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綜]花丸神社建設中最新章節

  風景如畫的嵐山竹林,同樣也是平安京著名的亂葬崗之一,京極夏彥曾在巷說百物語裏說過:[京都這地方,其實四周都是亡骸。不是墓地多,是屍體多——你看,這都城三麵環山。這些山都不是人住的地方。不論是鞍馬還是比敏山,皆有鬼門鎮護。其他山頭也是如此。]

  事實也正如京極夏彥所言,平安京便是如此,在檢非違使辛勤的掩蓋下,貴族公卿們所看不到的地方,屍骸砌成的山環繞著被四神守護著的平安京,縱然沒有近日來暴漲的陰氣作祟,那百鬼夜行也不可能消失。陰陽師能夠驅除作祟的鬼怪,卻難以趕在新的受害者出現之前,將人心的黑暗袚除。


  若是這個國家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此世的妖魔鬼怪會少去大半,聚集不起負麵力量的妖怪,實力也會大減,到時候便是陰氣充滿人間,以那些妖怪的數量和質量,也翻不起什麽浪來。可現實是,即便明知道造成如今現狀的原因,身居高位的人們仍然不知悔改,平安京外的屍體每天多疊起一層,怨氣滋生更多鬼魅,可貴族們仍在方寸天堂中醉生夢死,怕是非得到死到臨頭才能幡然悔悟。就像是天皇一樣,明明被怨鬼折騰害怕到夜不能寐,可後宮的美人數量卻有增無減,這狗改不了吃屎,也活該遭報應。


  這嵐山的竹林,如今仍是白骨累累的亂葬崗,卻沒有人知道,除了死者與妖怪之外,有位神明已經在這裏停留了許久。


  “又來了啊……”


  風龍盤旋在天上喃喃自語著,它的身上還站著一個鳥首的女人,她雖然身著人類的服裝,有著人類的身子,可手和腳仍是鳥的翅與爪。無法從她屬於鳥的臉上看出別的情緒,停駐在風龍上的她展開翅膀,將飛來的小貓頭鷹納入懷中,用自己的羽毛,溫暖著被拋棄幼崽冰涼的身子。


  一目連站在竹林的小道上,看著幾個衣著華麗的貴族哭哭啼啼的將木桶從坡上扔下來,接著頭也不回的離開。而被扔下山坡的木桶在下落的中途被摔打開,裏麵已經有些的嬰兒與斂屍的桶子就這樣一起滾落在風神的旁邊。他垂頭望著已經失去了氣息的孩子,無奈的歎了口氣,而在他的腳邊,漫山遍野都是不同程度的屍骸。


  “嗚——”


  姑獲鳥懷中的小貓頭鷹叫了起來,似乎在悲鳴。


  一目連閉上眼睛,風自他身側升騰,掀起土壤,將屍骸們埋入地底。


  在平安時代,未滿七歲的早夭孩子沒有舉行葬禮的資格,即便是公卿之子,也一樣要被如此隨便的扔在山林裏。而一些死去的嬰兒口中,則會吐出靈魂,它們附著在貓頭鷹上,成為祟物怪。這些祟物怪不會做什麽壞事,頂多會在路人踩過自己的埋骨之地時將他們絆倒。這些剛誕生於在世界上便離開的嬰兒們,被扔在亂葬崗,他們沒有墓地,沒有姓名,在化身為鬼怪後所做的,也僅僅隻是不停地飛著,飛著,尋找著有家人們所在的歸宿。


  “沒事了孩子,母親找到你了。”姑獲鳥的翅掌包裹著幼小的貓頭鷹幼童,它嗚嗚叫著的聲音逐漸減輕,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久,螢火般的清澈靈魂從小貓頭鷹的身體裏飛出,它們追在鬼使白的身後,流入地府再次步入輪回。


  一次次成為母親,又一次次的送走孩子,姑獲鳥不斷的重複著這個循環,卻甘之如飴。


  看著又一個孩子被帶走,姑獲鳥的眼瞳中出現了血絲,她平複了下呼吸,才道:“風神大人,謝謝您願意幫我。”京內的陰氣,不僅令妖怪狂躁,人類虛弱,也導致大批嬰兒剛剛出生便沾染上穢氣死去。若不是有一目連的結界,這些嬰靈在離開身體的時候,就已經被一些妖怪捕捉吃掉了,根本來不及再進入輪回。


