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獨行
返回山坡上的荒廢哨崗,火坑裏的木炭已經沒了熱氣。
夜有點冷。
從角落的木柴堆裏撿過幾條木枝,折斷,扔進坑裏,再添點幹草樹脂。
嚓,打火石迸出幾顆火星落入坑裏,送口空氣,火苗燃起。
斷壁塌石之上,再現搖曳的光影。
齊博坐在火焰邊,臉色忽明忽暗,目光垂落在掌心獵魔人徽章上,沉默如水。
許久,收起徽章,拿過銀劍,來回撫摸好幾遍冰冷劍刃。
半響,還是下不去手,歎了口氣,又將十字銀劍收回布滿符文的劍鞘。
瞥了眼立在邊上的灰蒙蒙手提箱,喃喃自語道:
“獵魔人的宿命麽?”
穿越至今,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寂寞,孤離,以及,對現代文明生活的強烈懷念。
他又一次想到穿越之初的打算——
逃離神廟,然後尋找回家的方法。
“艸他麽的異世界!”
齊博狠狠咒罵一聲,心中有了決定。
他要立即趕往西倫維亞,然後向獵魔人的組織報告傑夫的遭遇,請求拯救。
“咕呱”
怪異的鳴叫,蛙鬼以同樣的姿勢出現,倒趴在坍塌斷壁上。
恐怖的蛤蟆身軀,黝黑蛇鱗,和長長的,拖到地上的尾巴。
那頎長的身軀顯現後,就用瘮人的暴凸眼珠,靜靜看著火邊的齊博。
祭司和獵魔人糾纏在一起離開後,手指骨上的血色符文就消散了,恢複慘白。
但蛙鬼並沒有離開,隻是化作一溜血色水光流入手指骨,似乎願意跟隨在齊博身邊。
也可能是,誰擁有手指骨,它就跟隨誰。
齊博回頭和其對視一眼,然後回身拎起果酒酒囊,遞過去,就像招待一個新朋友,道:
“要喝一口麽?”
蛙鬼眼珠轉動,忽然裂開寬大嘴吻,嗖的射出一條分叉的紅舌,再嗖的卷回。
咕嚕。
噠。
“哎呀,你真喝啊。”
齊博用兩根手指,捏起掉落腳邊的空癟酒囊,很是嫌棄上麵的粘液。
翻轉酒囊用力倒了兩下,一滴不剩。
“還喝的一滴不剩,不講義氣啊。”
“咕呱”
蛙鬼腹部鼓動,猩紅的眼珠牢牢盯著酒囊,舌尖不停吞吐。
齊博臉色一黑,嘀咕道:
“看來身邊要多個酒鬼了,也不知道以後我的獵魔人酬金,養不養得起咱倆。”
“我可是個對生活品質,要求很高的精致男孩!”
長夜漫漫,已無法入睡。
蛙鬼雖為異類,但大致明白人類的言語,齊博雖然還不懂它的言語,卻也能根據得到的反饋,推測意思,邊交流邊學習。
一人一異類,有一搭沒一搭的互動,終於捱到天邊泛白。
用水囊抹了把臉,洗掉一夜愁緒。
再用銅鍋燒開水,把麥餅用火烤的又酥又焦,簡單吃個早餐,精神總算提振起來。
普通長劍與十字銀劍一同背到身後,齊博顯擺的轉悠兩圈,自語道:
“雙劍,才是獵魔人的標配嘛。”
說著,拍拍腰囊裏的手指骨,似乎能聽到蛙鬼的呱聲。
最後左手拎著大包裹,右手提起獵魔人手提箱,走下山坡土階。
說到這手箱,齊博很是無語。
明明看著很簡單的鏈球鎖扣,但不管他怎麽戳弄,搗鼓都毫無反應。
“我去,這是指紋解鎖,還是魔法加密啊?”
