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時澤雨向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進書房放了文件之後，才走出來順帶把門關上。
“這幾天林先生都在家裏，但是都沒和你說過幾句話，你不覺得奇怪嗎？”
蘇瑾言反應極為靈敏，瞪圓了眼睛問道：“該不會是公司出什麽狀況了吧，他的姑姑……”
時澤雨點了點頭，無奈地攤手，“劉夫人的母家切斷和林氏的合作，尤其是林先生的幾個項目，都陷入資金鏈斷裂的困境了。”
劉夫人的母家？蘇瑾言依稀記得，劉文旭是高官，劉佳仁是富商之女，她的母家在帝都必定是極有勢力的，怕是連林董事長都要禮讓三分。
“那就一定和何婉君有關了。”
時澤雨不言語算是默認了，和她一前一後地走下樓，客廳裏霧氣繚繞，透著一股茉莉花香，看來他是又在做什麽花茶，想給林景軒舒緩心氣。
外麵暑氣重，能把人身上的水分都蒸幹，蘇瑾言躺在藤椅上吹空調，鼻息中全是時澤雨花茶的香味，她在不知不覺中隻感覺眼皮越來越重，慢慢地睡了過去。
本夢半醒中，空調吹冷了半邊身子，她不舒服地往裏麵擠了擠，把身體蜷縮起來，突然感覺身上披了一件毛絨絨的毯子，邊緣的流蘇搔得她臉頰癢，她微微睜開睡眼一看，是林景軒。
“怎麽睡在藤椅上，這裏的空調最冷。”
林景軒穿了件白T恤和牛仔短褲，這樣日常的打扮，讓他看起來和一個普通的男大學生沒有區別，他把毯子又往她肩頭扯了扯，抬手把空調調低兩度。
蘇瑾言的睡意醒了一半，從藤椅上猛地坐起來，揉了揉睡眼，“你什麽時候下樓的？”
“在你身邊呆了有十分鍾左右。”
他拿起兩隻倒扣的瓷杯，斟了兩杯茉莉香茶，潔白的花瓣在淡褐色的茶麵打轉，溢出些微甜蜜的香氣，他皺了皺眉頭，隻喝了一小口。
“以後還是讓時澤雨泡點茶葉吧，這花茶總覺得像女孩子喝得。”
蘇瑾言兩眼望向他，低眉喝了口，微微笑道：“你喝著也好，時澤雨特別給你煮的，他在你跟前就像賢妻似的……”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意識到不對勁，雙頰染上一抹紅暈，怎麽說得他們兩個大男人像是一對老夫妻一樣，真是叫人浮想聯翩。
林景軒不自然地咳嗽兩聲，放下杯子從茶幾下拿出兩張券，“你知道浮煙山嗎？”
蘇瑾言接過門票，上麵印著的是浮煙山滿山的花樹，紅豔豔的花朵如同火焰將全山包圍，她依稀能辨別出來，有些是映山紅。
“在你實習前，我帶你去浮煙山玩吧，正巧是隻對本地人開放的時間段，人少景美。”
“有什麽景呢？”
“就是滿山的樹林子，山頂有個避暑山莊，是王敬澤公司旗下的，當初建成的時候，我也投了不少錢，但是從來都沒有去過。”
浮煙山名聲在外，蘇瑾言以前在一中讀書的時候，還以為高考過後的暑假去玩，後來出了很多事情就放棄了，沒想到這次居然能和林景軒一起去。
蘇瑾言抿唇一笑，“我有時間，明天去？”
“可以，”林景軒手指靈巧，把兩張門票折成星星，“本來是林芷柔邀請我去的，沒想到她突然生病了，躺在床上一時半會也動不了。”
原來是林小姐想去玩，蘇瑾言不大好意思地低下頭，也是人家生病讓出個機會，她才可以陪著林景軒去浮煙山避暑，怎麽好像是搶了別人的機會一樣。
……
台風過境，中午下過一場雨之後，溫度下降了四五度，天氣明顯涼爽起來，夜晚起風的時候，連電風扇都不用打開了。
何婉君站在窗戶邊上，凝視著外麵的夜空，天上星羅密布，散了一把碎鑽似的，晚風吹起窗簾鼓起，她的長發在風中淩亂飛舞。
她摸了一把頭發，在進大學之前該剪了短發才好，商學院向來是以高淘汰率著稱，每年都有不少人會強製退學，長發洗起來浪費時間，在集體生活中也不大方便。
樓下傳來開鐵門的聲音，她把頭發挽在腦後，下樓去一探究竟，結果看到劉文旭喝得爛醉，滿口胡說地倒在地上，何慧蓮扶都不扶起他，看見她趕緊招手讓她下來幫忙。
何婉君和她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挺著啤酒肚的劉文旭扶到沙發上，他剛沾沙發就抖了一下，嘴裏胡亂喊道：“劉佳仁你個……你個毒婦！”
突然提高的音調把何婉君嚇了一跳，連何慧蓮的臉色都變得鐵青。
“又發生什麽事了？”
何慧蓮歎了口氣，從廚房端了碗酸梅湯過來，哄著半醉半醒的劉文旭喝下半碗。
“還不是那邊的人，她們知道你也進了林氏之後，直接斷了和林景軒的合作，讓林先生在董事會挨董事長的罵。”
