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沙穆黑特
“祝您飽腹平安,長輩。”舞兒見了來人,也如同見看門人一般行了禮。
沒想到那自稱角鬥場主、笑容可掬的男人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我可不是兄弟會的人,姑娘不用對我行這番禮節。”這話聽得舞兒一愣,連忙收了禮。
這個狐狸般的男人似乎見慣了這種反應,也不在意,他隨意看了周圍一圈,隻見四周的顧客都好奇地把目光朝這邊投來,看看老板親自迎接的客人是什麽模樣,笑道:“咱們找個角落談吧。”就把陸臨和舞兒往大廳東邊最偏僻的角落,因為桌子已經被客人們占滿了,他隻好吩咐兩個隨從搬來三張椅子,請著兩人坐下,他的隨從也都是兩個牛高馬大的沉默壯漢,替男人搬來了椅子,就一言不發地站在他的身後,如同屏風一般隔絕了其他人的視線。
“兩位十分抱歉啊,我的辦公室正在做盤點,不適合外人進入,隻好委屈兩位在這裏聊聊了。我叫沙穆黑特,是這家決鬥場的主人,我已經收到奧爾什方帶來的口信了,嗬嗬,初次見麵,想必這位美女就是穆先生手下的舞兒小姐了吧。”
剛一坐下,名叫沙穆黑特的決鬥場之主就熱情地自我介紹,聲音不大不小,也不怕被隔壁聽到。隻見他神態悠然,舉手投足之間頗有一番自信風度,顯然是久居上位,見慣了大場麵之人,雖然身材瘦小,但是那時時刻刻帶著假麵一般完美社交笑容的麵孔卻能讓人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寒而栗。
也是,這一屋子怕不下二百人,能在這種地方開著這麽大的地下酒館,經營著這麽多亡命之徒的酒肉生意,這個叫沙穆黑特的人怎麽可能是簡單無能之輩。
舞兒輕輕地點了點頭,短發微微搖曳,正待說什麽,那沙穆黑特就自顧地說道:“聽奧爾什方老哥說你們是要來我的場子玩玩,博點彩頭,舞兒小姐作為那大名鼎鼎的穆先生心腹,常年行走江湖,恐怕是沒時間擺弄這些玄奇古怪的玩意兒了,我猜要下場比鬥的是您身邊這位好漢吧?”
“好說好說,就是我,在下陸臨。”陸臨應了一聲。
“陸臨兄弟好身板啊。”
“客氣客氣,老板的決鬥場真氣派哈。”不怎麽交際的航空兵陸臨被迫營業。
沙穆黑特眯著眼越發像一隻狐狸了,不住地往陸臨身上打量,他的隨從也是如此,毫不遮掩忌憚的目光,直直地盯著陸臨,仿佛要用刀子挖開陸臨看看裏邊似的,使陸臨的略略感到不舒服。不過陸臨倒沒有說什麽,想來這些人肯定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準則,能在荒野深處混,不小心警惕一些早就死了八百年了,這種對自己的攻擊性和不友善完全不加掩飾的態度,恐怕才是這裏該有的普通模樣。
而且言語之間,沒有半點對新時代普通居民那種對神之領域的尊崇感,教會天天洗腦的那一套根本不存在,似乎隻把它當作吸引顧客,從中牟利的工具,這還是陸臨降落地球以來看到的頭一位,讓陸臨很有一種這才對嘛的感覺。
看陸臨一副沉靜如水的樣子,沙穆黑特也在心裏默默計較。
他白手起家在這裏幹了快十年,見識過無數風浪,可以說閱人無數,陸臨這麽出標的外觀哪怕是十鬆莊裏不怎麽外出走動的農夫們都能一眼看出陸臨也許是個貴族,他又怎麽會看不出陸臨不似凡人?
不過沙穆黑特要看得更深入一些,這陸臨雖然體格健壯,麵容白皙(哪怕幾個月之間陸臨曬黑了不少),看著像是貴族子弟,但是眉宇之間略顯剛毅之色,第一次踏足這決鬥場之中依然風平浪靜,眼神淡然,顯露在外的雙手勻稱有力,隱約可以看到底下的傷痕老繭,一看就是苦練過本事的,恐怕不是單純的貴族草包那麽簡單。
見陸臨的第一麵,他覺得是哪個每日訓練神之領域的貴族子弟閑得發慌,想來這地下決鬥場一試身手。
原來嘛,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貴族敢來單槍匹馬自己這個沙穆黑特決鬥場玩耍,那就等於是肥羊自己送上門來。這茫茫荒野之中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再正常不過了,吃幹抹淨都不會有人知道。
可這肥羊偏偏是手段通天的奧爾什方先生介紹來的,而且來的人還是那個王國頂級貴族穆先生的心腹,要是他們有些什麽閃失,自己這個小窩怕是要被連著根一起鏟得平平的。
當下隻好希望這位貴族小哥本事不行,讓自己少放點血了。
本來他這場子裏的神之領域玩家都是來自各行各業的賣命漢們兼職著玩玩的,想來也不太鬥得過這種有錢繳納供奉天天上教會、甚至自己家裏就請來聖物的貴族,不過管他呢,比鬥的抽成不足掛齒,大頭還是全指著周圍觀眾下注。
跟陸臨簡單地聊了兩句之後,三言兩語之間沙穆黑特就本能地覺得陸臨沒有一開始他想得那麽簡單。
這家夥真的不像是來尋刺激,消遣時間的紈絝子弟,倒真像是一位矯健的鬥士,跟他泰然自若的氣度一比,自己背後的兩個兄弟頓時顯得有些黯淡。他本來有一百種方法掌控住場麵,決定陸臨和舞兒兩人是去是留,是喜笑顏開還是狼狽不堪,可真的見了陸臨以後,他腦海裏的種種念頭被趕走了大半,隻一麵就有一種失去了主動權的感覺。
陸臨也不知道這個決鬥場主有那麽多的思量,隻當他出於職業習慣城府很深,為了打破這瞬間的沉默,他主動問道:“沙穆黑特老板,您這場子有些什麽規矩?我怎麽玩?”
