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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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魚原本以為,在魚姬的不安影響下,她會很難入睡。可是伴著亂的聲音,半躺在被窩裏的她卻很快睡著了。原本正講著演練場趣事的亂低頭便瞧見年幼審神者的睡臉,原本掛在臉上的燦爛笑容瞬間便垮了下來,他咬了下唇,起身幫她拉起被子。在幫她將被子外的手挪到被窩裏的時候,亂頓了頓,喃喃自語道:“這哪裏是熱啊,好冰……”
爬到禦帳台上,亂跪坐在被子的一邊,用手搓了搓閑魚冰涼的手,可這樣卻起不到什麽作用,他一時間有些慌張,又慌忙的起了身道:“要怎麽辦啊藥研哥…對了,藥研哥!”找到主心骨的亂快步朝著門的方向跑去,在拉開幛子的時候,又匆忙回頭道:“主人一定要沒事哦,亂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了!”藥研哥肯定有辦法的
亂說完後便離開了寢室,房間裏又剩下了閑魚一個人。此時的她雖然睡著了,可卻並沒有從魚姬殘留的情緒中解脫,她這一刻正作為當事人與旁觀者,身陷在這具身體過往的噩夢中。
[鬼姬鬼姬……]
[大妖怪的孩子,少將大人的汙點!]
[別靠近她哦,會沾染穢氣的!]
[妖怪退散!]
作為客人跟隨父親一同參加大納言家宴會的魚姬,被同齡的孩子們追趕到角落裏,她害怕的抱著頭躲到鬆樹的下麵,立刻被追上來的孩子們推倒,身上被驅鬼除妖神咒符紙貼滿,還有人將象征著三神器的鉾鈴砸在她身上。
在不遠處的大屋裏,父親正與同僚們飲酒,沒有人會在意院子裏打鬧的孩童。稍大點的孩子們雖覺得這樣不妥,但卻也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既不參與但也不會阻止。這樣既能夠在少將大人責問時推脫責任,又不會得罪其他孩子背後的大臣。最重要的是,所謂法不責眾,他們所有人都默契不出手的話,就算是少將大人事後遷怒,也不能把他們怎麽樣。
魚姬被推倒在地,靈符貼滿了全身,被發絲遮住看不到的頭頂上,還有被鉾鈴砸出來的包。貼完靈符的小鬼們滿足的嚷嚷著討伐妖怪大成功,隨後才被姍姍來遲的下人們引去蹴鞠。
[姬君可還好?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們可會被少將大人殺掉的。]下人們在魚姬麵前哭哭啼啼的說著。
魚姬搖搖頭,在下人們鬆口氣離開後,咬著唇一根一根的拔掉紮進手掌裏的鬆針。她自己整理好衣服,將驅魔的符咒收起來,一個人跑到距離大人們不遠處的渡殿下坐著,默默等待著宴會結束。
賴光不喜歡被仆從環繞的感覺,宴會結束後,其他大臣們在下人們的簇擁下離開,而他則帶著魚姬,一個人騎馬回去。
[魚姬今天玩的開心嗎?大納言家的小孫子和你同年,聽說是個很有才學的天才。]
[是的,父親。]魚姬乖巧的應著。如果說出來的話,會有好多人被殺掉吧。
看著女兒悶悶的樣子,賴光有些發愁,道:[可是我看到魚姬一個人在渡殿啊,你應該多和同齡的孩子接觸。]他覺得女兒應該開朗些,趁現在還太小沒有被規矩束縛的時候,結交些朋友盡情的享受童年。
[…是,父親。]
[……]賴光無奈的歎口氣,沒有在繼續說下去。
聽到父親的歎息聲,魚姬悄悄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又很快的低下頭去。
她啊,果然是個麻煩吧……
……
寢室裏的閑魚從噩夢中醒來,她坐起身,視線一片朦朧,稍微動了動,便有水滴從眼眶跌落,又從臉頰滑落到嘴角。視線變得清晰了起來,可太陽穴的位置卻傳來一陣陣的鈍痛。她抬手揉揉,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手腳都是軟的。
她心裏還記掛著事情,不能夠一直待在寢室裏,轉了下手腳,閑魚爬了起來,穿上衣服走出了寢室。一到障子前的時候,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恐懼感再次席卷上來,當閑魚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在後退。
抬頭看向前方被拉開了一點的障子,閑魚有種想要跑回禦賬台用被子把自己藏起來的衝動。可是她知道不能這樣,強壓下那股讓人窒息的恐懼感,她艱難的抬著步子,移開障子踏出了房間。
魚姬,我知道你很害怕,其實我也是。可是我不能一直躲起來,我還有必須做的事情。
帶著揮之不去的恐懼,閑魚出了門。她走後不久,亂端著點心急匆匆回到了寢室,一邊走一邊喊著:“藥研哥的藥超級苦的,不過沒關係主人,我幫你拿了點心。雖然這個是清光早上做好的,但我也有幫忙哦!”說著他掀開帳子,卻發現被窩裏空無一人。
亂怔了下,趕忙將點心放在一邊,扭頭喊道:“不好了藥研哥!主人不見了!”
