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中山狼 第六十章：韓信
施然在這一瞬間，眼神突然變得銳利了起來。他忍肚子中那翻江倒海的劇痛，身子便如同惡狗撲食一般，猛地在原地彈起，雙臂摟住了楊柳的脖子，兩排牙齒便狠狠的咬在了楊柳的耳朵上。
殺豬一般的嚎叫從楊柳的口中嚎了出來。兩個人抱作一團在地上打了不知多少個滾，待到楊柳將施然從身上扒拉下來的時候，他的右耳朵已經少了一半，左耳朵也被施然揪的裂了一處大口子。
鮮血從少年的口中汨汨流出，陪著額頭上的傷口與滿臉的血跡，施然狠狠的笑著，似乎是一個剛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小鬼。
楊柳躺在地上，蠕動的似乎是一隻將要窒息的蛆蟲。他的嘴中，倒氣一般的“嗬嗬”痛呼，伴隨著罵罵咧咧的髒話，一股腦的倒給了已經被這突發巨變嚇呆了的四個半大孩子。
“哥！”四人中最小的楊樹第一個從震驚中反應了過來，推了推身邊三個夥伴，大叫道：“快把這個小雜種摁住了，等會割了他的耳朵給我哥接上！”說著話，便撲向了半跪半坐在草地上的施然。
瞬息之間，便聽到對麵傳來了“彭”的一聲響，施然依舊跪坐在遠處，兩隻眼睛宛若癡傻，。而剛剛撲出去的楊樹，卻是仿佛被彈弓彈出去的石子一樣，倒飛出足足三丈，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在施然與眾人之間，已然赫然站立著一個身穿短褐的高大年輕人，正是沈懿。
就在施然抱住楊柳啃耳朵的時候，沈懿便從樹上跳了下來。他本以為施然會利用自己聰慧的腦筋，相處辦法先應付過當下的局麵，但是實在想不到，這個少年竟然酷烈若此，當真讓他一驚不小。
待到他再看見那四名孩童要一擁而上圍毆施然，沈懿再也按捺不住，大鳥疾飛一般刺入眾人麵前，手一招便將楊樹一掌擊飛了出去。他念還是孩童，故而推的是楊樹的肩膀，否則隻怕這輕輕的一掌，頓時便能要了楊樹的性命。
沈懿神情睥睨，冷冷的眼神如同是實質化的刀子，戳的還清醒的三人頭皮發麻，然後語氣凜然的丟下了一個“滾”字，便回身將施然單手抱起，牽著老黃牛步履穩健的離開了“戰場”。
施然再也熬不住痛楚侵襲，雙眼無力的閉合，在沈沈懿的肩頭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兩粒黃豆大的眼珠從眼眶中流出來，在開了花一樣的小臉上衝出了兩道溝壑。
施然睡醒的時候已經是薄暮了。他這一覺睡得很沉，也很香甜，似乎是很久沒有睡過這麽安穩
的一個覺了。施然睜開眼睛，看見了茅草搭成的屋頂，一張小塌也鋪滿了金黃柔軟的麥稈，似乎還有些香甜的氣味。
茅草屋外傳來了杵臼的聲音。施然想爬起來一看，可是身子卻疼痛難當，不由自主的痛呼了起來。
外麵杵臼聲猛然一停，而後便見一個小孩子的腦袋從門外探了進來，看了自己一眼，歡呼道：“師父師父，這個小哥哥醒了。”
“你將搗碎的芨芨草，煮開後打兩個雞蛋給他喝。他今天被揍得很慘，喝芨芨草的蛋湯可以補血固元……要是這裏有黃精就好了……”沈懿的聲音傳來，隻不過說道“黃精”二字之時，似乎有些玩味。
施然掙紮的爬了起來，一瘸一拐的來到茅屋門口，看著坐在茅屋外青石板上仰觀天象的沈懿，顫巍巍的叉手行禮，道：“學生謝過沈先生救命之恩。”
“不好好躺著，出來做什麽？”沈懿笑著回過頭來，“我又不是什麽拘泥之人。你且回去躺著，等小安給你煮了蛋湯飲下，你緩緩力氣，我還有事要問你呢。”
施然依著門框坐在地上，笑道：“學生命硬，三拳兩腳的倒是打不死，先生有什麽事情，自管問便是。”
