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林玟娜扯了扯她的衣袖,斥道:“良矜,不許胡說,今天是你爸的追悼會,你若生事,看我饒不饒你。”


  莫良矜扯扯嘴角,原本漂亮的臉卻有幾分猙獰,她恨恨地剜了一眼莫相離,閉嘴不再說話。


  快近中午時,來追悼的人差不多已經都來過了,莫相離回頭看著靈堂正中那張黑白照片,莫鎮南正微笑著看著她,她隻覺得心酸。人的生命怎麽會這麽脆弱,一個月前,父親還拉著她的手,讓她回美國去,可是轉眼就陰陽相隔了。


  景柏然看著她憂傷的側臉,伸手握住她的雙肩給她力量。莫相離回頭,眸光輕輕落在他臉上,眼神交匯處,不需要多言,她懂他的心,他也懂她的心。


  沈從文到底還是趕在追悼會結束前來了,可惜來得不是時候,他走進靈堂,一眼就看見這郎有情妹有意的一幕,他不由自主地攥緊拳頭。曾經,她也會看著他笑得這麽溫柔,何時她的目光再也不會落在他臉上?


  自那日從莫宅回去,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本來追悼會他是沒打算來,後來又忍不住噬骨相思,還是巴巴地跑來了,卻沒料到走進靈堂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


  莫良矜見沈從文走進靈堂,臉上立即綻放出光彩來,她迫不及待地迎上去,甜甜地叫道:“從文,你來啦。”


  沈從文不屑地目光掠過她,徑自向靈堂前走去,從林玟娜手上接過香點燃,然後對著莫鎮南的照片拜了三拜,將香插上香爐,這才回頭來而對眾人,他走到莫相離身邊,滿含歉意道:“阿離,對不起,爸爸出事的時候,我正好出差,今天才趕了回來,你不會怪我吧?”


  莫相離滿頭黑線,身後莫良矜嫉妒的目光如芒在背,這沈家人都怎麽回事,他們的媳婦是莫良矜,怎麽一個個都來安慰她?“從文,你該問問良矜,這幾**也辛苦得很。”


  沈從文聞言,連瞧都沒瞧莫良矜一眼,溫潤的臉上出現幾許失落,他說:“現在爸爸的喪事辦完了,我聽說你沒有給爸爸選墓地,是不是缺錢,不如我……”


  “從文。”莫相離打斷他的話,“爸爸曾經對我說過,若有一天他死了,不要把他埋在地下,將他的骨灰撒在河裏,讓他順水漂向遠方。我隻是遵照他的遺言。”


  沈從文沒再說話,走到林玟娜跟前,道:“媽,這些天我想了許多,我知道現在在爸爸的靈堂上跟您說這些不合適,但是我還是想表明我的態度,我與良矜結婚,當初是聽從了雙方父母的意見,如今我們磨合了近半年時間,我覺得我們並不合適,所以請您允許我無禮地提一句,我要跟良矜離婚。”


  沈從文此話一出,莫良矜被刺激得跳起腳來,她衝到沈從文麵前,扯著他的衣袖叫道:“沈從文,你怎麽能這麽對我,我做錯了什麽你要跟我離婚,啊,你說啊,我小產的時候,你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我那麽委屈求全,你為什麽就看不到?”


  莫相離聽沈從文說要與莫良矜離婚,當下也覺得有幾分不可思議,她剛想過去說些什麽,卻被景柏然製止,她回頭看景柏然,景柏然隻是對她搖頭,讓她不要插手他們夫妻間的事。


  “你委屈求全?”沈從文尾音拉得很長,似是不屑,又似嘲諷,“那你可以不用那麽委屈,莫良矜,我們結婚本來就是錯誤,我現在要改正錯誤,遣散費之類的,我絕不會虧待你。”


  “你……”莫良矜氣得胸口一陣起伏不定,林玟娜連忙過去拽她,可是終究是晚了一步,莫良矜抬手就甩了沈從文一巴掌,這一巴掌她用盡了全力,打得沈從文頭一偏,當下便有血絲從嘴角逸出。


  莫良矜看沈從文被她打得偏了頭,一陣心慌,她抬頭望著沈從文,伸手想要去撫摸他的臉,道:“從文,對不起,我…我太激動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沈從文一把揮開她的手,“看來我們這樁婚姻確實沒有維持下去的必要,我會盡快請律師將離婚協議交到你手上,簽不簽隨你,但是從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我沈從文的妻子。”


