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大風起 第五章:陰謀
沈懿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原本也不叫沈懿,他隻是另一個世界上芸芸眾生之一,一個普通的跌入塵埃都看不見的小人物。
沈懿剛剛來到這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想憑借自己腦海中的記憶做一些事情。可是他發現把過往歲月裏的一些東西,在這個世界上重現,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文科生,沒有下過工廠,也沒有太多經曆。不會做水泥,也不懂機械構造;至於煉鐵、鑄造、肥皂、精鹽等等,這個世界早就有了成熟的方法。
甚至於,因為世界不同,就連他處於是時期,也不存在於記憶中的任何一個時代,他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自己所處的時代,有些類似於自己曾存活的時空中的南北朝末期——江北兩國對峙,江南偏安一隅——這也是他那本碩文憑的曆史學業證書唯一的用處。
其餘能被他所利用的,就是在這個世界的山川地貌與記憶中的差別不大,甚至於地名都似曾相識;還有他那相對於同齡人來說更廣博更成熟一些的思維,以及,他現在所擁有的將門虎子的強健的體魄。
他曾經沉默了良久,一度自閉。後來被父親送往終南山求醫問道,才有幸拜入終南先生的門下。在逐漸被這裏的環境所熏陶感染,生出了既來之則安之的念頭之後,終究接受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當沈懿看到沈緒落寞的走回自己的臥室,沈懿的心底也在幽幽的歎息了起來。
沈懿嘴裏講的是三可三不可,可是歸根到底,深究起兵法來,卻是道、天、地、將、法五項均不利。隻不過礙於父親身為左武衛領將,不好將所有的事情都講透罷了,否則隻怕太違了父親的麵子。
想來也是如此,如果他真的將三可三不可想清了,那沈緒讓他講的時候,便不會遲疑一二了。
大將治軍,自當有自家主意,沈懿自己說了半天,也隻是分析利弊,終究是占了中立的局麵,至於是要聯盟,還是按自己說的守城不出,就是父親的決定了。如果真的可以聯盟,雙方的局麵可以算是五五開,倒也不至於大敗,可是想要全勝,沈懿卻沒有十足的把握。
或許,周國就是看準了商國的這般局麵,這才會興兵犯境的吧。
想要再去找沈緒說一會兒話,走到沈緒的房門前,卻見小侍躡手躡腳的從沈緒房中退了出來,看見沈懿,便將食指豎在唇前“噓”了一聲,看來沈緒已經寬衣睡下了。
沈懿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明白,繼而便轉身回了自己的房裏。按父親的性子,隻怕還是要決定起兵勤王的。自己還是好好想想,到時候該怎樣幫忙出謀劃策的好。
趙爽,嘿,趙爽,那個號稱三百年來第一兵家奇才的年輕人,看起來,自己這個穿越眾,怕是要和這裏的位麵之子較上勁了。
沈懿的腦子中,王莽與劉秀的較量一閃而過,隨即便陷入了沉思。
深思中的時間總是走的很快,第二天清早,父子倆便頂著黑眼圈碰頭了。看來這一晚上,兩個人都不曾睡安穩。
吃著可口的早飯,沈緒卻覺得味同嚼蠟,半碗飯未完,便將碗筷往桌麵上一擲,轉過頭來看著沈懿,道:“小懿,我昨晚想了一晚上,終究
覺得堅守不出不是好計策。這樣吧,我帶一萬騎兵前去會盟,也不稀罕那個什麽十二衛盟主,隻消能教大家齊頭並進,打退周軍,這便是了。”
果然不出自己的預料……
沈懿點頭應道:“爹,若是真的要出兵,便以全軍出動為佳。分散兵力,反不如集中兵力。”
沈緒應了一聲,話卻沒有聽進去,隻是自顧自的說道:“我總覺得到了這種關頭,即便平日裏爭功爭得再火熱,也能抱成團了。”
沈懿撇了撇嘴,自己的話顯然沒有進沈緒的耳朵,便清了清嗓子,道:“爹,你若是準備出兵,那就全部帶出來。我也跟著你去。”
“嗯?”沈緒皺了皺眉頭,“你跟著去做什麽?沙場不是你搞刺激的地方,你跟著去添亂麽?”
沈懿道:“亂是不會添的,忙卻可以幫一幫。大將軍若是怕我生事,那沈懿便隻在將軍帳前做個執戟校尉,護衛將軍周全便是了。”
沈緒看他一本正經,卻擺了擺手,道:“此事稍後再議。你若是當真想為我分擔,我倒是想交給你個任務。”
“哦?”沈懿看著沈緒,兩隻眼睛閃著精光,“甚麽任務?”
沈緒道:“你替為父往平原郡一趟,好好與陳塘將軍商議一下聯盟的詳情。若是他那裏成了,你便飛鴿傳書回來,然後再去東萊郡找右武衛將軍何驍,也是一樣的流程……”
沈懿應了一聲,道:“好說。隻此一事?”
“隻此一事。”沈緒萬分肯定。
“你會不會把我調開,然後自己帶著大家偷偷的跑去鄴城?”沈懿從來不懷疑他老爹的人品,這種事他幹得多了。
“多想!”沈緒橫了他一眼,道:“雖隻有這一事,卻是重若萬鈞。小懿,千萬要做的妥當。若是辦砸了,哼,有你好看!”
