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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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藻前對著老神官露出了個顛倒眾生的美豔笑容,看的對方清心寡欲的老心肝也撲通撲通的跳起來,他幹皺的臉頰染上一絲羞澀,不好意思的將腳尖對在一起,輕咳道:“抱、抱歉,是老朽魯莽了,如您般貌美的巫女,又豈會是男子呢。”說起這個他也很疑惑,這神馬由七未大人帶大,雖偶爾會襲擊男子,可卻從未對女性動過粗,現在忽然咬人,還真是奇怪。
擔心自家神馬會再次抽風襲擊到兩位身份特殊的客人,神官喂了它幾顆豆子安撫好情緒,便趕忙帶著閑魚和千代離開,他們剛一轉身,神馬舍的白馬便伸頭對著玉藻前的背影打了個嘹亮的響鼻,充滿了對女裝大佬的嫌棄。
大姨媽握扇子的手緊了緊,可對上千代詢問的目光時,還是露出了虛偽的寬容微笑。
接下來,老神官帶著閑魚和千代到了禦手洗所做祭拜準備,和伊賀的山泉水不同,落葉川就在多度大社社內,如騰空之龍盤踞一方,正好可以作手洗所使用。洗過手後,老神官將兩人送到本宮,作為神明巫女,她們不必像普通參拜者一樣止步本殿,而是可以進入屋內祭拜禦神體。
多度大社的本宮供奉著主祭神天津彥根命(天津日子根),祔祀神則是神之六代(伊邪納岐兄妹是第七代)的麵足命和惶根命。
閑魚與千代一同上前,接過神官呈上的玉串,左手持玉串下端上前行禮。一拜之後,兩人用右手調轉方向,讓玉串下端對準自己並改為雙手持串,再次行禮。兩次拜禮後,又改為右手托起玉串,將之完全調轉,以柄部朝神,將之獻上供桌。將玉串獻出,兩人齊齊退後,二拜二拍再拜完成所有儀式。
重整了儀容的老神官滿意頷首,等她們倒退出本殿,才上前道:“七未大人明天便會離開潔齋,今日就先請兩位大人到後方休息。”他頓了頓,別有深意道:“無分神鬼,非神主許可,皆無法進入多度大社,請安心休息。”
天津彥根命不待見八雷神,而他的神官也不避諱對他的抵製,盡管大多數人類在麵對神明紛爭的時候保持中立,可多度大社的人卻顯然並非如此,在七未的帶領下他們隻敬重多度神,態度極其明確。
這句話顯然是說給來自稻荷大社的千代說的,她雙目微睜,看向老神官,抿著唇向他深鞠一躬。
老神官見狀,笑容和藹的彎身回禮。
見多度大社態度明確,閑魚稍稍安心,在千代與老神官傳遞消息的時候,她好奇的打量著本宮院內的一切。走到本殿偏右的位置,閑魚隱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她好奇的看過去,對著被亂七八糟的樹枝遮蔽的地方道:“請問這裏也有供奉神明嗎?”
老神官麵露不解,道:“這裏就隻有山石而已,攝末社令在別處。”
被打掃的一塵不染的大社,最重要的本殿右方卻被落葉枯枝遮蔽,看到這一幕,閑魚有種說不出的難過,可不等她多想,老神官便提醒道:“魚姬大人,若無它事,請您隨老朽到後房休息。”他不是很明白這位巫女大人對著山石發什麽呆。
“好……”不想給別人添麻煩,閑魚趕忙點頭追上隊伍,在離開前,又駐步回頭看了一眼。
多度神本宮的院落,一邊幹淨整潔一塵不染,而另一邊,則被荒草亂枝覆蓋,淒涼落寞。
離開了本宮,閑魚和千代跟在老神官後繞路去了神職者們居住的房子,由於要接待貴族,神社後方的山中也建造了專用的院落,正好可以安置身份特殊的閑魚和千代。至於作為普通粗使巫女的阿藻妹,則委屈住在兩人右側的隔間。
離開了陌生人的視線,閑魚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她見千代正在整理帶來的換洗衣服,便問道:“怎麽,有哪裏弄髒了嗎?”
千代神秘的笑笑,湊近閑魚耳邊,輕聲道:“多度大社供給巫女潔身之處……是溫泉。”
“啊!”閑魚驚喜的抱著千代道:“一起去!這些天趕路都不能洗澡,我身上都快長蟲子了!”千代早就知道她會如此反應,剛才就一並做好了準備,這會兒將衣服遞給她,又趁機收拾了梳子和沐浴用的香油。
倆人說話的時候,神社的巫女送來些點心,閑魚捏了兩塊馬形酥餅道:“現在吃點心的話,會影響晚飯吧?”
