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你看他會不會原諒你
直到莫相離走,景柏然都沒有醒過來,他身體還很虛,所以藥裏麵的安眠成分頗重,他睡得幾乎無知無覺。莫相離就這麽癡癡地看著他,護士幾次進來催促:“莫小姐,池先生特別交待過,您真的得離開了,請別讓我們為難好嗎?”
莫相離想起景天雲那天看向她的眼神,默然點頭,最後看了眼床上依舊昏睡的人,拖著步子離開。
剛出了病房,時小新拽著她發涼的手,急道:“景伯父的車已經到了樓下了,阿離,我們快走。”莫相離與時小新剛抬起步子,就看到景天雲從電梯裏走出來,看到兩人時,他的神色變得冷峻嚴厲,“站住。”
莫相離臉上淚痕猶在,人也是搖搖欲墜的樣子,時小新見迎麵撞上景天雲,又看了一眼莫相離,她低咒一聲,賠著笑臉道:“景伯父,我……我……”時小新那樣伶俐的一個人,麵對此時的窘狀,也無話可說,她回頭對著莫相離道:“阿離,你先走,這裏交給我。”
莫相離這幾天沒睡好吃好,剛才那一場哭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殘存體力,這時景天雲與時小新的交談似遠在天邊,她腦海裏隻有病床上那個沉靜睡著的容顏。
莫相離乏力地歎了口氣,往前微傾,臉側枕在了時小新的肩上,景天雲見她也不向他打招呼了,臉色更是難看,“莫相離,誰準你到這裏來的,人還嫌害得Eric不夠,是不是要害死了他才甘心。”
這聲如狼似虎的大喝聲將莫相離驚得微微回了神,看到景天雲神色難看地瞪著自己,莫相離一時之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立即站直身體,喃喃道:“爸……”
“誰是你爸,我還擔不起這個稱呼,你這個害人精,我不許你再接近我的兒子,來人,將她給我趕出去,別讓她在這裏汙染了空氣。”景天雲的話極是惡毒。
時小新本來心虛,可這會兒也顧不得心虛了,她冷笑連連,“景伯父,我是看在你是景柏然的父親的份上尊敬的叫你一聲景伯父,可是如果你要倚老賣老,也要看我答不答應。”
景天雲在商場上,隻要自己板著臉,就沒人敢來招惹他,沒想到現在被一個女人指著鼻子罵倚老賣老,他氣得頭頂冒煙,狠瞪著時小新,“你說什麽,你敢再說一句,別怪我不客氣。”
“你要怎麽不客氣,我是池家的準兒媳婦,我不信你連這點麵子也不給,景伯父,景柏然拚死救莫相離,如果他知道你在他昏迷期間欺侮阿離,你看他會不會原諒你。”時小新有恃無恐。
景天雲被她狠狠地將了一軍,憤怒的甩袖向病房走去,“送客。”
時小新帶著臉色蒼白的莫相離下樓,正好遇上了英歡,莫相離腳步一頓,此刻麵對英歡,她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麽臉色才是正確的,時小新很乖巧,知道這母女倆一定還有話說,她找借口走了。
莫相離與英歡隔著遙遙距離,她不上前,英歡隻好滑著輪椅過去,仰頭看著莫相離,“離兒,媽媽……”
“什麽也別說了,我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賜,所以我求求你,從今往後,都別再出現在我麵前了,好嗎?”莫相離冷聲打斷她的話,這二十幾年來,她沒有媽媽也一樣活過來了,今後的幾十年裏,她沒有媽媽也同樣能活得好好的。
英歡被她絕情的話語逼出了淚,“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求你能原諒我,隻求你讓我能時時見到你,好嗎?”
莫相離連連冷笑,“你除了給了我生命,你還給了我什麽,哦,我想起來了,你給了一個拿自己外孫女都能下手的殘忍父親,我周圍的人都被你們害盡了,我若看到你,隻會惡心,走吧,我就當我沒有媽媽,你也當你沒有生過我,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英歡淚流滿麵,這輩子,她最對不起的人便是莫相離,當年她為一己之私拋棄了她,找回她後,她沒能好好保護她,讓她受到這麽多的傷害,這一切全是因為她,她罪該萬死,“離兒,對不起,對不起!”
