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臭味,蘇瑾言還好早就做好準備,該有的清涼油、手套和口罩一樣都沒少,她掀開塑料袋子,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睜開眼睛看向已經沒有生命的江若影。
她焦糖色的頭發在陽光下看起來閃閃發亮,這時候與田裏枯萎的一把麥草沒有區別,蘇瑾言在人中處塗了清涼油都支撐不住,好幾次都被味道和眼前的腐敗逼得差點嘔吐出來。
“鞋子……繩子……這是樹幹的磨損痕跡嗎。”
蘇瑾言拿起那根又長又粗的麻繩看了半晌,這條繩子有多處磨損的痕跡,都磨出了毛邊,有的地方甚至都磨去了一半,抽出絞著的小繩來。
這麽粗的麻繩怎麽會如此嚴重的磨損,按照上吊的情形來看,要掛在樹幹上反複摩擦幾次,才能達到這樣的程度,而且根據位置來看,也不見得是在樹上造成的。
蘇瑾言瞥了一眼房間裏唯一的窗戶,酒店的一樓不住人,這間房是用作儲存,但也很少放東西,就成為臨時性的停屍間了,顏真芯過來的時候,還是覺得儲存室不妥當,總希望酒店主管能夠換個地方。
她打開窗戶,一股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雨聲忽大忽小,有幾滴雨濺到她的臉上,在淅淅瀝瀝的雨中,她看到了那棵大樹。
原來這棵樹正對著的是這個房間,窗台下就是她第一次看到現場,那串腳印開始的地方,凶手極有可能就是在這個房間勒死別人,再從窗口把屍體背過去的。
現在窗台下通向大樹的道路坑坑窪窪,布滿泥印,原來的那腳印已經消失不見,她現在是一頭霧水,無法把現有的證據連成一條線。
江若影那天在和顏真芯說完話之後,去了哪裏呢。
天空一道光亮閃過,逼得蘇瑾言抬手遮住眼睛,今天倒是奇怪,怎麽沒有女生尖叫了。
她把塑料袋重新蓋好,打算問一問顏真芯昨晚發生的事情,可是她人不見蹤影,這樣漆黑的夜晚她是去洗手間了嗎。
蘇瑾言找了半天都沒有看到,隻好回房間好好休息,剛走到二樓的時候,頭頂的燈光依次亮起,在淩晨兩點半的時候,終於來電了。
“救命!救命!”
上方傳來嘶啞大叫的女聲,蘇瑾言整個人都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分明就是顏真芯的聲音,原來她是回到房間了。
蘇瑾言上前幾步,看到頭發淩亂的顏真芯跌跌撞撞地從樓上下來,幾次都摔倒在台階上,還是爬起來繼續往下跑,遇到她的時候,猛地抱住了她。
“殺人了,辛萬青殺了陳嘉慧!”
顏真芯幾乎撕裂的聲音從胸腔裏傳出來,蘇瑾言目瞪口呆地看向她,這都是什麽劇情,辛萬青整天都在房間裏睡覺,怎麽突然跑到她的房間把陳嘉慧給殺了。
蘇瑾言半抱著顏真芯上了四樓,她的房間門是打開的,辛萬青拿著一尊筆筒,一臉茫然地站在門口像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顏真芯歇斯底裏的哭喊聲把整個四樓的住客都叫醒了,房間對麵的住客麵露煩躁地打開門,他在看到房間裏的情形時一張臉頓失血色,張大嘴巴看向辛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