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自由
夕陽的餘暉灑在肩頭，馮寶寶帶著李臨仙離開了城市，來到一片小樹林裏，天也黑了，月上枝頭。
馮寶寶停下腳步，李臨仙有點驚訝，不知道她要幹什麽？之前都刻意的躲著他，現在怎麽轉了性子？
正在疑惑的時候，馮寶寶放開了手，打量周圍的環境，月黑風高，林木陰影重重，陰風一吹，林影搖晃。
“這裏風水不錯。”馮寶寶自言自語，倏地從背後掏出一把鏟子，插進地裏，挖出一捧黃土。
“寶寶，你這是要幹什麽？”李臨仙額間滲出一滴冷汗。
馮寶寶不搭理他，自顧自的挖土，搞得李臨仙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管怎麽樣，反正沒好事。
暗處的徐三徐四兩兄弟，也瞪圓了眼睛，他們在見到張楚嵐後，連忙追問馮寶寶為什麽沒有跟著回來。
然後得知馮寶寶帶著李臨仙走了，兩兄弟當即放下一切事物，循著蹤跡跟了上來。
好歹追上，看兩人也不像有仇的樣子，李臨仙也沒有露出什麽敵意，兩兄弟也就沒有現身。
但現在是什麽情況？熟悉馮寶寶的兩兄弟麵麵相覷，徐三低聲道：“寶寶這是要埋人，你說會埋誰？”
“還能是誰？這麽大個半仙站在那裏，你自己不會看呀。”徐四沒好氣的白了徐三一眼。
“這，半仙是說埋就埋的？”徐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麵上表情十分糾結。
“要不我們上去勸兩句？”徐三猶豫道。
“拉倒吧，不關我兩的事，半仙和寶寶有舊，這是他們的私人事情，我勸你，別瞎操心了。”徐四神神叨叨的。
徐三一聽也對，兩人的關係耐人尋味，雖然不知道具體，反正不可能動起手來。
那麽寶寶的安全得到了保證，他們兩個還是悶聲發大財比較好，貿貿然現身，恐怕還會生出變故。
時間在無聲中溜走，唯聽鐵揪摩擦沙土的聲音，李臨仙還在納悶，馮寶寶從哪裏摸出來的鏟子，坑已經挖好了。
馮寶寶的辦事效率，著實是令人歎為觀止，李臨仙掃了一眼，這個坑洞的深淺，剛好到他的脖子處。
李臨仙明知故問。“那個，寶寶，你這是幾個意思，平白無故挖個坑幹什麽？植樹造林呢？”
馮寶寶一臉天真。“把你埋了啊。”
暗地裏的徐三徐四倒抽一口涼氣，不由偷偷向馮寶寶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咱家的寶寶，連半仙都是說埋就埋，眉頭都不帶眨一下的，真是好氣魄！
“你說他們會不會打起來？”徐三收回大拇指，麵上古怪難言。
“打，一定會打，不過俗話說得好，床頭打架床尾和嘛！”徐四還有心情點燃一根煙，吐了個煙圈道。
“胡說八道，咱家寶寶怎麽就成了李半仙的老婆了？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徐三低聲罵道。
“不是老婆也是情人呐，你瞧瞧李半仙的那雙眼睛，都快流出水來了。如果不是今天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這是李半仙。”徐四卻是經曆豐富，李臨仙眼中的柔情，說明他和馮寶寶，絕不隻是朋友關係。
“寶寶莫得感情一個人，怎麽跟李半仙扯上關係，而且，寶寶的歲數。”徐三一望場內兩人，也無法去質疑了。
“歲數怎麽了？李半仙有沒有親自說過，他隻有二十來歲？”徐四目光幽幽。
二十來歲，不會是李臨仙的真實歲數，單憑他認識馮寶寶這一點，李臨仙的年紀，就是往百歲上走。
徐三也歎了口氣，有寶寶的例子擺在眼前，他還是比較容易接受一些，嘀咕道：“哪裏跑出來的老妖…”
徐四小聲道：“噓，他們又說話了！艸，都摸上了。”
“這就是你心裏最真實的想法嗎？”李臨仙目露憐愛，伸手輕撫馮寶寶側臉，光潔細膩，神似無垢之軀。
大手輕撫臉龐，馮寶寶身軀輕顫，胸中那團平靜的血肉，怦然跳動。
咬著嘴唇，目中竟有幾分倔強，製止望著他。
李臨仙眼睛略偏，不自然道：“別鬧了。”
馮寶寶如實說道。“看到你，我心裏就難受，我想清楚了，隻有把你埋了，我心裏才會好過一些。”
兩人的對話，讓另外兩人頭皮發麻，這裏麵豈止是有貓膩那麽簡單。“你說，半仙會不會讓寶寶把他埋了？”
