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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喜之日

  五月初八是個好日子,煦日和風,溫暖宜人,繁花似錦,分外妖嬈。


  街口賣燒餅的王六子一早便出來支好了攤兒,升起了爐灶,正忙活著,一邊賣雞蛋的李婆子就挑著擔子來了。王六子連忙笑著對李婆子打招呼:“李婆,這麽早啊!”


  李婆子一邊放下擔子,一邊拿著手上的頭巾扇著風,說:“是啊!今天可熱鬧著呢!得趕早來,要不啊,這街上就沒地兒站了。”


  王六子探過頭說:“可不是!今兒可是孔府的好日子呢!”說著一臉八卦的湊過來說:“孔家大小姐當真是看上了個窮書生?”


  李婆子就願嚼舌根,一聽這話可是對了她的胃口,連忙說道:“我告訴你,我知道的可清楚著呢!這孔家大小姐啊,被那書生迷得是五迷三道的!說是就欣賞他的才華,天天在家哭著喊著要嫁給他,鬧得孔大人沒了招兒,這才求了皇後娘娘給指了婚。”說完又看了看周圍,見沒人注意他們,又壓低了點兒聲音說:“我還聽說啊,那個書生就是太傅府的門生,姓季,你記不記得前段時間洛神坊死掉的那個藝妓啊!當初跟他可要好著呢!結果這姓季的攀了高枝兒,把那藝妓給甩了!那藝妓這才一時沒想開,投了河!”


  王六子癟癟嘴,不以為然的說:“我要是那個書生,我也選那孔家的大小姐,一個藝妓有啥用?給孔家當上門女婿,吃香的喝辣的多好!有了這個靠山,這輩子還愁啥!?”


  李婆子歎了口氣說道:“話是這麽說沒錯,可那姓季的能幹出當初那種事,保不齊將來這孔家大小姐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洛神坊藝妓呢?”


  王六子不禁笑起來:“李婆,您真是糊塗呢!這孔家可是皇後娘娘的母家!他姓季的哪敢得罪?巴結都來不及呢!肯定是孔大小姐說啥就是啥了!”


  李婆子又歎了口氣,無論到啥時候,都是紅顏多薄命啊!她還是安心賣雞蛋吧!


  正午時分,喜慶的嗩呐就吹了起來。因為是上門女婿,沒有什麽接親隊伍可言,可孔誌祥生怕委屈這唯一的女兒,便讓季文鶴騎在高頭大馬上,帶著樂隊和花轎在長街上走了一圈。一來是接受民眾的祝賀,二來也是告訴大家,他孔家大小姐出嫁了。從長街回來,迎親的規矩一點也不差的執行著,季文鶴拉著紅綢繡球的一頭,另一頭牽著孔雪晴,拜了天地,孔雪晴被送入了洞房,一切都很順利。


  孔家大擺酒宴,招待來賓。因為是皇後的母家,所以朝中要臣大部分都前來賀喜。雖說孔誌祥隻頂著個正二品尚書令的閑職,可孔雪晴是當今皇後的親侄女,太子的表妹,就算是配個皇子,位列皇子妃也是沒什麽不可以的,可她千挑萬選選了個窮書生,孔誌祥一開始也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從小捧在手心裏寵的女兒,終歸是舍不得,便隨了她的心願。今日的來賓多多少少都抱有看客的心態,倒要看看這孔家大小姐到底挑了個什麽樣的女婿。此時,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新郎官自然是要留下招待賓客的。季文鶴恭敬而稍顯唯諾的跟在孔誌祥的身後,亦步亦趨的給前來道喜的人行禮。


  皇後不便出宮,自然是由太子代表了。此時太子遠遠的朝孔誌祥走來,臉上洋溢著適度的笑容,拱起手說道:“恭喜舅舅,賀喜舅舅啊!今日表妹大喜,本宮特代表母後前來道喜!”


  孔誌祥也拱起手說道:“哎呀!太子殿下太客氣了!”身後的季文鶴也適時行禮道:“小生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伸手虛扶了一下說:“季兄不用這麽客氣,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嘛!”


  此時,雲敖和雲峙也向孔誌祥走來,孔誌祥飛快的朝太子雲耀使了個眼色,便又掛上了謙恭的笑容,朝雲敖和雲峙拱手道:“給二位殿下請安!二位殿下能來參加小女的喜宴真是讓敝府蓬蓽生輝啊!”


