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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大風起 第二十三章:順意

  沈懿略一思忖,而後笑道:“我雖不知,但想來,也是號令整個綠林道的吧。”


  田光哈哈笑道:“沈公子聰慧過人。這五行令若出現在一個人手裏,那便是說,我五路綠林道,盡數推他做了宗主。”


  沈懿心頭暗笑,怎麽感覺有些五嶽論劍,爭五嶽劍派盟主一樣?

  田光見他不說話,便繼續說道:“千餘年前,陳朝末年天下大亂,天下義兵四起推翻了朝廷。也就是從那時起,便有了我們綠林道。那時的綠林道裏,都是吃不上飯的苦哈哈。大家隻是為了能活下去,才聯結起來,全然沒有現在這種局麵。”


  沈懿點了點頭,這段秘辛,師父是同他講過的。那時綠林道亂哄哄的,若官府當局強硬了,便銷聲匿跡。若天下混亂了,便又四處蜂擁。不似綠林,倒像是丐幫。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六百年前。六百年前,正值齊朝末年,當時齊國六位親王亂政,社稷崩壞不堪,北蠻與西羌同時入侵中原,齊國國力早被內耗殆盡,竟被北蠻西羌聯手,一口氣打到了江南,將偌大的錦繡河山,拱手送給了蠻人踐踏。史稱“二胡滅齊”。


  齊國王孫仗著剩下的實力遁入江南,卻將北地的百姓留在了原處。蠻人茹毛飲血,殺人如麻,將江北百姓,視為“兩腳羊”,短短十數年間,竟將江北百姓戮殺三分之一。


  而就在這時,亂世中造就了一位頂天立地的遊俠兒武悼。他自幼孤弱,被亂軍裹挾著走南闖北,竟憑其過人的膽識與聰明才智,練就了一身絕頂的功夫。而後通過幾次大小規模的反殺蠻賊的陣仗中打響了名頭,聯結了周遭大大小小無數的山頭,豎起了綠林的大旗。


  他為人俠義,武功奇高,每戰必身先士卒,常於百萬軍中取敵將首級,於是威名日盛,綠林中人,皆稱之為“天王”,後來,他率領著無數的綠林好漢,夥同忠義之心不死的原江北諸軍,不斷與蠻賊抗衡,經過了十數年的廝殺,竟然將蠻賊趕出了關外。


  也就是從那時起,朝廷才知道,平日裏看起來螻蟻一般不起眼的泥腿子,居然如此厲害!

  齊國河山收複,然而其國君王公,卻是腐化的無藥可醫。武悼眼見江南百姓苦於齊國的嚴刑峻法與苛捐重稅,如何還能忍得,便夥同幾位親信南下,想私下裏扶植江南的綠林勢力。


  江南綠林道早有此意,與武悼一拍即合,共同約定以綠林勢力,扶保蒼生。也就是自那時起,才將這錦繡乾坤,分成了五路綠林道。而武悼,便是第一任綠林道宗主。


  綠林道自從確認了其江湖地位,登時勢力便水漲船高。武悼威名赫赫,所到之處自是一呼百應,不數年,竟單單憑借一個綠林道,便有了能與齊國朝廷分庭抗禮的局麵。於是,一時之間,這個能左右帝國聲音的綠林道,便成了齊國的眼中釘,肉中刺。


  對外無力進攻的齊國,在坑殺起自己人時卻毫不手軟。齊主先是與武悼通書信,稱讚他護國衛民的壯舉,而後又言及自身失德,致使百姓受苦,言辭鑿鑿,句句誅心。最後約定與武悼在南陽見麵,到時親自封賞,以示感激。


  武悼本不以為然,然則手下兄弟,多有“勞苦多年,隻盼封妻蔭子”的念想,為全兄弟義氣,便應邀到南陽。


  那時,他卻不知,他最為信任的兄弟,已經在齊主高官厚祿的引誘之下背叛了他。而


  南陽,終究成了武悼的葬身之地。


  那一場曠世之戰足足打了三天,武悼的八百親隨全部戰死,齊軍也付出了上萬人的傷亡。武悼砍殺的齊軍堆成了小山丘,清江水被鮮血染紅,就此更名為丹江……


  綠林道少了宗主,就此元氣大損,同時也絕了與官府合作的念想。他們很快的選出了繼任宗主,隻是,後任的宗主,再無武悼那般英雄人物。


  春去秋來,歲月虛度。曆史長河將史書浸濕了一頁又一頁,那個屈辱肮髒的齊國,終究成了青史上的笑柄。朝代更迭,代有才人,綠林道換了一任又一任宗主,也曾有過高潮低穀,隻是近些年來,天下軍閥混戰,雖是亂世,卻又不似當初。


  綠林裏雖依舊看似一體,但實際上,早已各自為政多年。至於綠林道宗主,已經有六十年,沒有人能夠被五路綠林共同賞識,擔當這如此重任了。


  沈懿回想往事,田光也感慨唏噓,酒一杯接著一杯,不知不覺的便喝的多了。


  駱生明幽幽一歎,道:“不說咱們綠林道混的越來越差,如今的官府,也逼得緊了。近年來,那周堅政治清明,我等隱匿行蹤倒也沒什麽,可是去歲中秋,他卻下了命令,著越王趙爽引兵,收繳綠林道的勢力。”


  鐵鉉看著喝多了的田光,低聲道:“自去歲中秋起,雍州的寨子已經被拔了數個,弟兄們損傷慘重,田二哥的長子都被趙爽的部將擒走了。”


