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泛舟遊湖
三月裏的天氣舒適宜人，桃花盛開，風吹得人說不出的舒適。南琴一早便收拾妥當，經過院子的時候正巧碰到在院中喂魚的柳莞心。
柳莞心一回頭看到款款走來的南琴，燦爛的陽光下，她一席天水碧的襦裙上繡著一朵朵白裏透紅的蓮花，隨著步子搖曳生姿，一條紗織的挽帶柔柔的搭在胳膊上，說不出的柔情似水。今日的南琴挽了個鬆散的墮月髻，一縷長發垂在腰間，額上垂掛著一個蓮花型的額飾，整個人靈透出塵。
柳莞心迎著南琴走過去，調皮的說：“姐姐真是美若天仙，想必季公子見了一定更加傾心呢！”南琴輕輕捶了柳莞心一下，嬌嗔的說：“讓你胡說！”
這時雙兒從前庭過來，看到南琴在和柳莞心說話，便笑著跑過來，舉了舉手中刻著南琴芳名的玉牌，說：“姑娘，季公子派的人已經來了，請姑娘快些出發吧！”南琴的玉牌一直在季文鶴的手中，雖然七日已過，但季文鶴有心將南琴娶回家中，所以洛十娘便讓他多留了幾日。
柳莞心推了推南琴，說道：“姐姐快去吧！”
南琴笑了笑，便與雙兒一同向前庭走去。走到九折橋上的時候，南琴突然駐足，回頭笑著對柳莞心說：“妹妹，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柳莞心看著陽光下的南琴，耀眼奪目，再耀眼的陽光都不及她臉上的那一抹璀璨如華的笑容，那樣的溫暖，那樣的明媚。
說完，南琴便轉身離開了。
柳莞心還在看著南琴離開的方向呆呆的發愣，便被人猛的拍了下肩膀。
“喂！你看什麽呢？”
柳莞心被嚇了一跳，手裏的魚食都差點扔了。轉頭才看到雲峙和雲敖站在自己的身後。遂有點兒鬱悶的說：“二位爺，我們洛神坊有大門，你們天天翻牆，成何體統！”
雲峙被柳莞心逗樂了，笑著說：“小小女子，還談什麽體統？！”
雲敖也笑著說：“春光無限好，此等春光如若隻待在屋裏，豈不是辜負了？我們帶你出去透透氣吧！”
柳莞心想了想，便點了點頭。
春日裏，泛舟湖上的花船很多，基本都是各世家子弟相約著附庸風雅，倒給往日裏平靜的湖麵增添了幾許熱鬧。
南琴跟著前來接她的小廝來到湖畔，一艘花船停靠在岸邊。小廝笑著對南琴說：“姑娘且上船稍等片刻吧，公子即刻便來。”
南琴微微一笑說：“有勞了。”便要帶著雙兒上船。
小廝卻伸手一攔雙兒，對南琴說道：“姑娘今日和公子遊湖，就不用帶丫頭了吧，以免打擾了二位的雅興，船上什麽都準備好了。”
南琴猶豫了一下，覺得也實在無需雙兒跟著，便說道：“雙兒你先回去吧，到時季公子會送我回去的。”
雙兒應道：“是，姑娘。”
南琴便提起裙擺，在小廝的攙扶下上了船。船內很大，布置得典雅清淨，茶幾，香爐，軟塌一應俱全。
小廝賠笑道：“姑娘稍坐片刻。”遂退了出去。
南琴坐下喝著茶，安靜的等著季文鶴，卻突然覺得船緩緩的開動了，心中略有遲疑，便站起來向窗口張望。船緩緩的向湖心的方向行駛，有微風輕輕吹進來，帶著濕濕的水汽。船廂的門被緩緩的拉開，南琴看向來人。
來人一身錦緞的長袍，手中搖著折扇，一臉癲狂的笑，搖著折扇的手上少了根手指。
南琴戒備的看向來人說：“是上官公子約的我？”
上官安傑笑得更加得意，說著：“哎呀，南琴姑娘真是聰明，正是在下！”
南琴心中升騰起前所未有的恐懼，慢慢向後退著，說：“你想幹什麽？”
上官安傑將手中的扇子往桌上一扔，一步步慢慢逼近南琴，淫笑著說：“當然是想和南琴姑娘一親芳澤了！”
南琴看了看四周，幾乎沒有一件可用來自衛的東西。惡狠狠的看著上官安傑說：“你別逼我投湖自盡！”
上官安傑笑著說：“我勸你還是老實點，這裏是湖心，四周都是我的侍衛，你是跑不了的！與其反抗，不如乖乖聽話，還能少吃些苦頭！”