希律律。
那匹母馬還未從夜裏驚嚇恢複過來,精神有些萎靡,令人擔心它會因此抑鬱。
安撫了會兒,把包裹掛到馬鞍上,齊博翻身上馬,清晰的感覺到母馬猛地顫了一下。
齊博頓時歎氣道:
“怪不得人家都不屑吃你,太廢了兄,不,姐們,行吧,咱也不疾跑了,小步前進總行吧。”
噠,噠,噠,母馬緩緩邁開腿,果真就小步走起。
昨日未進的密林,像是樺樹,花色的樹皮,黃色的夜,非常漂亮。
兩個多小時後,齊博安然穿過,沒有意外發生。
出了樹林,向北有兩條道路。
一條道順著再走,是一個更大的樺樹林,落葉飛舞,風吹過,嘩嘩作響。
另一條道,則是起伏的麥田、果樹,路的盡頭是個小村莊。
“看來附近是丘陵地形,林木豐富,土坡山丘很多。”
齊博嘟囔了一句,思索如何進入村莊。
傑夫說過,普通人像討厭怪物一樣討厭獵魔人,人類聚集地一般都不歡迎獵魔人出現。
根據他的個人經驗,確實如此。
但他現在,不能就直接向北,徑直前往西倫維亞,有兩件事必須需要要做。
一是要找個醫師或草藥學家,處理下胸膛傷口,順便更換身上的破爛皮甲。
二是,他不打算浪費時間去科恩嘉,但總歸要送個信,報告下索托村的情況。
“不對啊,我還不是正式獵魔人呢。”
齊博靈光一閃,將狼頭徽記藏入衣內,準備偽裝成一個遊俠。
“傑夫沒把火銃留下,不然,荒野大鏢客多好了”
駕,驅馬向左,前往村莊。
道路很窄,頂多能容納一輛馬車通過,地麵坑窪不平。
兩側起伏錯落的山丘,分布著麥田,更多的是不知名果樹,果實小又青,應該未到成熟季節。
荒野的烈風,被四周的樹林和高地擋住,使得小村落有種風輕雲淡的桃源之景。
剛到村口,迎麵幾個幹瘦,臉色蠟黃的農夫,背著竹筐,提著農具似乎是去勞作。
看到齊博,紛紛掏出農具,臉上露出戒備之色,眼神不停打量他背上的雙劍。
其中一個歪臉男人,較為健壯,膽子也更大,舉著鋤頭主動叫道:
“陌生人,請離開,我們這裏沒有旅館,也不歡迎外人。”
“你好,我叫希羅·哈倫,是個遊俠,我被野獸攻擊受了傷,想找個醫師。”
齊博叫停母馬,端坐馬背,舉起雙手自我介紹,表示友好態度。
又指著村落中央,一個燈塔形的石頭建築,繼續道:
“順便拜祭下火神,我是個虔誠的火神教信徒。”
農夫們聽罷,轉身開始低聲商討,用的很多方言俚語,外人根本聽不懂。
幾分鍾後,還是歪臉男人上前道:
“既然是火神信徒,我領你直接去聖堂,祭司大人就是村裏的醫師。”
“多謝。”
齊博的道謝讓一眾農夫們愣了下,又見齊博下馬跟隨,隨即臉色和善很多。
“抱歉閣下,最近出現了一夥盜匪,我們必須謹慎,才能保護村子。”
領著齊博進了村,歪臉男人猶豫下,解釋道。
“理解。”
齊博擺擺手,表示無妨,隨意的打量村子。
簡陋的草屋木房,衣著破舊的村民,和索托村差不多。
不同的是,家家戶戶屋後都有個柵欄,有的種著果樹,有的種著菜蔬,有的養羊。
看來,這裏的村民更勤勞。
村子不大,頂多一百來人,從村口走到中央的石頭神廟,不到五分鍾。
齊博鬆了口氣,明裏暗裏各種的注視目光,實在讓他渾身不自在。
神廟有兩層,約五米高,在一眾低矮的草屋中鶴立雞群,外形不華麗,但也有各種的象征雕飾。
一層有標誌性的拱形門廊,牆上鑲著鏤空圓窗,屋簷四角佇立著四隻烏鴉。
二層稍窄,牆壁繪著齊博熟悉的“神靈傳火”圖,造型像個方形燈塔,頂端有個火壇。
似乎還兼任了瞭望塔,因為上麵有個背著弓箭的年輕人,圍著火壇,來回掃視。
“看來是真的有匪徒。”齊博暗道。
歪臉男人先進去稟報,出來後,讓齊博自己進去。
走進聖堂,第一感覺是沒有索托村的空曠。
其實麵積應該差不多,火炬祭壇也是標準製式,隻是兩側隔出了倆側廳,才顯得窄。
祭司應該不到四十歲,但渾身上下都略顯老氣。
臉上法令紋明顯,眼角有魚尾紋,眼神呆滯,習慣迷眼。
本該明亮的火焰底紋祭司袍,也因為過於陳舊,黯淡無光。
“你好,獵魔人先生。”
祭司一開口,就讓齊博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