莫相離扭過頭,毫不遲疑地大步離去,將英歡拋在腦後,踏出醫院大門時,她眼底湧起了淚水,她抬頭望天,將眼淚流回心底,對不起,媽媽,我還不能原諒你。
………………
從醫院回去後,莫相離的日子過得肆無忌憚,時小新隻要求她一天三頓按時吃飯,其他放任莫相離自由,一概不管。盛愷臣遇到莫相離時,她正在一個酒吧裏喝酒,一杯接一杯,微醺之下眼角眉梢都是粉紅,消瘦些許的身形看上去格外單薄惹人憐。
在西郊發生的事被大肆報道了一番,他自然知道莫相離最近遇到了什麽事,他坐在她身邊,招手讓侍應生送了一瓶酒過來,陪著她慢慢喝起來,酒過三巡之後,他借著微薄的酒意,喃聲道:“小離,你瘦了。”
以前他總想在她與景柏然之間留下一點印跡,他辦到了,可是看到景柏然為她奔不顧身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愛情太淺薄,原來他早就輸了,就像他在拉斯維加斯時到底聯絡骨髓時,她毅然跟著景柏然回了Y市,他的愛情始終隻是獨角戲,隻可惜他醒悟得太晚,傷害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莫相離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
盛愷臣沒確定她沒有看錯,她對著他輕輕地笑了,盛愷臣眉心皺成川字,握著酒杯的手指僵硬。
在她的笑容下,他的心防徹底瓦解,他借著薄醉,借著心底最後那股勇氣,絮絮叨叨地說起了她發高燒那晚發生的事,他明白,支撐他如此卑劣的從始至終都隻有這個女人,隻有這句話:“他不愛你,他不相信你,這樣的男人,你為什麽還要執迷不悟?”
莫相離聽他這麽說,心裏實實在在挨了一擊,不是因為他說對了,而是他說錯了,“你覺得如果一個人不愛另一個人,他願意為那個人去死嗎?”
盛愷臣徹底被莫相離的話打敗,他知道自己的愛情本來就不堪一擊,為什麽還妄圖垂死掙紮呢?
盛愷臣最後走了,帶著他破碎了一地的愛情,時小新找到莫相離時,她已經喝完一瓶XO,這些日子她輕者喝酒灌醉自己,重者就在房裏大哭大鬧,時小新明白,她心中有太多的傷痛要借由這樣的方式發泄出來,所以由她喝由她鬧,隻是在她醉死自己時陪在她身邊,好好的陪著。
“小新,我想離開了。”
這個地方有太多的傷痛,還有她女兒的亡靈,她在這個城市裏生活,隻覺得呼吸都困難起來。
“好吧。”
莫相離苦笑,“我這個時候離開,會不會很窩囊?”
時小新搖了搖頭,她握住莫相離的手,輕輕一笑,“阿離,你現在的心是空的,找點東西去把它填滿吧,女人要是沒本事把男人捏在手心裏,那麽退而求其次,至少得把自己捏在手心裏。”
“我很怕。”莫相離出奇的平靜,醉眼如絲,卻又異常清醒,“我怕我的心不跟著我走。”
時小新收回目光,看向莫相離,那眼神莫相離從未見過,是介乎遺忘與深愛之間,如同一泓平靜的湖水,一眼望去卻知道也曾經驚濤拍岸,湖水連綿過,“不會的。”她對自己最親愛的朋友溫柔的笑,“阿離,我知道,不會的。”
………………
莫相離走的那天,天空陰雨綿綿,似在為情人的分離哭泣,莫相離拖著一個小行箱踏上了她的單人旅行,她下了車,時小新跟上前來,陪她一起進了候機室,候機大廳人來人往,莫相離邊走邊聽著時小新絮絮叨叨地叮嚀,偶一回首,她看到了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從眼前走過,那孩子所包的抱被與囝囝的抱被一模一樣,她連忙推開時小新追過去,然而茫茫人海,竟是再也尋不到蹤跡。
“阿離,你在看什麽?”時小新瞧她東張西望的,神色焦慮,連忙問道。
莫相離看了許久,都再也沒看到那個女人與孩子,她悵然若失,良久才搖了搖頭,“沒什麽,小新,別送了,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我會回來的。”
直到看到莫相離乘坐的那班班機起飛,時小新才戀戀不舍地回了市區,她第一件事便是去了醫院探望景柏然,景柏然已經清醒過來,受了這麽重的傷,臉頰消瘦,隱隱能瞧見突起的顴骨。可是模樣卻更加清俊。
自景柏然清醒後,就讓景天雲撤了保鏢,所以時小新這次來,沒有受到任何阻撓,就成功見到了景柏然,她站在病房裏,將景柏然好好地打量了一圈,直到景柏然有些不耐煩,她才說出進病房裏的第一句話,“景柏然,阿離走了你知不知道?”
景柏然悚然一驚,他怎麽可能知道?這些日子他一直希望她會來看他,可是他每天從睜開眼睛等到閉上眼睛,就連睡夢中也留意著她的氣息,生怕自己會錯過她來的時候,但是她沒有來過,仿佛他的生與死,已經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