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賦詩題字,銀河倒掛,一劍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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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居然在這裏也能遇到熟人,真是好生巧合。
陳浮生眼神玩味,看著三丈之外背對著自己的一道人影。
他是第一次來此地,自然不可能認識什麽人,但是並不妨礙有人認識他,如果不是這位喚為渾源的男子在遇到他的時候麵色有異,氣血運轉也比正常情況下快了好幾分,被他感應到,他還真不知道對方居然是百濟中少數幾個知道扶餘璋來曆的人物。
等到陳浮生招過百鬼經變圖中的扶餘璋才知道原來此人亦是王族出身,按照輩分應該稱呼如今的百濟法王一聲伯父,不過百濟王可不比新羅王膝下無子,他是絕無可能繼承王位,再加上他父親也受到猜忌,因而他雖然也是王族,卻從來沒有在百濟擔任過一官半職,隻是閑暇時以碧溪守的筆名寫些傷春悲秋的詩文與一幹文人唱和罷了。
他與扶餘璋也不過隻見過兩三麵,兩人之間的關係也與一見如故沒有半點相似,反而是互相看不起對方,扶餘璋乃是修士,實力在整個百濟都少有人敵,又自認是百濟王的王子自然看不上他渾渾噩噩,隻知道賣弄些文章。
而這位碧溪守亦是覺得出身遠比扶餘璋這個私生子來得名正言順,再加上扶餘璋因為修行《極樂相思咒》再加上自幼隻與寡母相依為命的關係,比起常人要陰柔難測許多,更讓這個碧溪守瞧不上。
不過兩人各有忌憚,從未將這些表露出來,隻是見麵故意裝作不識罷了。
這也正合陳浮生的心意,否則這家夥將扶餘璋的身份嚷嚷出去,免不了要費許多手腳。
“不過他似乎對這個明月十分著迷,到時候可以用他來試探一下。
陳浮生順著他的眼神望去,正好看到那位迷倒了鬆都上下男子的名妓。
陳浮生看了之後也不禁暗讚一聲徐敬德稱讚對方是有林下之風的奇女子卻是空穴來風,並非完全杜撰,雖然是名妓但在這鬆都名流匯聚的集會之上仍是一身素色葛衫,但加梳洗,不施丹粉,淡妝來詣,相比之下善花公主雖然容貌稍勝一籌,但與那股自信的氣度比起來就要差了許多。
不過,不知是否對方認定此地的人沒有一個能夠看穿自身來曆的緣故,這位魔教修士竟然沒有絲毫遮掩自身修為。
一身《極樂相思咒》法力釋放開來,擴張到了方圓數十丈的距離。
善花公主不過剛剛入門,美室的《極樂相思咒》亦是不過凝煞的修為,更因為自身天賦及功法殘缺的緣故停留在以皮相之美誘惑人的地步,比起那些旁門左道的媚術也高明不到哪裏去。
然而這位名妓的法力非但純粹至極,勝過了扶餘璋與美室,更是渾厚高深,到了煉罡大成的地步,境界上甚至隱約有了直指人心本欲的層次,已經有資格在龍宮鬥法上搏個名次出來,說不得就能撐到選出一十八人與龍族捉對鬥法的時候。
百濟、新羅等地處處效仿大齊,便是這集會,因為被邀請來得都是鬆都城中有些名聲的文人,也是參照了古人三月上巳日曲水流觴的風俗,借了樸淵瀑布引了一段彎曲水渠,流杯吟詩作詞。
徐敬德學問便是在大齊也算出色,但作起詩來受邵康節影響太重,簡率無餘韻。這一首五言更是離了韻律,雖然清麗,卻也隻能勉強稱作上佳,算不得出色。
相比之下,旁人中倒是有一首巫山一段雲的小令作的不錯,“白練飛千尺,青銅徹萬尋兩句氣勢還算足夠。
但是論起氣魄來卻是那個名妓奪魁。
“一派長川噴壑壟,龍湫百仞水淙淙。飛泉倒瀉疑銀漢,怒瀑橫垂宛白虹。雹亂霆弛彌洞府,珠者玉碎徹晴空。遊人莫到廬山勝,須識天磨冠海東。
“李易安詞盡婉約,詩卻開闊雄壯,這個明月倒是也有她的幾分風采。
陳浮生低吟幾句,暗自笑道:“不過這一首明顯是仿效那位青蓮劍仙所作,要打落一等才是,且讓我來在這位魔教同門麵前展露一番手段。
北冥真水以水禦水,天下無雙,陳浮生心念一動,酒杯便自在麵前緩緩停下。
陳浮生灑脫起身,把手一張,酒杯便自行落入掌心,仰首一飲而盡,把頭轉向那位鬆都名妓,將身上法力微微運轉,外泄幾分。朗聲開口:“王某初來鬆都,學問不足,詩詞不成,卻也不願給大家掃興,明月姑娘這一首詩做得氣魄好生了得,本人有幸曾前往大齊,親眼一觀那廬山飛瀑,聽聞姑娘這一首樸淵瀑布,也是心有所感,就讓我以此湊個趣吧!
