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時澤雨不在,周悅恢複了懶洋洋的姿態,一臉嬌慵地側臥在地上,眼睛漸漸迷離起來,蘇瑾言往桌麵上一看,她剛才喝了好幾杯清酒,小瓷瓶都見底了。


  “你這酒量未免也太差了,度數這麽低的酒都會喝醉。”


  蘇瑾言無奈地搖搖頭,準備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手機接到一條簡訊,原來時澤雨已經搭飛機離開京都了,說是林先生有急事讓他趕緊回國。


  她心裏疑竇叢生,這人怎麽來去匆匆的,難道他來京都並不是為了陪伴她們,而是要做別的重要的事情嗎。


  周悅酒醒了一半,扯過她的手機仔細看了一會,有些失落地往地上躺,“他怎麽這麽快就走了,不會是看我煩不想見我吧。”


  蘇瑾言摸了摸她的頭,用英文招手讓門外的服務員進來幫忙,“你別亂想,時澤雨離開是因為林景軒找他有事,和你沒有半毛錢關係。”


  服務員湊巧是個來日留學的中國人,看到同胞非常熱絡地攙扶起周悅,倒了點酸梅汁給她喝。


  “我在京都大學念研究生,你們去玩可以隨時聯係我。”


  周悅閉上雙眼躺在沙發上,露出恬靜的睡顏,服務員往她身上蓋了一條薄被,與蘇瑾言親切交談起來。


  “我們才剛到京都幾天,”蘇瑾言笑道,“如果你有時間的話,能夠和我們一起玩也好。”


  服務員輕輕地歎了口氣,“不過你們的運氣也真不好,一出來吃飯,隔壁就有人自殺。”


  蘇瑾言在內心默默念了一句逝者安息,腦子裏想得卻是時澤雨的不辭而別,該不會是林景軒遇到什麽大麻煩吧,不然也不會讓時澤雨臨時取消旅程回來。


  服務員完全沒有感覺到她根本對自殺的陌生人毫無興趣,借著店內生意淡薄的時間,滔滔不絕地和她說著隔壁店麵的自殺案,比如死者是個刀疤男,看起來很恐怖,平時說不上幾句話。


  “不過我很好奇,京都的料理店這麽多,你們怎麽會來這一家呢?”


  蘇瑾言攤手笑道:“我一個外地人可不清楚京都哪家店好吃,哪家不好吃,是我同行的一個朋友帶我過來的。”


  服務員想起來了,“是那個高個子的男人嗎,他長得比傑尼斯的男藝人還要好看,可是口味不怎麽樣,喜歡吃我們店料理的人可不多。”


  這個服務員居然敢背後吐槽自家店食物不好吃,要是老板聽得懂中文非得把她掃地出門不可,蘇瑾言暗暗翻了個白眼,有一說一,時澤雨對中餐西餐的口味很好,不知怎麽在日料上很差勁。


  服務員一邊和她說話,一邊在同事那裏聽著新的八卦,臉上的表情像霓虹燈一樣變幻,最後以一個震驚萬分的表情作為結尾。


  “喂喂,你知道嗎,有警察說辦公室不是第一現場。”


  蘇瑾言眼底一滯,抬頭看向她,半個小時前還在門外和郭玉芙質疑冷慧被殺一案中,蘇擎國的房間是否為第一現場,沒想到隔壁就出了這樣的難題。


  “那第一現場是哪裏?”


  “目前不清楚,眾說紛紜,有人說是自殺,有人說是他殺,再把屍體搬過來偽造成自殺的樣子,”服務員挑了挑眉毛,笑道,“你知道的,日本是推理大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大家都有自己的一套邏輯推斷。”


  蘇瑾言似懂非懂地看著她開開合合的嘴巴,感覺腦子裏有一根弦突然崩斷。


  ……


  回到酒店後,蘇瑾言一直都在撥打時澤雨的電話,想向他詢問回國的真實情況,可他好想是在躲避自己的電話轟炸一樣,一點接電話的意思都沒有。


  “帝都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睜大疑惑的雙眼,“還是時澤雨身上發生了什麽。”


  周悅聽到時澤雨名字的時候,躺在床上哼唧兩聲,又沉沉睡過去,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蘇瑾言暗自思忖,根據那天在客廳裏偷聽到的話,時澤雨的一家人包括父母妹妹,應該在多年前遭遇了什麽事情,而且這件事是被人惡意傷害的,他的父母在那件事中去世,而妹妹失蹤。


  他現在應該急著查找當年事件的真相,和妹妹的下落,怪不得她在和他相處的時候,總是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原來細細算下來,自己和他也是同道中人。


  夜色如水般沉靜,窗外有星火一閃而過,明天就是煙花大會,蘇瑾言躺在被窩裏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像是一條被反複煎煮的魚。


  林景軒現在在做什麽呢,這次回國應該就會成為他的實習助理吧,除去小賣部的收銀員不說,這份職務算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了。