離開了寢室的閑魚並不知道藥研和亂正在尋找自己,她一個人跑到別院,在歌仙的院子裏找到了正在幫忙修剪花草的髭切和膝丸。歌仙與膝丸坐在簀子上,前者正在傳授他插花的知識,而後者拿著工具,很認真的在修剪著。和膝丸相反,髭切正在院子裏幫忙嬌花,他直接提來一桶水,舉起來一口氣澆在了盛放中的菊花上,直接把開的正好的花打蔫了……
髭切對此卻非常滿意,他笑道:“葉片和花瓣上滾著水珠,真是好看啊…不對,這個好像是風雅來著!”
“……會淹死哦。”正好看到這一幕的閑魚有氣無力道。
“是這樣嗎?那麽……”髭切順著聲音笑眯眯的回頭,想要讓閑魚幫忙收拾。隻是當他回頭見到她的那一刻,便又將到口的話收了回去。麵上的笑意有片刻凝結,但很快又恢複了自然,髭切改口問道:“魚醬是來找歌仙嗎?”
“我是來找膝丸的,有事情要拜托他。”閑魚說完便朝著膝丸與歌仙所在的簀子走去,走了兩步,她又忽然回過頭來,道:“還有啊,不要亂給我起綽號,我的名字是魚姬。本來就是個水產名,加個醬好像更慘了……”瞬間成水產變成了罐頭。
髭切雖然不知道她話中的中文梗,但從她的話中也猜測道了什麽,回道:“那也不錯呢,和魚丸弟弟很搭。”
“兄長!不是魚丸是膝丸啊!”簀子上的膝丸一把捏斷了手裏的花。
“……”歌仙苦笑。
提醒過兄長後,膝丸才意識到手裏的花被他捏斷了,他趕忙對歌仙道了歉。後者搖搖頭,從中間剪掉被捏斷的花梗,道:“不用介意,今天你們也幫了我許多。既然主人找你,就快點過去吧。”雖說出了點意外,但也隻是一朵花而已。
得到歌仙的原諒後,膝丸才從簀子上躍下,走到魚姬的身邊道:“主人有什麽事情要吩咐我去做嗎?”
閑魚有些不好意思,她道:“確實是有事情要拜托你,我聽狐之助說,膝丸是斬殺了土蜘蛛的刀,所以……”
“沒錯呢,因為斬了蜘蛛所以也被叫做蟲丸。”髭切插嘴道。
“不對,是蜘蛛切丸啊!”膝丸趕忙道,不過他很快意識到,蜘蛛切丸也不怎麽好聽otl。膝丸有些蒼白的解釋道:“是這樣的主人,在這千年間,我和兄長都被改了很多次名字,所以有時候連自己也會忘掉……”他還記得趁機為兄長辯解一番。
可髭切顯然沒有體諒弟弟的良苦用心,他道:“是啊,沒準是弟弟記錯了,真的叫蟲丸哦。”
“我才不會記錯自己的名字呢!”膝丸反駁道,可麵對髭切那副隨便什麽都好的樣子,他反而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對兄長感到無力,膝丸不在糾結於名字,道:“忽然提起土蜘蛛…該不會是那家夥來了吧?”是因為溯行軍的關係吧,時間提前了。
“嗯,父親說很快宮裏就會下旨,命他在夏越之袚前討伐土蜘蛛……”閑魚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髭切道:“原來如此呢,是賴光啊,他還真是個笨蛋呢。”
“誒?”閑魚被他這句話弄得滿臉疑惑。
髭切抬手揉了揉閑魚的腦袋,並沒有解釋剛才那句話,隻道:“放心交給我們吧,蟲丸可是很有經驗的。”
“雖然我不是蟲丸,但兄長說的沒錯,姬君不用擔心這個,我會保護好賴光的。”膝丸附和著哥哥的說法,察覺到閑魚不自然的臉色,他別扭的關心道:“請主人先照顧好自己。不然的話,不論是我還是賴光,都無法放心離開。”
“也不需要為進宮的事情煩惱。”歌仙走了過來,他手中被修剪好的花遞給閑魚,道:“姬君已經非常出色了,宮裏遇到的一切都不足以成為你的壓力。況且即便會發生什麽事,你的身後也都還有我們呢。”
“謝謝你們。我沒什麽事的,回去睡一覺就好了。”閑魚有些意外,畢竟在她眼中,歌仙一直都是個溫柔風雅的君子,卻沒有想到還有這樣強勢的一麵。
將土蜘蛛的事情告訴膝丸後,閑魚心裏石頭落下,她便在歌仙的催促下回了寢室。
等閑魚的身影徹底消失後,膝丸才道:“太見外了姬君,我們本來就是她的刀,隨時都可以安排出陣的,還特別過來拜托……這種感覺,還真是奇怪啊。”作為刀,一直以來都是隨著主人的意識在揮動。
“身為刀卻被當做[人]來對待了呢。”髭切說完,又看向弟弟道:“會習慣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才華橫溢的歌仙很快混入風雅圈,成了平安京名符其實的歌仙。身份也從[少將的家的鄉下親戚]成了備受矚目的騷客。同樣的,也成了諸多貴女追求的人物。但是歌仙對這方麵不感興趣,便以[少將不準]為理由推脫了所有邀約。
賴光發現,每天都有女的跟他寫信,十封裏有九封是罵他的,還有一封是親戚勸他做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