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告訴我，為什麽？
看著眼前的裝備，艾德裏安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曾經他穿著這套月亮女神溫妮莎的月輝戰甲，一路過關斬將，最終成功將太陽神埃爾維斯賜予的日炎大劍刺進了魔王的胸膛。
雖說現在才過去了兩年，艾德裏安回想起來卻恍如隔世。
兩樣東西是他榮耀的象征，也是他痛心疾首的回憶。
當平凡的他被兩位大神召喚至這個世界，並且得知自己是傳說中的勇者時，他簡直激動的不能自已，急不可耐地投入到了與魔王軍的戰鬥中。
他確實得到了異常強大的力量，當他帶著耀眼的光芒第一次出現在戰場上時，簡直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他摧枯拉朽地掃清了一大片的魔王軍，解救了整個城市。
人們將他當成英雄，當成救世主，當成希望。他得到了榮耀與掌聲，收獲了友情與愛情。
然而當最初的一波激情褪去，他開始絕望地發現，無論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保護所有人。
當被他拯救的生者對著他頂禮膜拜，環繞著他唱起讚歌，他卻對著自己沒能拯救的死者淚流滿麵，陷入深深地自責。
一個在和平中長大的普通少年，哪裏見過這種生離死別。
更讓他絕望的是，當他一步步接近魔王城時，身邊的朋友也開始一個個倒下，終於，他的摯愛也死在他的懷中。
魔王很狡猾，他似乎在有意地針對他身邊的朋友，一個個將他們殺死，試圖借此擊垮這位年輕勇者的精神。
“我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他仰天怒吼。
那個熱血澎湃的少年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一心求死的複仇之魂。魔王為他自己的小聰明付出了代價，勇者將自己盛怒全都發泄到了自己頭上。
當烈陽斬那光芒刺眼的光芒消散時，當每個人都用自己那被晃花的眼往向戰場中央的魔王城時，整個魔王城都已經不見了，隻剩了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隻是，直到最後魔王都沒搞明白，一個被憤怒吞噬的勇者，為什麽還是得到了神明的認可。
“魔王……的能量波動已經不見了，魔王……魔王已經被消滅了！”監視戰場的女祭司激動地話都說不利索了。
樹倒猢猻散，魔王軍餘孽放下了武器，舉起了白旗。
整個戰場都是戰士們慶祝的歡呼聲。
但人們再也沒見過勇者，大家都認為他與魔王同歸於盡了。人們為他塑造雕像，譜寫史詩，將他的英勇事跡永遠傳唱下去。
然而事實上他並沒有死，怒火中燒的他沒費多大力氣就殺死了魔王。
當魔王慘叫著消散的那一刻，他感受了無盡的空虛。複仇已經完成了，自己還剩下什麽呢？
於是他選擇消失在世人視野中，找個不起眼的角落安度餘生。
他挖出了自己和朋友找到的寶藏，帶著這些這些錢來到了這個叫阿爾洛林的城市，隱去了自己的真名，化名艾德裏安，開了個小餐館，每日過著頹廢的日子。
但這次，艾德裏安不是來找兩件東西的，他完全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隻想過平靜的日子。
他來到了牆角的，那裏擺放著一個小箱子，上麵同樣也是落滿了灰塵。
他替這個箱子除了除塵，打開了它，裏麵隻有一張紙，艾德裏安將它取了出來，吹了吹上麵的灰塵。
這是薩塔克國王給自己頒發的一張特赦令，能讓他一次性免除五個人的罪責。這種東西相當的稀有，很少有人能得到，不過，當初國王恨不得想把公主嫁給他，這個東西自然是不在話下。
艾德裏安起身準備離開，但就在他要出門時還是遲疑了一下，回頭又看了一眼自己裝備。
“我這到底是怎麽了？”艾德裏安歎了一口氣，喃喃道。
他將雙手伸出，道聲：“收！”
那兩件裝備化作兩道光芒被他分別收到了左右手上，在手心上形成了兩個印記，左手是金色的太陽，右手銀色的月亮。
他鬆了一口氣，關上了門。
房間裏，艾米和路易莎正在給對方塗著藥水。
“那個……路易莎，我對不起你，這次是我連累你了。”艾米突然說。
路易莎說：“別這麽說是我自己主動咬了那個男人好吧。”
“可是，我是我先忍不住動的手。”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發那麽大的火的。“
艾米聽了激動地說：“哪有什麽沒關係！我們這次都要死了！我……”
“主人不是說他有辦法保護我們麽？“
“他能有什麽辦法，他不過是個開餐館的。”
路易莎說：“可是他挺有錢的啊，或許他其實不簡單呢。”
“可是，萬一……萬一出錯了呢？”