  雲敖笑著說:“恭喜孔大人!”越過孔誌祥看著季文鶴。


  季文鶴迎著雲敖似笑非笑的目光,帶著謙卑的微笑,眼神裏早已沒了南琴出事時的那種逃避躲閃和惶恐不安,坦然的行禮道:“參見二位殿下。殿下能來參加小生的婚宴,真是讓小生喜不自勝。”


  雲敖看著季文鶴,笑了笑,很好!此人如今竟恬不知恥到這種地步!南琴當初也是瞎了眼!


  雲峙哪裏能容他這般無恥,遂掛上一抹邪魅的笑說道:“季公子以後出門可要當心,老天長了眼,小心遭雷劈。”


  上官曼蓉總是能在雲峙出現的第一時間便尋覓到他,這讓雲峙頭痛不已。此時上官曼蓉便拉著上官沛柔跑到雲敖和雲峙的麵前,敷衍的朝雲耀行了個禮,便討喜賣乖的拉著雲峙的衣袖說:“四殿下最近都在忙什麽?曼蓉好久沒見過四殿下了!四殿下也不來看曼蓉!”


  上官沛柔款款走近雲敖,乖巧的站在他身旁,那麽理所當然,好似那裏就該是她的位置,他們就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這讓一旁的雲耀恨得咬牙切齒,還得強作鎮定。他對上官沛柔有意已是人盡皆知的事兒,倒不是那上官沛柔有多美,而是她確確實實有一個好家世。孔家是皇後的母家,自然是擁護太子的。驃騎大將軍秦忠鎮守南疆,一直保持中立,但他的兒子,太子少傅秦勝平自然也是擁護太子的。如若能娶到上官沛柔,那太傅上官嚴的支持也就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等到皇上歸天後,皇位便穩穩當當的落到自己的頭上了,即便皇上有廢儲的想法,那也得掂量掂量朝中重臣對自己的支持和擁護。


  隻可惜那上官沛柔軟硬不吃不說,還對雲敖情有獨鍾,這怎能不讓雲耀氣到抓狂?!他可是一朝太子,是皇後的嫡出,身份何等尊貴!他雲敖如何能與自己相提並論!可無論如何生氣,保持海納百川的氣度與風範卻是必須要做的,這讓雲耀生生的快要憋出內傷。人往往就是這樣,長久以來身居高位養成的優越感讓雲耀覺得即使自己不是多麽喜歡上官沛柔,可卻容不得她輕視自己,更容不得她喜歡別人。


  上官安傑看到雲敖他們在一起說話,便搖著扇子,晃著步子過來行禮道:“參見兩位殿下。”


  雲峙看到他就火大,恨不得立馬宰了他,這樣惡心的人為何還活著?不禁皺起了眉頭。


  雲敖便顯得穩重多了,出言諷刺道:“季公子這門親事還要多謝上官公子的牽線呢!”


  上官安傑厚著臉皮說道:“好說好說!”


  雲敖理了理衣袖,對季文鶴說道:“用一個女人來換自己的前程,也算不得什麽正人君子了,枉費我當初還對季兄的才華頗為賞識!”


  當著孔誌祥的麵,即便季文鶴臉皮再厚也不禁有些尷尬。


  上官安傑不知死活的說道:“三殿下此言差矣,周瑜打黃蓋的事兒而已。”說完滿臉淫蕩的笑,好似在回憶什麽。


  雲峙看著上官安傑的表情,就恨不得撕爛了他那張嘴臉,轉了轉手上的蕭,冷然的說:“我看上官公子的手指頭斷得還不夠數兒,你們一個是周瑜一個是黃蓋,那姑娘又是什麽?能說出這樣的話還真是衣冠禽獸,狼狽為奸呢!”