  一目連點點頭,他能夠做的,也隻有那麽多了。


  “聽風龍說,您先前在三重救了個孩子。”姑獲鳥關心的問道。


  知道姑獲鳥在擔心什麽,一目連笑了笑,頷首道:“是的,她很好。”想到上次見到閑魚時她手足無措,又拚命的想要幫助他的樣子,一目連目中的笑意便更為濃重了些。能夠繼續留在人間真好啊,還能夠遇見那麽可愛的靈魂。被別人關懷牽掛著的他,是多麽的幸運。


  聽到風神這麽說,姑獲鳥便知道那孩子已經平安無事了,她在心裏記下這件事,便縱身飛到枝頭,將懷中已經沒有了嬰靈的小貓頭鷹放回。


  [願望…我希望風神大人能變成永遠不會消散的強大神祇……]

  腦中忽然出現的聲音,讓一目連停下腳步,他閉上眼睛,傾聽者自己這位年幼信徒,通過本坪鈴傳達的聲音。


  [找到鍛造神……]

  一目連猛然睜開了眼睛,神色複雜。


  “鍛造神……”


  為什麽,她會互相想到這個?

  一邊的風龍忽然聽到鍛造神三個字,立即從空中滑落下來,它擺了擺尾巴,纏上一目連的脖頸,道:“哇…多少年沒有聽到這個詞了,但是現在…鍛造神已經不能夠存在於這個世上了。可是為什麽您會忽然提起這個被抹去了的神職?難不成是有人呼喚鍛造神了…那不可能吧,人類怎麽可能擺脫詛咒的影響主動想起鍛造神?”


  “我不知道……”一目連自己也不清楚。


  風龍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它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麽一目連大人,如果真的有人求助鍛造神怎麽辦,那個神職已經不在了啊。”


  回望著風龍,一目連道:“鍛造神不在了,但匠人天津麻羅還在。”風神在說話間已經換了形態,他長發散開,從發根開始轉變為深黑色,原本身著的淺色和服,也化為了單衣為紅,袍服為黑的戰士裝束,在下擺處還繡著波浪。隻著半邊的左右袒罩袍,露出胴甲和單肩的當世袖與籠手。他的手劃過紙垂形態的腰封,佩刀的下緒便係於其上。


  是的,沒有了神力,還有作為匠人的技藝。


  不過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凝聚出足夠維持完成鍛製的力量。


  ……


  閑魚並沒有等到鍛造神,在一目連動身的前一天,她也接到了賀茂忠行的通知,讓她帶著三日月宗近與小夜左文字一同前往嵐山進行對妖怪的鑒別訓練。


  僅僅隻是靠在紙麵上認識,是很難體會到人與妖之間實力的落差而造成的心理壓力,為了避免年幼的陰陽師們在實戰中見到妖怪後膽怯而無法使用出法術,大人們通常會對他們進行訓練。不過大多人都是在家裏用妖怪式神或形代來代替野生的妖怪,賀茂忠行也是藝高人膽大,居然帶著年幼的徒弟們跑去嵐山實戰。


  由於前段時間因為天皇物忌一直被鎖在宮裏的關係,賴光得到了一些假期,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同樣被迫關了禁閉的藤原道長終於忍無可忍的出手了,他安排了清水寺的高僧給天皇輪流念經做心理輔導,有了這些大師在,他才不必一直巴著賴光和忠行不放了。


  得了空隙,賴光也終於騰出時間可以繼續調查油赤子的事情,因此這一次他與閑魚同行,是打算在保護小家夥們的同時,繼續對嵐山的搜查。


  這次的嵐山之行賴光換了打扮,穿上了更為輕便的武士裝,他帶上弓箭,特地將一邊的袖子褪下收入腰帶裏,見閑魚好奇的看過來,便笑道:“怎麽了魚姬?”