“那我們姐妹倆就一起死。”路易莎笑著說，眼裏卻流著眼淚。
“路易莎……”
“怎麽，難道你怕了？”
“我才沒怕呢！”艾米倔強地說，“倒是你，到時候可別哭鼻子啊！你一直都很愛哭鼻子的。”
“這次我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但是她的淚水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並不怨恨艾米，但是一想到自己還有那麽多事情沒有做，一直到最後都是個奴隸，她就感到不甘心。或許，兩人在天堂能夠得到真正的自由，可她就是不想死。
“吱呀——”門打開了一些。
半果著的路易莎尖叫了一聲，忙用衣服掩飾住自己身體。
門外的艾德裏安忙又關上了門，咳嗦了兩聲，說：“對不起，是我忘了你們在擦藥了，你們收拾好了，穿好衣服跟我說一聲。”
“嗯，我們知道了。”路易莎說，忙和艾米穿好了衣服。
“您可以進來了，主人。”
艾德裏安推門走了進來，將手中的赦免令遞給兩人，說：“你們看看這個。”
路易莎伸手接了過來，兩個毛絨絨的小腦袋湊到一起，細細一讀，都瞪大了眼睛。
路易莎愣愣地問：“主人，你是從哪裏搞到這個赦免令的？”
艾德裏安淡淡地說：“這個你們就不用管了。”
艾米問：“你不會要把這個赦免令用到我們身上吧？這個東西隻能使用一次，連死罪都能免，如此寶貴的東西你竟然要用在我們兩個奴隸身上？”
“沒錯，我就是想把這個東西用在你們身上。”艾德裏安的聲音不大，但很有力，很清晰。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對我們這麽好？”艾米愣愣地問，她感覺自己的一直以來的信仰幾乎要崩塌掉了。她一直以為人類個個都是惡人，從來不把她們這些獸人當人看。但眼前這個人不求回報，隻是一心一意愛護她們，這讓她感到不可思議，更讓她感到不安與惶惑。她看不透眼前這個人，他究竟想要什麽？
“不為什麽，我隻想讓你們好好活下去而已。”艾德裏安淡淡地說，“好了，現在你們放心了吧？走，我帶你們去服裝店把你們的衣服修理好。”
“嗯，是的，主人。”路易莎興奮地點點頭，尾巴又歡快地搖了起來。
艾米突然站起來，死死地抓住艾德裏安的胳膊不放，不讓他走，她激動地說：“不，你一定要告訴我們，你為什麽要去這麽做！你一定要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對我們這麽好！”
“艾米，你不要……”艾米的舉動幾乎將路易莎嚇得魂飛魄散，她似乎預見到了艾德裏安一把將艾米推倒在地，然後抄起旁邊的椅子，怒吼著砸向艾米，直到將椅子砸壞。
但艾德裏安卻完全沒有那麽做，他先是有些懵，然後微笑著說：“艾米，你要知道，並不是什麽事情都是需要確切的理由的，我隻是想這麽做而已。”
“不，一定有什麽理由的，比如你想讓我們怎麽做。”艾米依舊固執地說。
艾德裏安看起來有些為難，他想了想，說：“如果非得要有一個理由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好好活下去，好好陪著我，這個理由可以嗎？”
“可以可以，隻要主人願意，我們會一直陪著主人的。”路易莎搖著尾巴說。
艾米卻是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了，她愣愣地問：“就隻有這樣？”
“就隻有這樣，我並不奢求你們為我多做些什麽，就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你願意答應嗎？”
艾米低著頭，沉默了。
旁邊的路易莎碰了碰她，她才終於語氣漠然地說：“我們沒有其他選擇吧？隻能聽主人的。”
艾德裏安被這句話噎住了。路易莎則被這句話又嚇了一大跳，艾米這是瘋了嗎？
但艾德裏安還是沒有動怒，反而摸了摸她地頭說：“我說了，你們有時候任性些也沒關係的。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走吧，我帶你們去修理衣服。”
“嗯，好的。”艾米點點頭。
看到艾德裏安這麽說，路易莎總算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主人的脾氣比她認為的還要好。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人似乎不怎麽把自己和艾米當成奴隸看待，可是，如果他並不想把我們當奴隸的話，為什麽不直接說出來呢？
路易莎產生了一種想開口問他的衝動，但想了想還是算了，現在時機不成熟，說不定換回來的隻是一頓毒打，然後失去一切重獲自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