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鬧太平 第五十二章：長槍
鐵鉉幹笑了幾聲，看向沈懿的眼神有些不解。
似乎，一切和適才所商量的並不一樣了，小懿這是在幹什麽？他為何要激怒趙爽？
趙爽微微閉眼，似乎是重重吐了一口濁氣，而後對著沈懿冷冷地說道：“你前幾日在金庭驛館，說著要我劃下道來，咱們手下見真章。今日可還敢戰？”
沈懿左手執槍，微微在身側畫了幾個小圈子，戲謔的笑道：“三日前不是比過了麽，越王爺，沈懿這個人什麽都喜歡挑戰一下，隻是，不喜歡和手下敗將打架……不過，你震傷了我駱三哥，你們官府廢了田衡公子兩條腿的份上，這筆賬，卻是要算一算的。我若不與你打一架，隻怕教人覺得，我這綠林宗主是劃拳劃出來的！”
趙爽將蒼雲刀往自己身側的地上一杵，喝道：“是比拳腳，還是比兵刃，亦或是比射技。我便在此。可敢來戰？”
沈懿訕笑道：“拳腳你不是我一合之敵，至於射箭，你再練上一百年也傷不到我。你既然想戰，我便給你個機會……”
他說著話，突然將長槍交於右手，極力後拉，然後猛然間向前斜上方擲去，待長槍脫手，這才大喝一聲，道：“你若戰，便來戰！”
那柄長槍被他這般一擲，竟似流星破空，彗星襲月一般，亮銀色的槍刃切割開空氣，發出了“咻”的一聲，拖著烏黑的槍杆劃破天際，下一瞬便出現在了趙爽身前十餘丈的地麵上。
那支長槍“錚”的一聲便一頭栽進了黃泥崗官道的黃土之中，一尺多長的槍身盡數紮了進去，足足七尺有餘的烏黑槍杆，還兀自露在外麵不住的搖晃著，看起來韌性極佳。
趙爽被他奚落，心中本是帶了幾分怒氣。但眼見這長槍流星墜地一般的出現在了自己十幾丈之前，一時之間，呼吸竟都有些凝重了起來。
他離沈懿足足八十步有餘。沈懿若是如同周霖所說那樣，能接下自己的長箭再擲回來，他還覺得可以想象，甚至努努力自己也可以做到。
但是現在，沈懿卻是將這樣一柄長槍輕輕鬆鬆的擲出到五十餘步之外，這還是人力所能及的嗎？
趙爽感覺自己的手有些發汗。這對於一個沙場之上能征慣戰的將軍來說，是不應該有的狀態。趙爽心中知道，沈懿隨手將長槍擲出，卻是將自己的戰意都撼動了。
趙爽微微闔眼，平心靜氣，緩緩吐納了一口，將心頭的震顫按下，睜開眼看向沈懿，牙咬舌尖，利用疼
痛將自己的精神提了起來。手中長刀再緊了一緊，雙腿夾馬腹一用勁，便催著踏雪烏騅馬竄了出去。
臨近那柄長槍之時，順手一把攥住了長槍槍杆的末節，“噗”的一聲將長槍從地麵上拔了出來。
長槍入手，他才能一窺這杆造型奇特的長槍的全貌。但見這隻長槍全長將近九尺，扁平的槍身扁平形如短劍，寬約三指，足足有一尺二寸長短，正中脊上開了一道三分粗細的血槽。咬住槍身的，不似是普通兵器那般的獸首，卻極似是一隻正攏翅疾飛的雄鷹，雙翅回勾，彎彎的勾向槍杆之處。
這隻奇特的大槍名為“鳳翅”，乃是雲台在燕雲城裏重金請高手匠人所製。鳳翅成雙鉤倒卷，可以鎖拿敵人的兵刃，槍身乃是折鐵夾鋼所製，鋒銳異常幾乎能夠吹毛斷發。
大槍的槍杆也不是普普通通的鐵木或者白蠟杆，乃是桑木杆為主，藤條、竹片、絲線粘合，油泡布纏，層疊相加，曆經六年才鍛就的一隻極為粗壯的馬槊杆子。
馬槊本就是軍中稀罕之物，非將校武職無法配給，即便是配上了，也不過是雞子粗細。而沈懿這把鳳翅槍，卻比尋常馬槊的槊杆又粗了數分，宛如鵝蛋一般粗。拿指節輕叩，已然又金鐵之聲。