  莫良矜一下子慌了,她快步追上沈從文的腳步,拽著他的衣袖哀求道:“從文,不要,不要跟我離婚,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幹涉你的事情,我會乖乖的,再也不做讓你討厭的事,不要拋棄我,現在我什麽也沒有了,我隻有你,我隻有你啊。”


  莫良矜淒涼的聲音劃過大堂,落進莫相離等人耳裏,莫相離難過地看著她,看著莫良矜放下高傲的自尊去乞求沈從文,她突然覺得當初她那麽做實在是犯了一個大錯,她與沈從文之間的婚約,不該讓莫良矜介入,即使要解除,她也不該選擇這樣極端的方式。


  如今她非旦沒有讓莫良矜如願與沈從文幸福的過著日子,反而讓他們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


  景柏然垂眸看著莫相離,瞧見她臉上掛的愧疚與自責,他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離,不是你的錯,你無須自責。”


  莫相離搖搖頭,“將良矜害成這樣的是我,我不該那麽自私,當初我是真的覺得沈從文應該是喜歡良矜的,否則他們……”後麵的話她實在難以啟齒,隻是黯然垂首,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始終不是她樂意見到的。


  沈從文要甩開她的手,奈何她手指緊緊地捏著他的衣袖,他沉聲道:“莫良矜,放手。”


  “不放,不放,沈從文,我千錯萬錯,可是我愛你沒有錯啊,你怎麽能對我這麽殘忍,我不離婚,打死我也不離婚。”莫良矜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從文不想在這裏與她拉拉扯扯丟人現眼,他惡狠狠道:“對,你愛我沒有錯,我不愛你也沒有錯,莫良矜,我與你本來就不該結婚,是我一時軟弱種下的因,現在我不能再因為我的軟弱去嚐這個惡果。”說完他伸手去扳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扳開。


  莫良矜感覺自己的手骨都要斷掉,可是她仍固執地拽著他的衣角,直到手指被他扳開,衣角一點一點自手心滑開,她終於流下絕望的淚水,沈從文沒有再看她一眼,甩開她的手,轉身毫不留戀地大步離去。


  “從文。”莫良矜跌坐在地上,哭得好不淒涼。


  莫相離看著她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鹿哀哀地哭泣,她掙開景柏然的手,快速向靈堂外奔去,奔到走廊上,她與一個來送花圈的人撞了一下,她沒有在意,向那人說了句對不起,又拔腿狂奔,終於在外麵截住沈從文。


  “沈從文。”莫相離叫了一聲,前麵疾步而走的男子停下腳步慢慢回過頭來。


  莫相離走上前去,仰起臉看著眼前男子,他背光而站,她瞧不清他的臉,她質問道:“為什麽要那麽對良矜?如果不喜歡她,為什麽又要跟她上床?”


  沈從文仔細打量她,她的眼眶微微泛紅,臉上還布滿淚痕,可是她的神情不再溫柔,他牽了牽嘴角,帶著幾分苦澀道:“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問我為什麽,阿離,你還是在乎我的對嗎?你嫁給景柏然,隻是想找個比我更好的來狠狠扇我一巴掌,對嗎?”


  莫相離下意識後退一步,遠離他的氣息,她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有這麽荒謬的想法,但是我告訴你,上次我在醫院裏對你說的話都是真的,我愛景柏然,不是因為他的外在條件,而是因為他同樣有一顆愛我懂我的心。”


  “是嗎?阿離,你知不知道,跟你相處了十年,我對你的殷勤與關心,你全然看不見,我以為我失去了魅力,所以莫良矜勾引我那一刻,我突然想,原來我還是有吸引女人的資本的,可是你為什麽就看不見?說到底,我與莫良矜上床,有多半原因還是因為你,是你讓我失去了信心,是你逼得我必須去別的女人身上找回自信。”沈從文聲聲指控,當初他要吻她,她百般不願意,他想在結婚前擁有她,她也不給他機會,十年來,他將她看得太重,因此要去別的女人身上找回平衡。


  他千錯萬錯,錯的是不該在婚房的婚床上,與莫良矜上床。


  莫相離錯愕地盯著他,原來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她失笑著搖搖頭,她還妄圖替莫良矜說些好話,現在看樣子,她什麽也不必說了,或許莫良矜與他離婚,會是一件好事。


  莫相離轉過身去,沒有再對他說一個字,慢慢走回靈堂,為什麽同樣是男人,思想品性會差那麽多?


  景柏然站在走廊上,看著莫相離一步一步向他走來,他提起的心才緩緩落下來,他幾步走過去,將她擁進懷裏,“怎麽去了那麽久?”


  莫相離搖搖頭,將頭枕在他的懷裏,她幽幽道:“老公,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愛我,你一定要跟我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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