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徐棉棉的回憶（上）
十萬大山，某處樹林裏，一堆篝火。
“你說大師兄到底被抓到哪裏去了？”徐棉棉啃著手上的兔腿，一邊咀嚼一邊閑聊，篝火照在她的小臉上紅撲撲的。
“天下妖族藏身之所何其多，光是這十萬大山咱們就要找到什麽時候？”她皺著眉頭，狠狠咬下一塊兔肉，發泄心中的煩悶。
“他現在還沒事。”韓芪沒有坐著吃東西，隻是眼光凝凝地望著篝火，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也在大師兄身上施展了一些手段吧。”徐棉棉沒有一點驚訝，似乎韓芪的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臉上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師姐，看來你也不簡單啊。”
“嗬嗬。”
徐棉棉吞下了一塊兔肉，打了個飽嗝。“誰還沒點秘密呢？我不信你沒有看出來師尊的敷衍。”
她兩隻手在腰後麵支撐著身體，就這樣半坐半躺地望著夜空中的繁星，偶爾微風吹過，帶起白裙的一點褶皺，她如同喃喃自語一般道：“是啊！以師尊的性格，大師兄要真的出了什麽事，她怎麽可能還安心待在咱們峰上麵。”
“估計跑得比我們還快，早就滿世界去尋找大師兄了。”說著，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都老大不小了，還來我懷裏撒嬌，師尊有時候真的是可愛呀。”
“哭得那樣假，還以為咱們沒發現呢。咱們女人呀，一個比一個會演戲，不是嗎？”徐棉棉慢慢湊近了韓芪，望著她冰冷的臉一字一字地吐露道。
韓芪沒有說話，依舊隻是冷冷地看著火堆，不為所動。
“算了，師姐，雖然你也神神秘秘的，但我並不想了解太多。誰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更何況你是我的師姐，除了師兄師尊以外我最親的人。”徐棉棉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小手。
“師兄應該是沒有什麽大事的。隻不過師尊有不得不瞞著我們的事。但找不到師兄他終究讓人很不放心呀。”她低頭望著自己的小白靴，跺了跺腳。
“正好也下山了，我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要解決。等我解決好了，我再去找大師兄。咱們先分開吧。”腳下的發光小蟲映照在徐棉棉的眼神裏，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恐怖的夜晚：
“棉棉快跑！別回頭，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讓娘親失望。”
徐棉棉隻記得娘推了一把自己，然後衝回去斷後了，那訣別的身影如同一塊烙鐵一樣牢牢烙印在了她的心裏。
在一個和這樣差不多的夜晚，在類似的森林裏，她就這樣跑啊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手掌磨破了，身上也不知道被樹枝刮破了多少傷口。
但她不敢停下來，她如果沒有跑掉，那隻會讓娘親失望的，又有誰還能給她那個螻蟻一般的娘親報仇呢？
那一夜，她流幹了此生所有的眼淚，就這樣一直跑呀，直到她無意識的暈倒在了地上，似乎聽見了敵人要追上的聲音，然後就是一聲聲的慘叫。
是做夢嗎？
再然後，她醒了，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一個比娘親還要美麗的女人給自己療傷喂藥。
“他們為什麽要追殺你這樣一個連練氣期都沒有的小姑娘呀。”美麗女子感歎道。
練氣期嗎？很遙遠的詞了，記得是三歲還是四歲的時候來著，自己就突破了練氣期，娘親興奮地抱著自己舉高高。
徐棉棉又想到了娘親訣別的身影，難受，想哭，但卻哭不出來了。
是眼淚流幹了？還是心已堅硬如磐石了？
“你這是靈根被人挖走了嗎？”美麗女子摸著她的手，真氣進入了她的體內探查道。
“真的是不擇手段啊，這些人。”美麗女子皺了皺眉，然後又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額頭安慰道：