  “為什麽隻穿一邊袖子?”閑魚好奇問道。電視劇裏中國武將們也經常這樣,在鎧甲外麵穿單邊罩袍,稱之為左右袒。一目連在遊戲中風神之佑的皮膚,也是這個造型。


  “方便啊,無論是使用刀還是弓的時候。”賴光說著將衣服穿好,然後舉起弓箭演示了下,果然長長的袖子在這個時候顯得非常礙事,弓箭的一端若是不小心便會碰到袖子。而在戰場這樣分秒必爭的時刻,一瞬間的耽誤都是致命的。解釋過後,賴光又收回弓箭,道:“魚姬可以拿刀試試,其實這袖子太長打起來是很礙事的。”


  賴光剛說完,一旁的渡邊綱便抽出了髭切,遞給了閑魚,道:“姬君。”


  沒想到居然會這樣接觸到髭切,閑魚伸出手握住了刀柄,不過這太刀對於她而言不僅長還很重,她兩隻手都用上,才將刀身舉起來,她吃力的揮了揮,揚起的袖子便差點打了自己的臉。她趕忙將刀放下,對渡邊綱道:“那個…綱叔,如果髭切能夠付喪神化的話……”她想探探口風。


  “不敢!請您直呼我的名字。”被叫叔的渡邊綱誠惶誠恐的提醒,才又回到原本的話題,道:“隻要他的化身不是女性就好,不然的話……”渡邊綱說著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他們這群武士可是常年刀不離身,吃飯睡覺尿噓噓什麽的。


  髭切是賴光借給渡邊綱的,這把刀遲早還會回到他身邊,聽到女兒和綱的對話,作為真正主人的賴光蹙眉道:“是女的才好。”魚姬對三日月比對自己還依賴。


  渡邊綱震驚的看著自己的主公,想不到您竟然是這樣的賴光大人。


  “哈哈哈哈,大家都在啊,久等了呢。”三日月帶著小夜到臨走的時候,才慢悠悠的從院子裏出來,他的手裏還拎著點心,對閑魚招招手道:“是栗子糕,魚姬要試試麽?”後者立刻忘記了他帶壞小夜遲到的事情,喜滋滋的湊過去捏了一口進嘴裏,又塞給了小夜幾塊,才左右手各捏著一塊在侍從的示意下爬回牛車裏。


  小夜作為短刀,也在賴光的授意下跟隨閑魚一起上了牛車,貼身保護。


  三日月笑眯眯的把點心收回,他對著自己的袖子比量了下,還是將放點心的小包裹遞到牛車中閑魚手裏,道:“騎馬的話,可是會被壓壞的。”


  閑魚趕緊把手裏的兩塊都塞進嘴裏,將他遞來的小布包收入懷中,拚命的咽下嘴裏的東西,道:“我不會偷吃的,等到了嵐山我們一起。”


  三日月微笑頷首,很期待呢,年輕的晴明公還有…通靈王。


  少將府在閑魚和賴光離開之後,便安靜了下來,兩位主人帶走了府邸大半的人,留下來的隻有四天王之首的渡邊綱和一眾侍從。為了避免被關押的那唯一還活著的溯行軍趁守備空隙時逃離,渡邊綱慎重的交代過下麵的守備不準偷懶後,上了閣樓親自去看管那隻溯行軍。


  等他上了樓,方才被嚴厲交代過的侍從之一便不滿的嘀咕道:“這都是魚姬大人的錯啊,惹來這種怪物,害的我們也累得慌。”


  他夥伴趕緊示意他閉嘴,道:“不能這麽說吧,這可能是衝著賴光大人來的。”


  方才說話的侍從撇撇嘴哼道:“反正就是鬼姬嘛,惹是生非,若不是她的話,賴光大人也不會被說和羅生門鬼有一腿。現在還要拜托賀茂家的大人傳授陰陽術,女子學習這些東西,京裏人知道了肯定會笑話的。”


  閣樓上的渡邊綱作為人類並未聽到他們壓低聲音說的話,他和閣樓上的守備打過招呼後,打開了拉門,但在他進入的時候,腰上的髭切忽然轉了方向碰撞在門板上。刀身隨著衝力劇烈的搖晃了下,緊接著喀拉一聲清脆的刀音響起,渡邊綱低下頭,便見腰上的髭切滑出了刀鞘,直直的穿過二樓的木板滑落下去。


  一樓傳來了慘叫聲。


  渡邊綱臉色一邊,趕緊下了樓,就見髭切擦在方才說話的那位侍從的腿之間,同時一條血痕,出現在那人的鼻梁上,隻差一點,他就會被劈成兩半。而那人襠部位的布料已經完全被刀劃開,他簡直要嚇死了,捂著下麵不停地用屁股後挪。


  作為武士,這實在是不成樣子,渡邊綱嫌棄的皺眉,命令那人回去養傷,隨後才走過去拔出從二樓墜落下,半個刀身嵌入地板的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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