這隻大槍頗重，甚至超過了許多大刀畫戟，居然有四十餘斤。沈趙爽將這鳳翅槍撚在手裏，感歎沈懿居然可以將這般沉重的大槍一擲三十餘丈！趙爽心頭對沈懿的敬畏，陡然之間又多了一分。
待到趙爽離沈懿還有二十餘步之時，趙爽也將鳳翅槍擺了一擺，大喝一聲，朝著沈懿的麵門上擲去。他身在馬上，移動的飛快，這下長槍借著衝勢，速度比之前沈懿擲出的還要快些。再加上他那柄拖地而走的蒼雲刀，竟似是迸發了他這一生從未有過的戰意
故技重施，依舊是一招“拖刀連環”，百萬軍中如探囊取物的殺招，趙爽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沈懿，似乎是將沈懿的周身氣息都鎖定了。
沈懿身子微側，已將突刺而來的鳳翅槍槍刃閃到一側，單手一探，捉住槍尾，從容不迫的甩了一個槍花，嚴陣以待趙爽那乾坤一擊般的一招“拖刀連環”。
神仙打架，殃及無辜。鐵鉉早已經在沈懿擲出大槍的那一瞬間，便圈馬走到一側去了。
沈懿盯住了那柄在斜陽下閃著寒光的長刀，雙目全神貫注再無他物。
就在蒼雲刀從地麵上抬動的哪一瞬間，沈懿左手扣著烈雲駒的馬鞍，猛地便將
雙腳一靠烈雲駒的馬鞍。烈雲駒與沈懿相處已近四載，沈懿的一舉一動是何用意，它早已心知肚明。於是便輕輕巧巧的抬動四蹄，往斜後方跳了一步。
就好像是三天前，沈懿麵對著趙爽那攜風雷之勢的一拳，隻是頓住身形，，而後身子輕飄飄的後仰一樣。用最簡單的一個“退”字，將萬千攻勢，消之於無形。
不曾見過沈懿出手打架的鐵鉉愣了一下。他想不到，對於趙爽咄咄逼人的攻勢，沈懿居然選擇了退避——難道沈懿沒有克敵製勝的把握麽……
鐵鉉不由自主的從馬鞍一側的得勝鉤上取下了自己的鐵槍，心中隻是想著，若是沈懿有難以招架的地方，即便是自己拚了命，也要幫上忙。
那畢竟是趙爽，三百年來兵家第一奇才。適才那“拖刀連環”，兩刀便悍然斬斷了駱生明的混鐵棍。這般威勢煊赫的刀法，若是斬到人身上，豈不是一揮兩段？
與鐵鉉的心思想差不多，眼見沈懿不進反退，趙爽心中也是疑竇頓生，紫眉微抬，暗想道：“他難道沒有看到我這‘拖刀連環’是怎麽用的麽？拖刀隻是起手，連環才是絕殺，單獨退後半步，就真的能避開了麽？”
他心念雖動，但手上卻不曾停滯絲毫。黑色錦緞一般的刀身揚起，將空氣撕扯開發出了百鬼夜哭般的破風聲，一刀落空，刀身已然舉到了半空，而趙爽與沈懿，也已經兩馬交錯，即將閃身而過。
趙爽斷喝一聲，雙腳在馬蹬上重重踏了一記。烏騅馬一聲長嘶，後蹄再複用力，陡然將前進的速度再複提升了足足三成！那黃土蹋成的官道上，赫然被他壓出了兩隻碗口大小的蹄印。而趙爽卻是狼腰一扭，將舉過頭頂的長刀卷了個花，將寶馬猛然突進所激發的勢能，加上帶動的刀勢，盡數化作一擊斜斬，往沈懿的肩頭劈落。
幾乎在與趙爽快馬加鞭的同時，沈懿也動了。與趙爽那極盡攻勢的淩厲不同，他的身上卻宛如楊柳春風一般和煦，他長槍倏然杵地，烈雲駒再次四蹄蹬地，身形陡然一動。
隻是這次，它沒有再往後跳，反而是與適才趙爽與駱生明對戰時一樣，往前突進了足足一丈有餘。沈懿手上橫著大槍，順勢便往後躺在了烈雲駒寬厚的馬背上。
“錚……”一條火星，伴著一陣刺耳的金鐵相交的摩擦聲，從大槍槍刃與蒼雲刀刀刃上迸了出來。那七尺有餘的槍杆，瞬間嗡的一彈，在沈懿的手中，似乎都出現了幻影一般的震顫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