  戚承業道:“陸老大年近花甲,身子骨漸漸的弱了。田二哥也將近半百壽數,兩家的子侄裏,並沒有什麽出挑的人物。至於我與老駱,雖而立之年,正當壯時,可卻難以托付大任。鐵四哥雖文武雙全,卻是獨木難支,眼見咱綠林道裏近些年也沒出甚人物,大家其實都愁的緊。”


  沈懿終究是知道,如今不到半百的田光,本應是個江湖豪俠,為何卻是暮氣沉重了。


  鐵鉉看著沈懿,溫言道:“好在今日,讓我們遇見了沈公子你。”


  沈懿苦笑道:“我原本想的,乃是近些年來綠林道綱紀渙散,須得整治。而原本綠林道便以扶救蒼生為己任,與我心心念念的不謀而合,是以用了個激將法,想激諸位與我會盟,想不到,卻是把自己送給了諸位。”


  鐵鉉道:“無論是公子選擇了綠林,還是綠林選擇了公子,都是一樣的。我們幾個人,蹉跎了半生,最後能看到沈公子這般的濟世英才,也可以說放的下心了。”


  戚承業道:“陸老大聽說沈公子是終南先生高徒之後,便想要直接約見你,直接將這五行令饋贈於沈公子手中。但又怕你資曆尚淺,將來有事難以服眾,單單一個終南弟子的名頭畢竟算不得數,這才鬧出來了今夜這一通。”


  駱生明嘿嘿笑道:“今日給沈公子設的難題,刁難是假,考驗是真。綠林的漢子,認得便是拳頭,沈公子拳頭夠硬,將來道理也就夠硬,我老駱已經是不擔心了。”


  鐵鉉笑道:“沈公子今夜憑著自個兒的本事,射箭贏了我鐵鉉,拳腳贏了承業,氣力又贏了老駱,就連詩文,也教田二哥驚詫不已。這一身造化,傳出去,足以名揚天下了。”


  沈懿笑道:“諸位莊主便莫要再公子長公子短的喊我了。我年齡最小,以後大家便直呼我名即可。待以後有了表字,便更好稱呼了。”


  至於眾人誇他本事如何高強,沈懿


  卻不去推辭。這般場麵之下,在座諸位,盡是率直豁達的江湖好漢,若是推脫,反倒顯得他做作了起來。他率性而行,心思無私,倒叫眾人覺得他行事當真是霽月清風般和暢。


  沈懿怎麽也沒有想過,自己所圖之事進行的如此順暢,甚至有種被帶節奏了的感覺。


  不過這樣也是好的,畢竟雙向選擇,免去了自己將來想要有所作為事,幾位首領心不甘情不願的到處掣肘了。


  沈懿有些懷念自己上學的時候,和同學們討論過的究竟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的論點了。現在看來,其實兩者並無二致。這是一種相互成全的關係。


  沈懿深吸一口氣,將杯中酒斟滿,對著桌上還是清醒的三人舉杯道:“今日朗月清風,豪性不淺。得遇各位莊主,實乃沈懿之幸。諸位所圖,我已盡知。諸位盡管放心,沈某有生之年,定將我綠林興亡之事銘記於心。盡我全力,複興我綠林之誌。”言罷,將滿滿的一杯酒一口飲盡。


  眾人稱了一聲好,紛紛將酒斟滿,就連田光也醒轉了過來,舉著杯子,將酒喝了個磬淨。


  正當此間,隻聽堂外又有人“噔噔噔”趕步上樓,須臾之間便站在了門外,向裏麵諸人稟報道:“報與諸位莊主,先前在樓下吵鬧的張姓小兒又回來了。”


  駱生明蒼眉一皺,罵道:“這紈絝怎的還敢來攪鬧嗎?再有這般不識時務的,隻管丟出去便是,無需稟報了。”


  他們綠林道,最見不慣的,便是這種欺壓良善的紈絝膏粱。


  門外那人續道:“倒不是過來攪鬧,是被人提上來的。那張姓小兒正在樓下不住的叩頭呢……提他來的人好像是燕王……”


  “姐夫?”沈懿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我猜是這張公子被我摔得慘了,心中不忿,回家後糾結了家丁要來拿我。半路遇上了來這裏尋我的燕王吧。諸位哥哥且寬心,我姐夫麵冷心熱,咱們下去一看,便知分曉。”


  說著話,便起身帶著眾人下了頂樓,待他們到了十一樓時,果然見雲台負手立在一側,而那張公子,卻是磕頭蟲一般,將腦袋在地麵上磕的震天響,額頭上已經是青紫一片了。


  眾人不禁啞然失笑。這張公子先前的狷狂,他們在十四樓都聽得清楚。如今卻跌落塵泥淪為磕頭蟲,還是被燕王押過來的,不由得令人捧腹。


  沈懿有些於心不忍。走到近前,提著張公子的衣領將他拽了起來,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頭也不用磕了,收拾一下回家去吧。”


  張公子如蒙大赦,連忙轉頭看著雲台,臉上的神情似乎在問:“我可以嗎?”


  雲台不由分說便踹了他一腳,罵道:“還不快謝過沈公子?”


  張公子感激涕零的又要跪下磕頭,審議趕緊一把抓住,兩隻眼睛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下次再敢這般招搖過市,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言畢,伸手一送,將那張公子遠遠的推了出去。


  張公子兩股戰戰,逃一般的跑掉了。經此一事,他在燕雲城裏再不張狂,反而戒了所有惡習,用功讀書,後來竟憑自己的努力考取了功名。


  雲台打量著沈懿身後的四人,略拱了拱手道:“幾位莊主來燕雲做客,應該早些告與我知的。索性雲某來得不遲,不知這十四樓上,還能否再添雙筷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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