“不過也不要緊，雖然沒有了靈根，但以咱們流雪仙宗玄奧的功法，你還是能夠修煉的。隻是修煉的有點慢就是，而且會體弱多病，但能把命保下來已經是一件極好的事情了。”
……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師尊了。我道號落月真人，小棉棉你要乖乖聽話哦。”
……
“棉棉你身上怎麽都是血？你又去山下殺妖了？”
“你一個女孩子不要老是打打殺殺的。”
“就算沒有靈根，我徐棉棉也要用手裏的三尺青鋒殺出一條通天的血路出來。”
“你真的讓師尊很頭疼，仇恨蒙蔽了你的心智了。好好活下去不好嗎？純粹的劍道體修之路很痛苦的，師尊會保護好你，你可以和正常女孩子一樣開開心心天天玩玩鬧鬧就好，你才那麽小，不要活得那麽苦。”
……
“天啊！你又下山殺多少妖或是人？這樣下去，你隻會變成一個喪失理智的魔頭！”
“唯有鮮血可以鑄就意誌。”
……
“不行，這次開啟的秘境太危險了。不僅散發著上古妖魔的危險氣息，而且各大宗派和亂七八糟的勢力都參與進去了，這不是你一個小孩子應該去的地方。為師不許你去！”
“站住！我說了不許你去！”
除了師尊，沒有人知道那一處秘境最後隻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因為，其他人或者妖或者巫或者其他什麽進入的生靈，都被她殺了。
……
“棉棉，你被挖掉靈根留下的後遺症更加嚴重了，你不可以再修煉這樣的上古禁術，這樣隻會加劇你的傷勢。除非給你移植極品天靈根才能修複這樣嚴重的傷勢。可極品天靈根哪裏找得到呀，比你之前的絮幻靈根還要稀有，這幾百年都還沒有聽說過呢。”
……
“棉棉，為師撞大運了！隨便出去轉轉居然撿到了一個極品天靈根，嘿嘿。這下子你的傷勢可以修複了。”
……
“對不起棉棉，為師下不去手，他畢竟和你一樣也隻是個孩子。你被人挖去靈根的那種痛苦是知道的，就算他是罕見的雙靈根，但那是他自己的機緣，而且挖去了一條靈根，他先天上也就殘缺了，隻能淪為一個資質普通的廢人。”
“對不起，為師不能為了你那樣做。為師也收他為弟子了，他以後就是你的師兄，你們要好好相處。”
待師尊走後，徐棉棉露出了一個甜甜的微笑，抽出了自己的新劍，之前那幾千把劍的血腥味都太濃了呢，怎麽洗都洗不掉，所以隻好換新劍了。
“師尊，您不忍心下手，就由徒兒自己下手就好。棉棉會給您留下一個完整的新徒弟的屍首。”
……
“你就是棉棉的大師兄～嗎？師尊的新弟子？”徐棉棉眨眨眼，望著新來的這個大男孩，露出了可愛的笑容，潔白的牙齒，顯得俏皮。
手裏的劍卻握得緊緊的，馬上就要挖靈根了，好期待啊，就像那些人挖出自己的靈根那樣。
徐棉棉想著，臉上的笑容愈發的可愛了。
“好可愛的卡姿蘭大眼睛呀。”新來的師兄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完了，敢摸我腦袋，我不會留下全屍了。
“走，第一次見麵，師兄也沒有準備什麽見麵禮，師兄帶你去吃點好吃的。”還沒等徐棉棉反應過來，師兄便牽著她的小手想要帶她去什麽地方。
嗯……這隻手不能留了。
……
“怎麽樣？好吃吧？這可是師兄特意配的調料，五星級大廚都沒有師兄厲害。”
師兄飲了一大口酒，得意洋洋的說道。
用泥土和葉子包裹的燒雞，配上特殊的調料，感覺和她以前吃過的東西不是一個境界的。
“好可愛的小師妹呀。以後師兄就把你當自己妹妹了。有什麽事情都可以找師兄幫忙！師兄會各種各樣的好吃的，還會講故事哦。”
師兄就像一個話嘮一樣說個不聽，各種各樣前所未聞的新奇故事從他嘴裏講出來，還有一些諸如卡姿蘭大眼睛之類的讓她聽不懂的話。
那個下午，她就坐在湖邊一邊吃著特別的燒雞，一邊聽師兄講各種各樣新奇的故事。
故事裏有新奇的鐵車，不需要真氣就可以自己驅動，有幾百層的大廈擁擠在城池裏，還有如同傳音石一樣的手機，裏麵可以讓人送吃的的外賣。
總感覺故事裏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一樣，這新來的師兄似乎是喝多了，又像是鬱悶久了，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小女孩，絮絮叨叨了半天。
但是，對不起，為了變強，隻能取走你的靈根了。
徐棉棉握緊了手裏的劍，就要拔出。
“棉棉，你喜歡玩秋千嗎？”師兄傻笑著醉醺醺地問道。
