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冤家路窄
雲敖看著眼前施禮的柳莞心,想要伸手將她扶起來,可是柳莞心卻稍稍一躲,躲過了雲敖伸過來的手,徒留雲敖尷尬的僵在那裏。
誰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桃花樹下的暗影裏,上官沛柔將這一幕看了個真切,真切的看到了雲敖那雙星光璀璨的眼眸,和看著自己時的客氣、隨和是截然不同的,那裏麵盛滿了深情,盛滿了期盼,又盛滿了無辜。原來三殿下有這樣多的情緒,卻從來沒有在她的眼前表現過!上官沛柔的一雙玉手狠狠地揉搓著眼前的桃花,恨不得手中被撕得粉碎的是那個洛神坊的妖精。
雲敖訕訕的收回被冷落在虛空中的手,尷尬的清咳了一聲,說:“雪姬不必多禮。”
柳莞心淡淡的說:“如果三殿下沒什麽事,雪姬就先告辭了。”而後不等雲敖說什麽,便轉身離去。
雲敖不解的看著性情突變的柳莞心,卻無能為力,隻能看著她漸行漸遠。
宴席過了子時才結束,人群慢慢散去。官居要職的大臣府上的小姐們都有皇上賞賜的轎攆,公子們也都有小太監引著出宮,一時宮道上三三兩兩,絡繹不絕。
洛十娘帶著丫頭們搬著樂器先出了宮,將樂器放上馬車,藝妓們則跟在後麵陸續出宮。柳莞心因著要換掉舞衣耽擱了一會兒,南琴便留下來陪她。此刻兩人也收拾妥當,慢慢的朝宮門走去。
柳莞心挽著南琴,笑著說:“前幾日忙著壽誕之宴的排演,都沒顧上問姐姐,姐姐和季公子相處得可好?”
南琴羞紅了臉,用蚊蠅般的聲音說:“很好,他對我很好!至今都未對我做那事,他說,那事要等到洞房花燭之夜。”幸虧夜色深沉,才蓋住了南琴燒紅一片的臉頰。
柳莞心亦笑了,說:“看來他是很敬重姐姐的!”
南琴點點頭,看著柳莞心說:“老天待我不薄,今生能遇到他,我知足!”
柳莞心笑笑說:“隻要姐姐開心就好。”
“喲!小娘子!怎地徒步而行呢!?要不要大爺我載你們一程?”
聞聲回頭,柳莞心和南琴都看到這時候不想看到的人。上官安傑坐在轎攆上,滿臉淫蕩的看著她們,旁邊還有幾隻轎攆,想必也是上官家的人。因為太傅府的關係,皇上給上官大人的五個兒女都賜了轎攆,送他們出宮,而上官嚴則留在宮中和皇上商討政務去了。此時,上官安傑旁邊的轎攆上坐著的正是大公子上官安庭,二公子上官安皓,大小姐上官沛柔以及二小姐上官曼蓉。
柳莞心和南琴屈膝行了一禮,說:“給各位公子小姐請安。”
上官安傑此時已從轎攆上跳了下來,巔著步子,全然沒有大府公子的樣子,渾身地痞流氓的氣息,走到柳莞心的麵前,借著月光,一雙充滿淫蕩笑意的眼睛,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著柳莞心,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扒光了。扯了扯嘴角笑了起來,說道:“原來這就是名震京都的雪姬啊!”說著又往前邁了一步,在鼻息可聞的距離,舉起手中的折扇挑了挑柳莞心的下巴。
南琴輕輕將柳莞心擋在了自己的身後,與上官安傑拉開了一步的距離,淡淡的說道:“上官公子請放尊重點。”
上官安傑看著南琴的俏臉,又想起了前幾日的甄選之夜,自己酒後失了麵子,美人兒沒撈著,還喝了一肚子冰涼的河水。這麽嬌俏的小娘們兒便宜了季文鶴那個窮書生,想想就慪氣。不禁皺了皺眉,不屑的說道:“我不尊重你又能怎樣?”說完伸手捏住了南琴的下巴。絲絨般細滑的觸感從指間傳來,南琴清楚的看到上官安傑的眼神染上了低沉的色彩,眼中的欲望昭然若揭。上官家的人都事不關己的看著笑話,深夜的宮道上,人也越來越少,南琴的心中也不禁緊張起來,該怎麽辦?