這話說的讓千代微怔,她解釋道:“沒有晚餐了,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錯過了用餐時間,名神大社尤其不能破壞定規,所以…你先用這個墊墊吧。”她話音剛落,就見對麵的閑魚垮下臉來。千代見狀也是哭笑不得,仔細想想,在神社裏諸位付喪神大人就尤其喜愛照顧年幼的巫女,一日不止三餐,零食茶飲也未曾斷過。最令人驚訝的是,風神大人竟對此喜聞樂見。
“還好清光有幫我準備點心。”閑魚從懷裏掏出幾個小包,糾結了好一會兒才選中一個,道:“千代,來吃肉幹…唔!”她話說了一半,就自己憋了回去,滿臉都是冷汗。對、對啊,神職人員食獸肉,30天苦役呢。
對麵的千代也嚇了一跳,卻還是安撫道:“沒關係,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但是這些還是收起來吧。”由於侍奉著寬和的神明,現在連基本的戒規都忘記了。不說閑魚,連隻是住了幾日的她也鬆懈起來。
閑魚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安全起見,直接使用五鬼搬運將其送回到清光手上。而遠方的清光忽然被從天而降的肉幹爆頭,他十分憤怒的撕爛肉幹包裝,並吃了個爽。
好在,閑魚帶來的零食不隻是葷腥,還有果脯堅果類,加上多度神社的點心,也勉強可以果腹。
在沒有什麽娛樂設備的古代夜晚,人們普遍早眠,尤其是不存在夜生活的神社,天一黑便不在有人行動。閑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本宮的畫麵一直在她腦海中徘徊,內心掙紮了許久,她終究還是將被子一掀,悄悄溜進了神社。
野外的多度大社是動物的世界,不僅蛙聲環繞,甚至還有蛇盤踞在階前,閑魚赫赫發抖的撐著結界擋住亂竄的甲蟲,將外衣披在頭上飛竄入本宮的區域。她對著不遠處的禦神殿略行一禮,之後才轉道向右,走進那片被亂枝枯葉籠罩的區域。
強烈的排斥感阻止了閑魚前進,可更為沉重的渴望卻讓她不顧一切的抬起了腳,麵前的明明是雜亂的樹枝,可閑魚卻莫名其妙的想要直接前進。她根本沒有猶豫的時間,雙腿便已經帶著她撲入樹枝中,倉猝中隻能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即將紮到臉上的樹枝,隻是在那之前,鼻腔卻先一步嗅到了清新空氣。閑魚反射性的睜開眼睛,此刻她麵前的,不再是雜亂的樹藤,而是古樸的神社。
那種令人窒息的衝動忽然消失,閑魚站在原地,傻傻的看著麵前古老卻整潔的神社,直到沙沙的掃地聲將她喚醒。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隻有月光照明,背對著閑魚的人拿著掃帚,一下接著一下緩慢又仔細的清理著社前的土地。
麵前的掃地人並沒有妖氣,閑魚猶豫了下,還是走上前問道:“您好,打擾一下。”掃地的背影頓了頓,他直起身,轉過頭來。閑魚這才發現,掃地人並不像她所想的那樣蒼老,而是青年人的麵孔,他回望著她,卻沒有說話。
先前幾步走到神社前,閑魚看了眼被抹去了名字的匾,盡管心中已經有所猜測,還是詢問道:“請問這裏…供奉的是?”說完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仿佛連心髒的跳動的聲音都一並抹去,她盯著麵前的青年,期待又恐懼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鍛造神,天目一箇命。”掃地人平靜的回答完,便又拿起掃帚,繼續清掃起來。背對著閑魚,他似是在自言自語,斷斷續續道:“幾百年沒有回來了……神社這麽亂,看到了得難受吧……”
“……”
其實這件事,她早就已經知道了,可是現在,聽到這個名字從別人的口中說出來,她卻無法抑製的難過。她掐了自己一下,強行冷靜下來,畢竟還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這位消失的鍛造神就是一目連大人。
但是……
閑魚往本殿走去,伸手觸碰那被抹去了字跡的名板,本殿內禦神寶溢出的力量那麽熟悉,它分明就是屬於他的,屬於…一目連大人。掃地人不知何時停止了手裏的動作,在閑魚打開社前簾幕的時候,他忽然出聲道:“回去吧,你還不能來這裏。”
白光從閑魚的腦中閃過,將麵前的神社和掃地人一起吞沒,閑魚拚命睜開眼睛,再次見到的,卻隻是寢室的天花板。她瞪著上麵的花紋好長一會兒,猛的坐起身來,她發現在被窩裏,剛才的一切,都似乎是做夢。
此刻伊賀國神域境中,風龍縮小盤在神明的肩膀上,詢問道:“傻魚會不會見到多度大神啊?”
一目連沒有任何猶豫的搖搖頭,道:“不會的,神明的壽命太長了,大多都在沉睡。尤其他…對人世沒有多少留戀,連祭祀都交予分靈。”
那位是喜愛清靜的神,盡管作為風之柱神,卻沒有多少情緒,對待任何人都很平淡,既不會表達喜怒,也從不與人起紛爭。現在大概,也在沉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