“師兄～，秋千是什麽呀？”徐棉棉又露出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甜美笑容。
“秋千啊？那是……那是……，不知道怎麽說才好，走，師兄做一個給你看看。”
“好呀！”
徐棉棉跟著師兄來到了小樹林裏，她的手依舊牢牢地握住劍柄。
等一會兒就找機會出手，不過是剛剛修煉沒多久的家夥，現在還是個喝醉的酒鬼而已，輕輕鬆鬆的就能解決。
這位新來的師兄用法術砍了棵樹，拚出一塊方形的木板，然後把木板用粗壯的藤蔓綁好，最後把藤蔓的另一端掛在樹枝上麵係好。
“來，坐上去試試看。”師兄傻笑著，嘴裏還冒著酒氣，熏人。
徐棉棉輕輕的坐在了木板上，精神依舊是緊繃著，手牢牢地握住劍柄。
“你抓著旁邊的繩子呀，握著劍幹嘛？”師兄在背後醉醺醺的喊道。
徐棉棉不為所動，依舊是牢牢地握住劍柄。
“對了，嘿嘿，瞧我這腦子，還以為是在地球上呢，這可是不科學的修仙世界，你一個修士，哪裏會摔倒。”師兄在背後傻笑著說了一句徐棉棉聽不懂的話，然後便用力推動了一下木板。
木板帶著徐棉棉嬌小的身軀向斜上方擺動過去，蕩漾在半空中。
徐棉棉的嘴角勾起了一道不屑的微笑，原來是這麽幼稚的遊戲嗎？
她禦劍飛行可比這刺激多了，尤其是禦劍獵殺的時候。
但她的嘴裏卻故作驚歎：“師兄～，你好棒啊！好好玩啊，我飄起來了！”
“是嘛？我就知道女孩子都喜歡玩蕩秋千。”
“哼！”
徐棉棉輕聲冷哼，閉上了眼睛，那些低能的小女生當然會喜歡這樣幼稚的遊戲。
然而，慢慢的，慢慢的，在這悠緩的秋千上上下下地擺動中，她的精神卻一點點的放鬆了。
緊閉的雙眼似乎看到了一幅幅畫麵，那是小時候娘抱著她舉高高時的場景，娘親的笑容是那樣的美麗，那樣的甜蜜。
徐棉棉沒有察覺到，她緊握劍柄的手指略微有些鬆動。
突然畫麵一轉，變成了那夜的永別，娘親訣別的背影一點點的放大，充斥了她的視線！
“不！娘……”
徐棉棉的眼睛猛然睜開，望著藍色的天空和白雲，原來隻是走神了。
她又重新握緊了劍柄，仿佛隻有手裏的劍才能帶給她安全感。
握住了劍，她便握住了娘親的手，握住了這個世界。
就這樣，她安安靜靜的坐在秋千上，直愣愣的望著天空，新來的師兄傻笑著哈著酒氣一下一下的推著秋千。
……
“怎麽樣？玩得開心嗎？下次想玩可以再來找師兄。臨時做的秋千簡單了些，回頭師兄給你做個更精致的。師兄除了秋千還有很多很多其他好玩的，這個世界其他人都沒有玩過的哦。”
師兄喝的太多了，似乎酒量也不好，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清醒，眼神依舊有些迷糊。
“好的呢！師兄對我太好了，人家玩得很開心。”徐棉棉又露出了甜美笑容，可愛眼睛睜得大大的。
“開心就好。師兄有點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有空可以來找師兄玩。”
“好的呢！”徐棉棉麵露微笑，眼裏卻閃過一道寒光，劍柄被緊握著往上緩緩移動，一點銀白色的劍身露了出來。
“呃！”師兄打了個酒嗝，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降臨。
他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還沒有修煉多久的他推了半天的秋千確實累到了。
望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徐棉棉的心似乎有了一些微微的觸動，緊握著的劍也抖了一抖。
“有你這樣一個妹妹也挺不錯的。”師兄溫柔地再次摸了摸她的頭，弄得她的頭發都有些淩亂了。
然後師兄又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的走了。
“師兄～，回去好好休息呦！”
“好！”
對不起。
徐棉棉望著師兄背影的眼神漸漸淩厲了起來，劍柄上滑。
但……終究劍未完全出鞘，隻露出一半劍身在外，寒光閃閃。
“明天吧，等明天再取靈根，他又跑不掉。不急。”徐棉棉似乎是在對自己解釋一般自言自語。
她按下了劍柄，撕拉一聲，劍重新入鞘。
她就這樣默默佇立在柔軟的草地上，靜靜地望著師兄離去的背影。
明天，明天一定取靈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