南琴絕望的看著上官安傑滿臉淫笑著離自己越來越近……
雲敖沒有帶柳莞心去遊船，而是在湖邊選了一處清雅並且視線絕佳的茶座，在這裏可以俯瞰到整個湖麵，楊柳依依中，湖麵波光淋漓。
雲峙點了茶水和點心，三人便在臨窗的位置坐下了。和緩的風從湖麵上吹來，吹得人懶懶的。柳莞心不顧什麽儀態的趴在窗台上，任由風吹著她頭上的步搖，一晃一晃的。微眯起雙眼，深吸一口氣，恣意得如同貓兒一般。雲敖坐在她對麵，看著柳莞心如此放鬆的神情，會心的笑了笑。雲峙將桌上一盤水晶桃花糕推到柳莞心的麵前，笑著說：“這裏的桃花糕很有名，你嚐嚐？”
柳莞心看了看，便用兩根玉指捏了塊放在嘴邊，咬了一口，軟糯香甜，入口即化，甜膩的滋味在舌尖蕩漾，讓她不禁滿足的笑了起來。雲敖看著她好似從未有過的放鬆，那絲笑意好像會感染人，帶著雲敖的嘴角也不自覺的挑起來。看著她吃完了一塊，又拿起一塊，小舌頭調皮的舔了舔朱唇，嘴角殘留下了一點點糕點渣，雲敖自然的越過桌麵，伸手過來將柳莞心嘴角的糕點渣子擦掉了。
這下不禁嚇了柳莞心一跳，也嚇了雲峙一跳。雲峙看著雲敖，雲敖卻目不轉睛的看著柳莞心，雲峙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柳莞心嬌羞的低下頭，臉上緋紅一片，連糕點也忘了吃，雲峙將麵前的茶水推給柳莞心，打破尷尬的說道：“你慢點吃，別噎著了。”
柳莞心如獲至寶般趕緊端起茶杯掩飾自己的尷尬，卻在放下茶杯時看到了緩緩走到二樓的季文鶴，他的身邊還跟著一位小姐，如果柳莞心沒有記錯，她是孔家的大小姐，孔雪晴。
柳莞心的質疑漸漸浮現到臉上，放下茶杯，看著季文鶴。季文鶴此時也看到了柳莞心，臉上僵了一瞬，便走過來拱手向雲敖和雲峙行禮道：“見過兩位殿下。”
雲敖看了季文鶴一眼，笑了笑說：“原來是季公子。”又看了眼季文鶴身後的孔雪晴，說道：“季公子好雅興，相約佳人春日同遊啊。”
柳莞心心中的疑慮越來越深，也不顧什麽禮數，出口便問：“季公子怎麽會在這裏？”
季文鶴當然知道柳莞心問的是什麽，遂臉上的尷尬之色表露無遺。
雲敖和雲峙都愣了愣，不知柳莞心為何出此一問，看看柳莞心，又看看季文鶴。
柳莞心緩緩的站起身，冷著臉，微皺眉頭問道：“季公子，請你回答我，你為何會在此處？”
一旁的孔雪晴好像不太滿柳莞心對季文鶴的態度，但仍保持著大家風範的說道：“這位就是雪姬姑娘吧，我們在太傅府宴請那天見過一麵。季公子與我同遊，有什麽不對嗎？我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柳莞心理都沒理孔雪晴，隻死死的盯著季文鶴問道：“昨日你托人送信到洛神坊，說今日要約南琴姐姐泛舟遊湖。今日一早便有人帶著玉牌前來把南琴姐姐接走了，若船上的不是你，那會是誰？”柳莞心的心頭縈繞著不祥的預感，讓她不敢再想下去。
季文鶴躲避著柳莞心的目光，虛心的說道：“是……是安傑兄。”隨即急急的解釋道：“他隻是想和南琴泛舟談心而已，也沒什麽。”
柳莞心的心徹底涼了，想到上官安傑淫蕩的嘴臉，她掐死季文鶴的心都有。隱在袖中的雙手慢慢的攥成拳，柳莞心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雲敖和雲峙也慢慢冷了臉，看著季文鶴的眼神中也漸漸浮出了鄙夷。當初在南琴的甄選之夜上，覺得此人有幾分才華，並且有魄力對一個藝妓當眾許下一生的承諾，著實讓人欽佩，今日看來也不過是一個俗人。
柳莞心冷冷的看著季文鶴，如看一個死人般淡淡的說：“所以，你就拿南琴換了你的功名利祿，錦繡前程？”
季文鶴低著頭，額上不自覺的滲出汗來，遂抬起頭迫切的說：“其實南琴跟著安傑兄不見得是件壞事啊！最起碼，上官家能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