沈懿打量著眼前的這個自帶了三分傲骨的少年，心下已然斷定這不是普通的鄉下小兒。即便是世間當真存在方仲永那種生而知之的神童，也不會自己蘊育出這般氣度。再通過那楊柳今日所罵的“沒娘養、沒爹教的野種”，便又確實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眼前這個羸弱的少年，應該是官宦人家的子弟，隻是不知何故，驟然之間家道中落，他才流落此間。沈懿心頭微動，隻覺的麵前這孩子的確是命苦，然而卻能還有這般平和的心境放牛讀書，在他這般小年紀，卻是難得至極。
施然看著沈懿盯著自己不轉眼，也不知道沈懿在看什麽，連忙將自己周身四下檢查了一些，滿頭霧水的問道：“先生……您在看什麽？”
沈懿知道施然不願提自己家中之事，便也不問他，隻是嗬嗬笑道：“施然，你怕不怕楊柳帶人來找你報仇？”
施然神色一黯，隨即卻又挺了挺胸膛，說道：“即便是報仇，我也不懼他們。至多便是拚上這條性命罷了。”
沈懿打量著他，微微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剛開始被楊柳欺侮，為何卻不敢還手？”
施然苦笑道：“我爹爹在世時，常與我說，人上之人要忍常人不能之忍。他們在凶再惡，也隻是徒有其表。
我年齡還小，與他們這般硬碰硬的不好，之能忍下來，等我有一天長大了，定然一板一眼的報答回去。”
他突然揚起臉來看著沈懿，問道：“先生，我白天的時候看你一掌擊飛了楊樹，好像用的是一招‘手揮五弦’，但是又感覺不太像……先生，您一定是個武藝過人的高手，不知道能不能教我……”
沈懿看著他那黑白分明眸子，神情中充滿了堅定，緩緩說道：“怎麽，學好武藝，去打回來麽？”
施然卻是愣了一愣，旋即問道：“先生覺得，這樣是不對的麽？”
沈懿道：“對也不對。若是常人，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自然是對的，你若想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大人物，便不能做這等小事。”
施然眉頭緊皺，喃喃自語道：“成長為一個大人物？”
沈懿拍了拍自己座下的石板，緩言道：“你過來，我同你講個故事吧。”
施然強打精神走了過去，在石板上坐定，似乎是對沈懿剛剛的話若有所思。卻隻聽沈懿開口說道：“傳說上古之時，曾有一王朝名曰大秦。大秦時刑法嚴苛細密，百姓深受其害，但也因其刑法嚴苛，人人不敢犯奸作惡，大秦在很長的時間裏，一直是如磐石一般穩固。”
施然絞盡腦汁，卻不曾想到曆史中有個名叫“大秦”的王朝存在過，但是看沈懿說的煞有其事，便自認為是孤陋寡聞不曾了解過，耐心的聽他說了下去。
“後來大秦末年，皇帝昏亂，刑法施行不暢，天下崩亂。一些跳梁小醜便跳了出來橫行鄉裏、作威作福。當時有一個少年，名為韓信。他自小誌向宏遠，想要在大秦有所作為，所以便一直潛心讀書、學劍。可待他長大，已然身處亂世之中，他便開始以平定亂世為己任，開始修習兵法。”
“韓信所在的鄉裏，有一個屠戶，仗著自己身強力壯，整日價的欺負人。有一次，韓信從他的肉鋪門口經過，屠戶便攔住了他，同他講：‘你雖然長得高大，又天天劍不離身，但是其實膽子小的很，隻是配了劍來為自己壯膽的，從來不敢用劍。你若是真的有膽子，就一劍刺死我；若是沒有膽子，便從我胯下鑽過去。’”
“韓信劍法過人，他知道如果自己這麽輕飄飄的一劍刺過去，屠夫便會橫屍當場。但是屠夫隻是經常欺負人，卻罪不至死。若是今日，屠夫死在自己手中，那正恰巧與自己匡扶天下的誌向想違背了，於是他便屈下膝蓋，緩緩的從那屠戶的胯下鑽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