沈懿當即便起身長立,朗聲道:“將軍放心,末將定不辱使命!”
沈緒笑道:“等此事了了,我一定向聖上請命,讓聖上準你來左武衛做校尉。”
沈懿喜上眉梢,道:“早這般便好了,也省的您老人家昨日裏罵的我狗血淋頭。”
校尉分級頗多,自六品至九品不等,左武衛中的校尉是昭武校尉,正六品上的官銜,再上一級便是遊擊將軍了。沈懿雖是將門之子,但是現在依舊是白身,昨日在大堂上雖雄辯滔滔,但卻是不合規矩的。
沈緒笑了笑,道:“快吃飯,吃過了便收拾一下,趕快去平原郡尋陳將軍。”
沈懿笑道:“我要騎烈雲駒去!”
沈緒笑著拍了拍沈懿的後腦勺,道:“小鬼頭!都依你。”
是日夜,平原郡,左威衛衙門。
沈懿坐在偏廳之中,已經等了小半個時辰,除了進門時,有小廝奉了一杯熱茶,之後便在沒有人出來過了。據說是陳塘將軍在衙門的正堂裏有要事商議,暫時是見不到了。
一杯茶很快就喝的罄盡,卻也不見有人來續。沈懿馬上一日,長驅路途四百裏,自然是又餓有渴,步入右武衛衙門偏廳之時,眼前都要開始冒金星了。現在喝了一杯茶,口渴雖說輕了些,但眼前的金星卻多了幾層。腦袋也昏昏沉沉的,似是要打瞌睡。
沈懿深吸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的胸口竟然是煩悶異常。平日裏順暢無比的內息,現在竟開始紊亂了起來,心底頓時一沉。他挺了挺身子,隻覺得四肢散了架一般的酸軟無力。
刹那間冷汗滑過額角,他皺著眉頭,伸手抓過那隻茶碗,放在鼻尖處嗅了一嗅,而後拇指肚在茶杯內壁上旋了半圈,盯著指肚上出現的那一層白灰,腦海深處便仿佛被人重捶了一下。
次日清晨,沈緒攥著那張原本綁在信鴿紅爪上的信紙,下達了左武衛全體將士,挺進鄴城城東八十裏處方陘石穀的命令。馬步三軍,半日內集結完畢,浩浩蕩蕩的往方陘石穀進發。
左威衛衙門後院,地牢。
地牢裏陰森而可怖,石壁上緩緩凝成的水滴,掉落在地麵的石板上,發出了“叮咚”的聲響。不時傳來有鐵鏈嘩啦作響的聲音,在空蕩的地牢中顯得格外響亮。
沈懿醒來的時候,腦子裏傳來了伴隨著陣痛的眩暈感,這種感覺讓他十分想吐。
沈懿隱隱約約的記得,自己喝的那碗茶,被人下了毒。在他神情恍惚的時候,一眾裝備了繩索與勾撓的士兵便圍了上來,自己也不曉得是打倒了多少個,總之,最後倒在了地上。
他曉得自己現在是躺著的,也曉得自己的背後就是地牢的地板,他也曉得自己的手腕腳腕都被四條長大的鐵鏈束縛,在地麵上擺成了一個巨大的大字。
沈懿遭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中毒,中的還是蒙汗藥,一種登不上江湖台麵,隻配在黑店裏使用的迷藥。同時他也發誓,自己絕對不會中第二次這樣的毒。
心裏想著,肚子卻是咕嚕嚕傳來了響聲。都不曉得自己昏迷了多久了。
沈懿晃了晃自己的手腕與腳腕。嘩啦啦的鐵鏈響聲就傳了出來。那鐐銬卡的極緊,想來是活扣的,隻不過現在鎖住了關口罷了。地牢裏麵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否則自己就能看清那手銬的構造了。
沈懿用手拽了拽,隻聽見異常沉重的嘩啦聲傳了過來。那鐵鏈的寬度足有三指,單條鏈扣便有小指粗細,沒有兩千斤的力道,休想將那鐵鏈拽斷。難怪他們這般的放心。
不過還好,他們沒想到用浸了水的麻繩把自己綁成麻花,否則那自己可就真的認栽了。沈懿微微吐氣,他的右手五指便瞬間收攏,縮在掌心處,宛如一條沒有骨頭的泥鰍,而後他的手腕在鐐銬中扭了幾扭,在手腕上被蹭掉一層表皮的代價下,將手從鐐銬裏解救了出來。
不過比起丟了性命,這點小傷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依樣畫葫蘆,左手也用同樣的方法從鐐銬之中逃了出來。
沈懿翻身做起,一雙手順著小腿摸索下去,直到摸著腳上的鐵鏈,沈懿這才歎了口氣,手無寸鐵,隻怕自己是沒法子把自己的雙腳救出來了。
沈懿的掌上本領,雖然已經到了可剛可柔的地步,可一雙肉掌終究不能洞石穿金。而腳上骨骼與手骨本異,手骨可以錯位縮骨,從鐐銬裏逃出來。可是腳骨卻是萬萬不能的。
不過,與先前相比,沈懿已經可以確保自己遠離危險了。自己這雙手能自由活動,左威衛這幫雜碎,想要殺自己,怕是難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