話音未落,一道白光衝天而起,然後緩緩落入掌心。
卻是九天劍匣中八柄劍中,劍氣最是肆意磅礴的那一把。
一劍在手,陳浮生身上氣質也自一變。
看著在劍氣之下驚懼震撼兼而有之的這一批文人墨客,陳浮生嘿然一笑,無論是新羅還是百濟,底蘊還是差了許多,就算僥幸竊了一兩分中原文化,但無論見識還是心性都遠遠比不上大齊。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陳浮生心中默念幾遍,就是一道驚天白虹飛掠而去。
當日龍宮鬥法,那個蓬萊島的雲中子極為鍾意這一招銀河倒掛,少有地施展了三遍,每一招氣機變化蘊含的劍意都略有不同,他感受極為深切。
再加上這一招本就暗中契合水性,於陳浮生自身所學的劍法有所印證。
今天在這與廬山飛瀑有幾分相似的樸淵瀑布之前,再聽到這位鬆都名妓的這一首仿詩,總算打通了某個關節,將此招的神髓圓滿。
森白長虹轉瞬射入奔流的瀑布之中,隻是一劍橫掠。
瀑布攔腰截斷,萬斤流水下傾之勢立停,反而向後一層層皺起疊褶,逆流而上,水勢十分頑強凶悍。
眾人麵前便自現出一幅奇景,瀑布中部以下露出一片被這一掛瀑布不知洗刷了多少年的光滑石壁,青意幽幽。
中部之上,在劍氣依托下逆流而上的瀑布與源源不斷下湧的流水抵在一起,兩水合一,漸自鼓起。
當這千萬斤水積蓄到一個飽滿的弧度時,陳浮生那一道百丈白虹已經縮為丈半,然後轟然炸開。
這一次就是真正的雪浪翻飛,瓊碎玉亂,這不知積蓄了多少萬斤的流水化作數百條水龍,成千道水柱水箭,上萬串水珠蕩漾空中。
水珠在空中再次被殘存的劍氣崩碎成霧,打濕眾人衣衫。
日光下徹,一道彩虹分掛兩山之巔。
而那一柄飛劍則是在陳浮生神念牽係之下,穿過那一張紛紛揚揚灑落的水簾,在瀑布旁的山壁三尺開外懸空而立。
然後,劍氣落入山岩之上,劍走大龍,有如奔蛇走虺,連綿一貫。
水勢平複極快,不過瞬息便自平複如常,然而陳浮生的飛劍卻是更快三分,早在瀑布再次合攏之前便再次飛掠而過,化作一道流光投入陳浮生袖中。
瀑布宛然。
石壁之上卻已是出現一十四個鬥大漢字。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肆意放達,一筆而就,貫穿首尾,到最後一字收尾更是潦草幾不可見。
一道雷音,先發後至,響徹眾人耳際。
劍氣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