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好好對待阿離
景柏然滯了滯,當年白少棠自火海裏逃逸出去,命是保住了,卻早已是個廢人,他何來的後人?“不是,我的繼母叫英歡。”
英歡,英歡!莫鎮南的瞳孔倏然緊縮,他以為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聽到這個名字,可是此刻,在他最不堪的時候,他卻聽到了。他激動地站起來,顫抖著聲音問:“你說歡兒還活著?”
“是,還活著。”景柏然不打算瞞他,可是看到莫鎮南激動的樣子,他忍不住譏誚出聲,“當年你拋棄了她,你還在乎她的死活嗎?”
莫鎮南全身一震,跌坐在椅子裏,十年前,他聽說有人在紐約見過英歡,於是他帶著莫相離前去美國找她,他在美國整整停留了一年,得到的消息卻是英歡死了。
他無法將這個惡耗告訴莫相離,心灰意冷的回了國,可是沒想到她還活著。莫鎮南抬頭看著景柏然,似乎用盡了一生的力氣才將接下來的話問出口,“她…她還好嗎?”
“好,怎麽會不好?”景柏然盯著莫鎮南,並不願多說關於英歡的近況,那樣一個溫婉的女子,他要怎樣的狠心才會將她傷成那樣?當年若非遇到他父親,隻怕英歡早已成了死人。
莫鎮南聞言,欣慰的笑了,“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歡兒,隻要她還活著,隻要她還好,我就是死也足惜了。”
景柏然還想再嘲弄他幾句,卻在看到他的神情時,陡然失了聲,當初他憑著心中的憤恨開始設計對付莫鎮南,此刻看他如此蒼桑的模樣,他卻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良久,他才道:“阿離已經將你貪汙的三千萬補上了,明天會開庭審理這樁案子,你被無罪釋放的機率不大,白少棠已經改名換姓潛回Y市,以他對你的恨意,明天一定會在半路劫警車……”
“年輕人,我懂你的意思,這二十年來,我一直活著罪惡與自責中,我……不怕死,或許死才是我最好的歸宿。”莫鎮南打斷他的話,當初急著要讓莫相離嫁給沈從文,他也是怕他死後沒人能保護她,而現在,景柏然對他雖有莫名的敵意,但是他看得出,他是真心對待阿離的。
“好好對待阿離,這孩子從小就自我保護欲極強,她不會輕易對人傾心,但一旦愛上了,就絕不後悔,不要讓她知道你跟我之間的恩怨,否則以她的性子,她絕不會原諒你。”莫鎮南的話,像極了在對他交待臨終遺言。
景柏然啞然失聲,怔怔地聽著莫鎮南的話,卻是再也插不進一句話。直到莫鎮南掛了電話轉身跟著警員出了會客室,他才回過神來,“莫市長……”
莫鎮南似乎感覺到他的呼喚,轉身朝他點點頭,緩緩消失在鐵門後。景柏然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莫鎮南,也是最後一次見到莫鎮南。
從拘留所出來,景柏然心中煩悶不已。沒見莫鎮南之前,他總以為莫鎮南是十惡不赦之徒,可是與他見了麵後,卻突然發現,自己當初先入為主,竟是想差了他。
坐進駕駛座內,景柏然開車來到海邊,鹹腥的海風撲麵而來,涼意滲進他胸口,他越發地覺得冷。從來沒有這樣緊慌無助過,即使當年被黑道逼迫是要交出雙手還是交出雙腿時,他都沒有感到害怕。
可是此刻,他分明感覺一股寒意從心漫延到四肢。莫鎮南用囚籠囚了英歡的心二十幾年,於是他便想用真正的囚籠囚莫鎮南二十幾年。他想,莫鎮南囚了英歡的心,那麽他就囚了莫鎮南的自由,豈不公平?
然而現在他才明白,什麽叫做作繭自縛。
海風不停的吹,吹亂了他的發,更吹亂了他的心,他捏緊拳頭,想起莫鎮南剛才的話,自作孽不可活,他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景柏然靜靜立在海邊,海麵平靜,卻是波滔暗湧,正如他與莫相離的婚姻,看似幸福美滿,可是隻需要一個浪頭打來,他們就會萬劫不複。
掏出手機,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按著幾個號碼,電話很快接通,“Hello,Eric。”
“City,有件事我需要你幫忙。”池城的父輩曾是黑白兩吃,各國的幫會到現在看到他也會尊敬地喊一聲大哥,莫鎮南的死已經在所難免,若是能偽裝成黑道仇殺,到時候莫相離怎麽也不會想到這是自己種下的因。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隻要還有機會活下來,他就會抓住一切能讓他活下來的救命稻草。然而他機關算盡,拿一個錯去彌補另一個錯,終是會步步錯。
“沒想到你也有求我的時候,什麽事請說?”