柳莞心再也不願多看季文鶴一眼，厭惡的說道：“你根本就沒了解過南琴。”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外衝去。
雲敖和雲峙看到柳莞心瘋了似的衝出去，都急急起身，扔下銀兩便追了出去。
柳莞心魔怔了一般沿著湖畔，邊走邊看著湖中飄著的花船，模樣都很相近，沒有什麽明顯的特征，柳莞心急得臉色煞白。
雲敖和雲峙跟在柳莞心的身後，也在試圖找到上官家的船。突然，柳莞心停下了腳步，看著岸邊不起眼的樹蔭下停著的一艘花船，隨著湖波蕩漾著。柳莞心突然覺得很害怕，不禁微微發起抖來。
雲敖慢慢走上前，扶住柳莞心的肩膀，安慰道：“別怕，不會有事的。”
柳莞心似沒聽到般，一步一步向那艘安靜得出奇的花船走過去。踏上船，拉開船廂的門，待柳莞心看清船內的情景時，頓時腳下一個踉蹌，幸虧雲敖及時扶住了她。柳莞心看著軟塌上的南琴，不禁驚得捂住了嘴。
船廂內沒有旁人，隻有南琴孤孤單單的躺在軟塌上。天水碧的襦裙被撕得粉碎，絲絲縷縷的搭在身上，衣不蔽體。柳莞心一步步走近南琴，看著南琴麵無表情，心如死灰的瞪著兩隻眼睛，唯有眼淚不停的淌下來，唇角有著明顯的青紫傷痕。連一旁的雲敖看到這情景都不忍直視的轉開了頭，雲峙也狠狠的皺起了眉，轉頭吩咐福慶說：“馬上去找個軟轎來。”
柳莞心輕輕伏在床邊，唯恐嚇著南琴般喊了聲：“姐姐……”遂眼淚便抑製不住的淌了下來。
若不是能看到南琴胸口輕微的浮動，知道她還有呼吸，柳莞心真的會以為她死了。南琴的眼中沒有一絲焦距，沒有一絲生氣，似看著虛空中的什麽，又似什麽都沒看，沒有反應，沒有變化。柳莞心無法言說現在自己的心裏有多痛，狠狠的咬了咬下唇，輕聲對南琴說道：“姐姐，雪姬帶你回去。”遂轉頭看向雲敖說：“有勞三殿下。”
雲敖看了看四周，扯下了一張絲綢的帷幔，伸手抖了抖，輕聲跟南琴說了句：“得罪了。”便用帷幔將南琴一裹，輕輕的抱了起來。
軟轎已經在湖畔備好，雲敖抱著南琴走下船，輕輕的將她放在軟轎裏，從始至終，南琴都像個死人一般悄無聲息，即便是遍體鱗傷，卻連一聲呻吟都沒有，不禁雲敖也跟著心寒了。
柳莞心擦拭著眼角的淚痕，跟在雲敖身後，一抬眼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季文鶴。柳莞心轉身麵對他，看著他逃避的，愧疚的，不知所措的眼神，季文鶴以為柳莞心會衝過來責罵自己，可是她隻是一直如看死人般看著他，最終什麽也沒說，跟著抬有南琴的軟轎，趕回了洛神坊。
雲敖將南琴從軟轎中抱出來，裹著她的帷幔都浸了血，柳莞心不敢耽擱，立馬吩咐芊兒：“去請蘇先生！”
蘇墨寒趕到洛神坊的時候，也被眼前的景象驚了一下。看著躺在床榻上的南琴，原本靈動的雙眼，現在卻死一般寧靜，淚已經不流了，整個人散發著絕望的氣息。雲敖和雲峙他們都退到了外室，隻留柳莞心和雙兒在內室，蘇墨寒輕輕解開裹著南琴的帷幔，也不禁深深的皺起了眉。他隻愣怔了一瞬，便手法利落的為南琴止血上藥，邊輕聲說著：“這裏會有點兒痛，忍著點。”
可南琴全程都沒有任何反應，好似這痛不是她的，她早已離開了這副身軀一般。柳莞心在一旁默默流淚，卻覺得現在說什麽都無法消除南琴心裏的痛了。蘇墨寒給南琴上完藥後，麵色稍有沉重的轉身對柳莞心說：“她傷得不輕，取些清水來給她擦拭一下身子吧，要盡量避開傷口，小心一點。”
柳莞心低下頭，淚珠低落，點了點頭。雙兒立馬去打了水，和柳莞心一起幫南琴擦拭著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