陸臨這麽一問,沙穆黑特瞬間從沉思中恢複過來,繼續保持著一副完美無缺的商業假笑,一張嘴就極其熟練地給陸臨介紹。
“凡是踏上決鬥場的,按地下決鬥場的通規都稱為鬥士,咱這兒把鬥士分上中下三等,須自備帳號,嗬嗬,小店不想惹上教會。不過不管您是買的搶的都無所謂,這裏規矩沒有教會裏多。”
“耍的方式嘛,很簡單,就分兩種。一種是自由比鬥,就如同那教會一般,您自行尋對手來,雙方擺上賭注一決勝負,這個您是很熟悉的了,當然,小店是要取一些抽成的。”
這不就是教會的決鬥嘛,連收供奉都一樣,顯然沙穆黑特把陸臨當作了貴族、進行戰鬥之儀的常客,其實陸臨也就去過一次教會,一共親眼看柴進打過三把而已。
聽著介紹陸臨暗暗咋舌,居然跟教會搶飯碗吃,不愧是地下競技場,果然大膽。也就是荒野深處這種法外之地能讓地下競技場存續吧,要是靠近王國治下的城市,怕早就被教會聞風出動把這群不敬神明的人統統剿滅了。
他不知道這裏的決鬥常常發生因為決鬥雙方都窮,幹脆賭上整條性命的戰鬥。這是和教會中的戰鬥之儀截然不同之處,這種血腥殘暴的比試才真正稱得上決鬥,也是這種讓人血脈僨張的刺激才能讓這群亡命之徒沉迷其中。每當有賭命的決鬥發生,到了戰鬥結束,進行處決的時候,整個酒吧都會燃燒沸騰起來。
“另一種嘛,就是挑戰這裏的駐場鬥士,當然您也可以成為這裏的駐場鬥士接收挑戰,每戰都會有傭金,依勝負不等,不過恐怕您是看不上了。”
“還有駐場鬥士?”
“正是,嗬嗬,他們也有自己的工作,晚上就來這裏兼一份差事,不過您放心,這裏也不缺好手。”聊到這一點,沙穆黑特露出自信的神色。
陸臨稍微一想也頓時了解了其中緣由。想來是顧客和顧客之間的賭鬥不是每天都有,生活不易,誰還天天有那麽大火氣呢?
不過作為競技場的經營者,場子裏沒人戰鬥可不行,這個時候就要駐場鬥士上場了。
手癢的客人們找不到賭鬥對象,可以找駐場鬥士們挑戰,每晚競技場也有駐場鬥士之間的戰鬥,就如同教會舉辦的比賽日一樣,是這裏的保留節目。
這駐場鬥士之間的戰鬥才是沙穆黑特收入的大頭,畢竟每一場戰鬥都是可以自由下注的,這裏麵的貓膩多得很,哪怕是光收抽成他就能賺不少,隻要再稍微操縱一下比賽結果,偶爾來個爆冷,那就更是賺得盆滿缽滿了。
反正末世中人大多缺衣少食,見識淺薄,很少有聰明人能識破沙穆黑特的貓膩,有時候沙穆黑特做得過份了些,下麵的觀眾也隻是捶胸頓足,為自己的選擇懊惱不已。就算識破了,也奈何不了這個盤踞在此處多年的競技場之主。
咳咳,終於聊到正戲了,陸臨清了清嗓子。
“那麽,挑戰貴店的鬥士,有什麽限製嗎?”
“嗬嗬,就如同我剛所說,這裏把鬥士分為上中下三等,越高等級的鬥士每戰賺的傭金越多,喏,酬金榜都寫在那,童叟無欺。”
“客人您剛來,按規矩本來都是下等,需淨勝十場才能升級,當然了,要是您升上去了,淨敗十場也會降級。我看客人威武不凡,又是最強王者穆先生手下介紹來的,想來是身手不凡了,就不讓您多麻煩了,我自作主張給您升個中等吧。”
說著,沙穆黑特從懷裏掏出一個粗糙的銅製徽章,上麵用紫漆塗抹。這是區分鬥士等級用的徽記,下等為青色,上等為紅色。
沒等陸臨推辭,沙穆黑特又補充道:“鬥士不可向下挑戰,以大欺小沒意思嘛,一般隻和同級的對手比鬥,客人間的自由賭鬥則無限製,另外向上挑戰也無限製,隻要您有心體驗,下等鬥士一樣可以邀請上等鬥士比鬥,傭金按上等鬥士之間的比鬥結算。”
難怪直接給我升個中,原來是不想我拿下等鬥士刷錢……陸臨暗暗腹誹,這種地下大鱷果然沒有純安好心的道理。
“好吧,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陸臨笑吟吟地結果徽章把玩了一下,仔細一看,驚奇地發現這枚銅製徽章上還有拙劣的刻字,刻著瓦裏安語的一。
竟然還是偽造王國幣的廢品廢物利用……陸臨暗暗抹了一把汗,這個地方真是啥都敢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