景柏然猶豫了一瞬,毅然道:“利用黑道關係幫我殺一個人……”
莫相離掛掉電話,穿上拖鞋下了樓,一路穿過客廳來到廚房,一股濃鬱的肉香從廚房裏飄了出來,她方覺得自己很餓,拔掉電紫砂鍋的插頭,她揭開鍋蓋,忍不住讚道:“好香。”
拿出小碗盛了碗湯,她又去把雞蛋夾了起來,放進托盤端到餐廳,心中是滿滿的幸福。她喝了一口湯,舔了舔嘴唇,“真好喝,沒想到他煲湯的技術也是一流的。”
直到一碗湯見了底,她又去盛了一碗出來,這才剝開蛋吃了起來。
吃完飯,天色尚早,她刷了碗後便無所事事,這些天一直待在家,幾乎與外界隔離,整個人都疲懶了許多,知道景柏然今晚有應酬,一時半會也不能回來陪她,她便上樓去換衣服。
剛換完衣服,就有電話打進來,她瞅了一眼電話號碼,猶豫了一下,才接起來,“沈從文?”
“我不是從文,姐姐,我是良矜。”對方傳來莫良矜的聲音,莫相離一怔,陡然失笑,良矜拿沈從文的手機給她打電話,是想要說明什麽?
“哦,良矜,你找我有事?”
“明天爸爸就要開庭了,我聽說你拿了三千萬將那筆巨款還上了,媽媽說要讓我謝謝你,請你今晚與姐夫回家吃頓便飯。”莫良矜刻意將姐夫二字咬重,就是要提醒莫相離不可自己一個人回去。
莫相離一邊對著化妝鏡擦乳霜,也沒細想莫良矜是從哪裏知道她結婚了的消息,一邊順口就道:“他晚上有應酬,估計去不了,待會兒我一個人回去。”
莫良矜讓莫相離帶上景柏然的用意本就是要讓沈從文死心,可是現在她卻說景柏然去不了,那她一個人回去有什麽意思,到時候沈從文見她孤伶伶一個人,心中指不定怎麽想。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她又不能收回去,於是笑道:“姐姐,姐夫跟你才剛結婚,喜宴也沒擺,若第一次回娘家就你一人回來,媽媽跟從文不知道會怎麽想呢,不如我打電話給姐夫,讓他抽個空陪你一起回去?”
莫相離皺了皺眉頭,興許已經有了前車之轍,莫相離心中頓時警惕起來,“不必了,我自己打電話給他。”
掛掉莫良矜的電話,莫相離才反應過來,她與景柏然結婚的事可是瞞著眾人的,她怎麽會知道?想了想,她拔通了吳建浩的電話,“吳秘書,我與景柏然結婚的事風聲走露了?”
吳秘書接到總裁夫人的電話,神色頓時變得恭敬,剛要喊莫小姐時,突然想起景柏然剛才的話,他笑道:“是,總裁夫人,不知道是哪家報紙拍到您與總裁從民政局出來,總裁索性對媒體承認自己已經結了婚,現在隻怕除了您還瞞著鼓裏,大家都知道了。”
他的大家,除了指Y市裏的眾人,還有美國的景家兩老。今日一早,景柏然就接到景天雲的電話,讓他選個日子帶莫相離回美國總部去,言談間很是淩厲。
莫相離心中一緊,慌忙掛了吳建浩的電話,又拔通了景柏然的電話,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總是無人接聽,她掛了電話,想了想,又拔通了吳建浩的手機,“吳秘書,景柏然晚上去哪裏應酬了?”
吳建浩愣了一下,接著道:“總裁沒告訴過你嗎?他去拘留所見莫市長了。”
“什麽時候去的?”莫相離怔了怔,這些天他一直很忙,總是抽不出時間去見她爸爸,她想等他忙過了這幾天,她就跟他一起去,到時候爸爸對他的責備就會少些,沒想到他不聲不響的去了。
“已經快兩個小時了。”
兩個小時?那麽他應該是已經從拘留所裏出來了,為什麽沒有回來?為什麽不接她電話,是爸爸為難他了麽?可是他那樣一個無視綱常的人,又豈會怕爸爸為難?
莫相離一顆心焦灼不安,她在房裏走來走去,接著問道:“那他說晚上有應酬,就是去見我爸爸?還有沒有別的應酬?”
“總裁現在把晚上的應酬都推掉了,您別急,或許一會兒他就回去了。”吳建浩聽出她的焦急,於是安慰她。
莫相離哪裏聽得進去,她說了一聲好,便掛了電話,拿起手提包與車鑰匙,匆匆向樓下奔去,剛奔到玄關處,就聽到鑰匙套進鎖洞的聲音,她的動作立即定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