何婉君一愣，咬緊牙關擠出一絲冰冷的笑意，“我就知道，劉家知道我進林氏實習，就跟野貓聞見耗子味，忙不迭地就躥過來了。”
何慧蓮趕緊讓她閉嘴，又去看了看劉文旭的動靜，知道他沒有聽到她說話後，才放心地拍了拍胸口，把她拉到樓梯口說話。
“你可別在你爸麵前說這些，畢竟是他法律上的妻子，他聽了會嫌你的。”
“嫌我幹什麽，享受二女共侍一夫這等殊榮的，可是他啊，”何婉君紅著眼睛氣鼓鼓的，“他遲遲不離婚，不就是舍不得那個毒婦嗎。”
何慧蓮瞪了她一眼，“你給我閉嘴，怎麽說我們這樣的身份，的確是對不起那邊的，但是……”
她停頓片刻，往沙發那邊投向複雜的眼神，“我做這人人喊打的小三，也做膩了，如果沒有你，我倒還是能忍下去，可是有了你，就不能讓你永遠都是為人唾棄的私生女。”
何婉君咬緊下唇，把聲音壓低得隻有她們倆才聽得見。
“媽，你真的愛這個男人嗎，你應該知道他是個非常自私自利，隻顧自己利益的人吧。”
“我和他的戀愛，雖然不符合道德倫理，但真的是因情而起，如果不是他，你外婆早就不在了，絕對堅持不到去年，”她深深吸了口氣，眼中淚光點點，“我是真的感激，真的愛他。”
何婉君眼睛一眯，“那現在呢？”
何慧蓮垂下雙眸，燈光打在她衣領外一段雪白的脖子上，劉文旭在物質方麵從來沒有虧待過她，還允許她生下孩子，在身邊的一群小三情婦裏，她算是生活最為幸福的那個。
可是她不能再當小三了，她渴望變為真正的劉夫人，希望能住進象征著正室身份的劉宅，讓自己的女兒也變成唯一的劉大小姐。
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何慧蓮原本仁慈的麵容出現難得的狠勁，她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目光炯炯，像是眼底有火在燃燒，“愛情可不是人生的全部，你也必須清楚這個道理，金錢和權力才是的。”
有其母必有其女，何婉君不是省油的燈，何慧蓮更加不是，劉文旭不愧是在官場上浸淫多年的老手，挑選女人的眼光也獨特，妻子與情人，三個女兒，腦子全都不簡單。
劉文旭翻了個身，隻覺得頭痛得厲害，他捂住額頭坐起來，突然聞到了薄荷油的氣味，他不適應地打了個噴嚏，對上何慧蓮溫柔的眼神。
她往他太陽穴上塗了點薄荷油，輕輕按摩著，“好點了嗎，這薄荷油還是我從泰國帶回來的，聽說效果非常好，我……”
掛鍾顯示現在是淩晨三點，劉文旭這才發現自己在床上，將近一百八十斤的體重，她才不過九十斤，肯定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自己送上床的。
“你真是辛苦了，”他深受感動，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真是不應該喝得這麽醉回來，讓你連覺都睡不好。”
何慧蓮的笑容如沐春風，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我們這多年了，還說這種話做什麽，不過你以後還是少喝點酒吧，讓何婉君看見會心疼死的。”
劉文旭這才想起不愛聞酒氣的女兒，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以後不會了，這次是去和林氏的董事長喝酒，一下沒注意就喝多了，那林氏的公關各個跟水缸似的，我也隻能硬抗。”
雖然在帝都這個大環境下，當官的要比經商的地位高，但是聽他這麽一說，再加上劉佳仁母家斷絕資金的事，好像他的官位也沒那麽起作用了。
何慧蓮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她攏攏被子笑道：“不過還是要謝謝林氏，不然婉君也做不成實習生……”
劉文旭麵色有些尷尬起來，“也是，婉君去了林氏可一定要好好和別人學習……其實，我想和你說個別的事情。”
何慧蓮心裏已經有了預感，“什麽？”
“我……可能要下位了，”他抽了口氣，咬緊牙關，“現在局勢對我不利，已經有三個高官雙規，我要趕在反腐之前，趕緊下來。”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何慧蓮跟在劉文旭身邊這麽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