  也許是今天時澤雨不辭而別,蘇瑾言拖著周悅回國太過疲憊,她的腦海裏總是浮現出林景軒答應參加煙火大會的畫麵,最後她的眼皮越來越重,連那一絲的畫麵也消失了。


  第二天的京都晴空萬裏,窗邊懸掛的晴天娃娃發出叮鈴鈴得聲音,蘇瑾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從一夜無夢中醒過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雪白的被單上。


  蘇瑾言看向身邊空白床單的褶皺,衝著門外叫了幾聲,周悅穿著一條中國風的小裙子,一頭長發結成麻花辮用簪子盤起,民國佳人的古典氣質呼之欲出。


  “你今天怎麽穿成這樣,我還以為你要穿和服呢。”


  周悅翻了翻眼睛,把一套白底紅花的和服扔給她,“小哥哥不在,都沒人看我穿和服,我一個人孤芳自賞有什麽意思。”


  蘇瑾言簡直哭笑不得,看來這人還是想著時澤雨呢,看來時澤雨無意中來到京都,即刻招惹上一朵開得正旺的粉桃花。


  “今天也就隻有我們兩個去看煙花了,”周悅長歎一口氣,無盡遺憾道,“別的姑娘都是成雙成對,而我們兩個卻是孤家寡人。”


  蘇瑾言把和服穿好之後,用同色的花型發夾別起一邊的頭發,露出飽滿圓潤的額頭,白色和服上鮮豔的大紅花朵襯得她的臉龐十分嬌媚,暗紅色的眼影又增添了幾分年齡上的穩重。


  周悅略微掃了她一眼,點點頭讚賞道:“挺適合你的,穿著比我好看。”


  蘇瑾言不比周悅這種日漫的重度發燒友,她多少還是對這種曾經發起侵略戰爭的國家有些疏遠,穿著他們的民族服飾,總感覺怪怪的。


  “你說今晚時澤雨還會回來嗎?”


  “你既然想他的話,幹脆就打電話給他,讓他來京都啊。”


  “我對於他而言,就是個眼熟的陌生人而已,怎麽能給他打電話呢,未免也太冒失了。”


  蘇瑾言說完後,心想周悅還真是愛上時澤雨了,這麽傲嬌的小女生居然還會糾結這樣的細節,看來愛情真的能帶給人很多改變啊。


  “對了,”周悅從抽屜裏拿出一份資料給她看,“我今早上一時興起,去調查了一下時澤雨的背景,發現了一些別的東西。”


  “你這節奏真快,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就開始調查別人的底細了。”


  周悅臉上的表情嚴肅了很多,“你先仔細看看。”


  蘇瑾言把資料展開,眼神在白紙的字裏行間穿梭,目光一寸寸暗沉下來,凝固在最後一頁那張全家福黑白照上。


  她的語氣無比艱澀,“你是說……”


  “對,十年前一場大火燒盡時家,當家的夫妻都被活活燒死,大兒子外出參加比賽,僥幸存活下來,而火中在家裏熟睡的小女兒下落不明。”


  蘇瑾言捏著資料一角的手指輕輕發顫,她難以想象時澤雨溫潤如玉的背後,居然隱藏著如此淒慘的身世,十年前他不過十二歲,正是在與父母親密的時候,卻遭此大劫,頃刻間成為孤兒。


  周悅眼圈紅通通的,“真是想不到呢,原本幸福的一家四口,父母過世,妹妹失蹤,他那時候在人世算是無依無靠了吧。”


  “這場大火……”蘇瑾言啞著嗓子說道,“這場大火是怎麽起來的,他們家住的是別墅,應該很容易逃出來才對。”


  “聽說是小女兒在主臥裏玩火,讓整個屋子都燒起來的,我也不清楚他們怎麽沒機會逃出來。”


  表麵上的原因永遠不是真相,不然時澤雨在客廳也不會和林景軒說那樣的話了。


  蘇瑾言站在陽光燦爛的陽台下,隻感覺全身都寒冷起來,她身邊的人像是一隻隻戴上麵具的人影,根本沒有人知道那些虛假的麵具下,隱藏著的究竟是怎樣的有故事的靈魂。


  ……


  京都的夜空像是一條黛藍色的錦緞,上麵鑲滿細碎的星星,一束束彩帶般的煙火升到上空,炸裂成火花銀樹,萬千星火墜落而下,整座城市被煙花的光影覆蓋。


  街道上都是穿著日本傳統服飾的情侶,他們手牽著手,臉蹭著臉,歡聲笑語從街頭傳到街尾,對於每個單身的人來說,都是一千萬點的傷害值。


  周悅很快從時澤雨突然離開的傷感中恢複過來,拉著蘇瑾言的手在街上亂逛,不是去小池子裏撈金魚,就是去燒烤攤上吃章魚小丸子,風一般的身影穿來穿去,蘇瑾言一雙夾板跟不上她的腳步,隻好坐在長椅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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