“不如今晚就跟著大爺我回府吧,也讓我們樂嗬樂嗬!皇上大壽,普天同慶嘛!”上官安傑的酒氣迎麵撲到南琴的臉上,讓她厭惡的微皺了皺眉。
柳莞心淡淡的說:“上官公子是河水還沒喝夠吧?!”
一句話激怒了上官安傑,他看著柳莞心,狠狠一甩南琴的下巴,甩得她一個不穩,踉蹌了一步,柳莞心趕緊伸手扶住了她。上官安傑狠狠的盯著柳莞心說:“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
柳莞心扶好了南琴,轉而直視著上官安傑,不屑的說:“我以為我在和人說話,難不成是畜生?!”
上官安傑揚手就要給柳莞心一巴掌,手掌眼見著就要落到柳莞心如玉的臉上時,手卻被人生生的鉗住,絲毫動彈不得。
上官安傑轉頭看著來人,隻見一雙桃花眼帶著有點兒寒意的輕笑,右眼角的淚痣泛著危險的光。
雲峙不羈的笑笑說:“上官公子好大的膽子,敢在宮內行凶?”
不遠處雲敖負手而立,有著毋庸置疑的王者風範。上官家的人紛紛從轎攆上下來,給二位皇子行禮。雲敖笑著,笑意卻未達眼角,冷冷的問:“上官安傑在宮中不顧禮法,肆意妄為,上官大少爺難道都不管的嗎?我倒不知上官家的家教竟是這樣?”一段話說得上官安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剛才不是不想管,隻是覺得調戲兩個微不足道的藝妓而已,實在是不足掛齒,誰成想會被三皇子撞了個正著。
上官安庭拱手行禮,做出慚愧狀道:“讓三殿下見笑了!在下回去一定對舍弟嚴加管教!”
上官曼蓉此時看不過去雲峙為屈屈兩個藝妓出頭,扭著腰肢挪到雲峙身邊,拉著雲峙的衣袖嬌滴滴的說:“四殿下,不過兩個藝妓而已嘛!又不是什麽正經人家的姑娘,您何至於為了她們和安傑生氣呢!”
柳莞心聽著這話,本就不好的臉色更加的陰沉了下來,對雲敖和雲峙的解圍也沒了什麽感激之情。若不是因為他們的父皇,柳莞心何至於淪落到“不是什麽正經人家的姑娘”,這樣被人戳脊梁骨!?
雲敖看著柳莞心陰沉的臉色,知道這話著實不好聽,換誰聽了都會不舒服。
一旁的上官沛柔觀察著在場眾人細微的表情和臉色,心中早已了然。臉上掛上溫柔的笑容,適時的表現出了大家閨秀該有的大方得體,柔聲說:“曼蓉,不得無禮。”遂看向柳莞心,微笑著說:“舍妹無禮,並非有心,還請雪姬姑娘不要介意!”
柳莞心略有意外的看著上官沛柔,不知對方是真心還是假意。
上官沛柔走到雲敖麵前,輕幅一禮說:“安傑年紀小,總是有些年少輕狂的,沛柔回去會讓父親嚴加管教,殿下就不要與他生氣了吧!處罰安傑事小,殿下氣壞了身子事大啊!”
雲敖看著溫柔賢淑識大體的上官沛柔,氣也消了一半。遂笑了笑,溫和的說:“還是沛柔知分寸,今日之事就算了。”
上官沛柔眼波流轉間,心中已有了主意,便轉身款款的走到柳莞心的麵前,無比溫柔的說:“今日有幸得見雪姬姑娘的豔飛九天之舞,著實讓沛柔好生欽佩。過幾日,太傅府會宴請朝中大臣的家眷們到府一聚,賞花喝酒品茗,不知雪姬可否賞臉?也算沛柔替舍弟賠個不是!”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洛神坊再清高也不能不識抬舉。柳莞心隻得輕輕一幅,柔聲說道:“上官小姐抬舉,是雪姬的榮幸。”
上官沛柔純真無害的笑著,說:“那沛柔回去便讓管家將帖子送到洛神坊,到時恭候雪姬姑娘大駕。”轉身對雲敖說:“時辰不早了,沛柔該回去了,三殿下可否同行?”
大家小姐都已開口,雲敖也不好拂了對方麵子,遂對雲峙說:“四弟,你送雪姬姑娘和南琴姑娘出宮吧!”