  上官安傑被雲峙說的臉上紅一片白一片,正要衝上去理論一番,便被及時趕來的上官安庭攔住了,拱手對雲敖和雲峙行禮道:“二位殿下,舍弟無禮,多有得罪,還請二位殿下贖罪!”轉頭對上官安傑低聲訓斥道:“父親讓你消停一點,不要生事!”上官安傑生生被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憋得一張臉都發了紅。上官安庭匆匆給雲耀、雲敖和雲峙行了個禮,便拽著上官安傑走了。


  雲耀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聽了半天,也聽了個大概。前些日子洛神坊藝妓投河自盡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他也知道一二,卻不是很關心。這季文鶴和上官安傑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他也不關心,至於季文鶴是怎麽勾搭上自己表妹的,他更不關心。但今日看來,雲敖和雲峙與那藝妓相識,並且對於上官安傑厭惡至極,對季文鶴更是嗤之以鼻,這倒讓雲耀覺得很有興趣,但凡是能給他倆添堵的事兒,他都很有興趣。


  想到這兒,雲耀笑著說:“二位賢弟怎麽和上官家的公子如此不睦呢!上官小姐還在眼前,這樣多不好呀!”


  上官沛柔最煩雲耀這副假惺惺的模樣,遂冷聲說道:“這是我們的家事,就不勞太子操心了!”


  雲耀碰了個軟刀子,心裏著實憋屈了一下,臉色也稍冷了下來。


  適時,庭院中心搭的戲台子便傳來了曲調聲。為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大婚,孔誌祥在庭院中搭了個戲台子,並請了藝妓前來為喜宴表演助興,以娛賓客,請的藝妓坊正是洛神坊。


  台上的錦櫻彈著箜篌,雨煙撫著古琴,清音伴曲而歌,歌聲婉轉動聽,清靈悠揚,引得台下賓客紛紛叫好,一時庭中熱鬧非凡。


  雲峙覺得台上表演的藝妓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到她們是洛神坊的,遂想到柳莞心很可能也來了,眼中便迸發出興奮的光芒。可自己被上官曼蓉纏得死死的,不得脫身,想想就更加鬱悶了。


  庭院中一處角落的廂房,是孔家為洛神坊藝妓準備的休息更衣的地方,此時柳莞心正被芊兒伺候著更換舞衣。剛收拾妥當,便有敲門聲傳來,芊兒前去開門,卻在看清來人後,陰沉了臉擋在門口。


  柳莞心抬頭越過芊兒看了眼來人,便開口道:“讓他進來吧。”


  芊兒得了令才極不情願的向旁退開一步,一身喜服的季文鶴才抬步邁進了廂房。


  柳莞心看著季文鶴,上好的錦緞喜服上用金絲線繡著如意鴛鴦,那紅豔奪目的顏色刺痛了柳莞心的雙眼。她看著季文鶴的雙眼,很想問問他,在南琴受盡淩辱,含恨自盡後,他是否有過一點內疚,一點悔恨,一點悔不當初呢?很想問問他,在南琴過世僅月餘便大張旗鼓迎娶了孔雪晴,他是否想過那個曾經與他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女子此刻已經與世長辭了?


  可問了又有何用?薄情之人,何曾有過一絲一毫的真心?


  柳莞心緩緩起身,向季文鶴施了一禮,說:“見過季公子,不知季公子有何吩咐?”


  季文鶴被柳莞心的態度搞得有點兒不知所措,如果她對他冷眼相向,出言謾罵,他倒還覺得坦然一點。如今她恭敬有禮,謙和以待,反而讓季文鶴的心裏沒了底,清了清喉嚨,才輕聲說:“雪姬姑娘有禮,小生也隻是來看看姑娘,許久未見了。”


  柳莞心抬起頭,傲然的看著季文鶴,似笑非笑的說:“還是不見的好。”柳莞心的話沒有說完,還是不見的好,以免自己一時忍不住會殺了他!


  不知為何,季文鶴看著柳莞心此刻的表情總會聯想到雲敖,一樣的傲然,一樣的冰冷,對他一樣的不屑一顧,嗤之以鼻。他們對他的不屑連隱藏都覺得多餘,就是要生生的讓他看到。雲敖也就罷了,他畢竟是位皇子,可柳莞心又憑什麽?她隻是一個藝妓而已!一個低賤如塵土的藝妓!憑什麽也對自己如此的輕視!季文鶴壓抑著內心的不平,眼底劃過一絲陰鬱,手輕輕握住拳,淡淡的說:“那麽雪姬姑娘就好生準備吧,在下就不打擾了,告辭。”


  柳莞心看著季文鶴消失在門口的轉角,才緩緩的坐下,胸口起伏的喘著氣,有什麽堵在那裏,怎麽也不舒服,她需要極力控製自己不去想南琴,壓製住蠢蠢欲動即將爆發的憤恨。


  門口傳來敲門聲,柳莞心回過神,抬起頭,看向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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