徐三道：“這，應該不會吧，半仙何等樣人，雖然現在沒人，但萬一泄露出去，他麵子往哪裏擱？”
“打個賭怎麽樣？我賭半分鍾後，半仙會主動跳進去，我贏了，你那幾個同學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徐三冷靜道：“如果我贏了呢？”
“我也有幾個女性朋友。”
“少來，一個月內聽我使喚。”
“好！”
兩人立下賭約，放目場內，隻見…李臨仙果真跳了進去。
徐四一臉得意。“你輸了，徐三。”
徐三懷疑人生。“怎麽能這樣，他可是半仙啊。”
月下，李臨仙仰望著馮寶寶，他從未以這種角度和人交談過。
哪怕是那登上皇帝位的小政，在他麵前，也要低下高傲的頭顱。
然而今天是不一樣的，他有愧於飛雪，他心甘情願，哪怕有兩個小輩圍觀。
李臨仙微笑道：“如果，這就是你的願望，填土吧。”
看著隻露出個腦袋的李臨仙，馮寶寶身軀顫抖的更厲害了，平靜的眼中，漣漪不絕。
倏然把鏟子一扔，一滴淚水落在胸口。
李臨仙感慨萬千。“說你什麽好呢？不要因為一些毫無必要的緣故，而變得不夠純粹啊！”
從坑中跳出，渾身依舊不染塵埃，望著那無神哭泣的女孩，張開臂膀，將她攬入懷中。
哭聲於是止歇了，一幕幕模糊不清的回憶在心底閃現，那些事，在她沒有意識之前發生，也隻留下淡淡的印記。
但這個人的胸膛，卻是那無數次記憶的結晶，讓她永遠也不能忘懷。
馮寶寶的腦袋，貼住他的胸口，道：“主人。”
“主人！什麽鬼！”徐三徐四兩兄弟目瞪口呆，想過是老婆，想過是情人，連女兒都有想過，但沒想過，主人？
“看了這麽久，還沒看夠，去去去。”李臨仙單手摟住馮寶寶，嘴唇微動。
馮寶寶沒有感覺到什麽異樣，徐三徐四兩兄弟腦袋一震，耳邊尤若雷鳴，對視一眼，目中大駭。
原來李臨仙早就發現了他們，隻是懶得管他們，但現在，是不希望他兩兄弟再留在此處了。
兩人不敢逗留，連離開此地。
李臨仙目露感慨，輕撫馮寶寶顫抖的後背，大手撫過，懷裏的人也趨於安靜。
溫存片刻，馮寶寶仰頭盯著他的下巴，之前也有人被他抱著，也發現了那異常，卻沒有問出來。
綠瞳的主人，或許是不理解，但馮寶寶卻依稀明白，那代表著什麽。“你沒有心。”
李臨仙莞爾，低頭看著她的鼻頭。“我有心，不過，在你那裏。”
“哦，我怎麽才能把它給你。”馮寶寶腦袋一歪，原來李臨仙也有東西給了他，還是這麽重要的東西。
李臨仙搖搖頭，盡管隻要他想，盡可以取回馮寶寶體內的劍心。
但劍心的殺氣都已經被消磨殆盡，再取回來，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而且，那樣做了，眼前的馮寶寶也就沒了，他怎麽忍心呢？
李臨仙溫言道：“不用了，飛雪，它以前或許是我的心，但現在已經是你的，不用把它還給我。”
空靈眼眸陡然大睜。“飛雪。”
“是的，你的名字，飛雪！”李臨仙點頭，從身後取出一物，那非金非木的劍鞘，刻有‘飛雪’二字。
馮寶寶一見劍鞘，緊緊抱住李臨仙的軀體，將臉死死埋在他的胸膛中，仿佛看到天敵的小獸。
李臨仙眉頭輕皺。“這？”
馮寶寶的聲音中，竟然有些哭腔。“我不是飛雪，我不是。”
李臨仙倍感無奈，伸手在那劍鞘上一抹。“好好好，你不是飛雪，你是馮寶寶。”
馮寶寶小心翼翼探出頭，那劍鞘上的飛雪二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馮寶寶的名字。
她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劍鞘，但伸到半空，手又僵住，抬頭一望李臨仙，看到一雙鼓勵的眼睛，方才顫巍巍的挪動幾分，當終於觸及那非金非木的劍鞘之時，深深的猶豫又浮現在眼中。
李臨仙輕聲道：“拿著吧，不要害怕。”
馮寶寶閉上眼睛，握住劍鞘。
忽然間，那非金非木，足以容納飛雪鋒芒的劍鞘，崩散了，如細沙般從指間滑落。
心中的一根弦，也像是隨之崩斷，馮寶寶難以理解的目光，望著眼前的男人。
“我給你的自由，喜歡嗎？”
“主人。”
“叫我的名字。”
“李臨仙。”
沒有了劍鞘的阻隔，砂礫也流盡了，月光垂落，照亮了一大一小，兩隻握在一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