柳莞心對雲敖和上官沛柔屈膝行了一禮後,再無多言,轉身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
雲峙將柳莞心和南琴送到宮門口,看到不遠處停著洛神坊的馬車,洛十娘正站在馬車旁焦急的等著她們。
柳莞心向雲峙行了一禮,算是道謝,便轉身欲走。雲峙一個著急,輕輕的拽住了柳莞心的衣袖,柳莞心愣了一下,回頭看著他。夜色朦朧中,這略帶邪氣的翩翩公子正有些許擔憂的看著自己,一雙桃花眼帶著溫柔的色澤,連眼角的淚痣都染上了魅惑的光。
雲峙遲疑的說:“剛才上官曼蓉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手中還拽著柳莞心的衣袖,紗織的柔軟質感原來和男子的衣料這般不同,這樣輕這樣柔,好像心都跟著軟了。
柳莞心看著雲峙,淡淡的笑了笑,如月光般溫柔,說:“早已習慣了。”這話莫名的讓雲峙感到心疼,再未來得及說什麽,柳莞心便轉身上了馬車,衣袖在雲峙的手中慢慢的滑過,最後徒留一片溫存。
回到洛神坊已過醜時,柳莞心卻了無睡意,梳洗妥當後便讓芊兒早早去睡了,獨自趴在窗口看著夜空中的月亮。發髻已被拆開,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身後,風吹過,輕輕拍打著柳莞心的背心,好似小時候母親拍她入眠的手一樣輕柔。柳莞心微眯著眼,頭枕著胳膊,帶著溫柔的笑意,想象著母親的手撫摸著她的頭,一下又一下,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無聲的浸濕了紗衣。
後院的梧桐樹上,一個身影隱在其中,風流倜儻的倚靠在樹杈上,一手隨意的支在弓起的膝蓋上,一手拿著酒壺,看著二層暖閣的那扇窗戶,那個妖姬般的女子,枕著胳膊趴在窗邊,夜風撩起她的長發,笑意暖暖中有晶瑩剔透的淚緩緩落下,如滑落的星辰。雲敖就這樣看了一夜,那滴淚似滴在了他的心裏,燙疼了他的心尖,是想起了什麽讓她如此傷心?
夜深了,太傅府卻燈火通明,上官家的少爺小姐們剛剛回府。前庭的丫頭們為各位主子上了清茶,便悄無聲息的候侍在一旁。
上官沛柔收起了她在雲敖麵前慣有的溫柔得體的笑顏,冷著一張臉端起茶杯,緩緩的喝了一口茶。便聽到上官曼蓉傲嬌的說道:“長姐為什麽要請那個什麽雪姬到府赴宴啊!一看她就是個狐狸精!你看今日四殿下都護著她!”說完憤然的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八仙椅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上官沛柔輕蔑的看了上官曼蓉一眼,眼神像在看一個蠢貨般,冷冷的說了句:“你懂什麽!”
上官安傑也憤憤不平的說:“哼!如若不是東方雲敖,說不定我今夜就能把那兩個小娘們兒搞到手了!真是壞我的好事!”
上官安庭微微皺眉說:“你也是的!再胡鬧也要有個分寸,那是皇宮聖地,天子近旁,你居然也想出手打人!?不管打的是什麽人,都是無理的!”上官安庭是個中庸之才,跟著上官嚴出入書房,參與朝政,雖沒有一官半職,但將來這正一品太傅的位置想來是要他繼承的。
上官安傑不屑一顧的撇撇嘴說道:“切!大哥你就是太謹慎了!現如今,這九洲城內,連皇上都要給我們上官家幾分薄麵,還有誰敢對我們指手畫腳!?那個東方雲敖的母家也沒什麽背景,還不是要靠著我們上官家!?得罪了我們,對他有什麽好處!?他該巴結我們才是!”遂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卻被燙得扔了茶碗,衝身後的丫頭嚷嚷道:“你他媽要燙死我啊!”嚇得丫頭們跪了一地。
上官沛柔抬起眼冷冷的看著上官安傑,有一絲陰沉的說:“你給我聽好,無論三殿下是否要靠著上官家,三皇子妃的位子我都要定了!若是再讓我知道你胡作非為,給我惹麻煩的話,我就打斷你的狗腿!”上官沛柔一字一字的說出最後一句話,似一條毒蛇般吐著信子。
上官安傑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相比自己那個威嚴的老爹,他還是比較怕這位長姐。因為老爹總是嚇唬他,肯定不會真扒了他的皮,但這位長姐,卻是真的能打斷他的腿!